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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要吃辣條嗎？”

“什麽？”李清清回過神，發現自己居然走神了半節課。

“我問你，要吃辣條嗎？”

李清清看着遞到她眼前的這包開了封，紅彤彤、泛着油光的辣條，再順着那只手看向王海龍，低聲說，“才上半節課，你就在這吃辣條不怕被老師發現嗎？”

“你不也沒聽課嘛，我看你已經走神好久了。”王海龍咧着嘴笑，“我媽說人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得吃點小零嘴。”

李清清下意識的掃了一圈周圍的同學，沒有人在往他們這邊看，“不吃，誰要跟你吃同一包。”

一想到給樓主提供照片的人，可能是她們班上的某個同學，她心裏就很不是滋味，坐立難安。

她忽然想起王海龍今早直接用貼子發毒誓的事，“你不是怕掉馬甲嗎？”

“随便了，一群傻逼不會講人話。”王海龍心想，L多半喜歡的也不是真的他，認識都不認識還好意思談什麽喜歡。

他那些粗俗的話，足以打破L對他的幻想——如果對方是個聰明人的話。

這種蓋了兩千多樓的貼子也不過是同學之間打發時間、用來消遣的玩意。

只不過無論是誰被推上輿論焦點，都是極為倒黴的。

“你知道黃雨嗎？”李清清是不死心，她總覺得那段時間全校鬧得沸沸揚揚，如今卻沒什麽人提及。

“沒什麽印象。”王海龍抽了張紙抹了抹嘴皮子上的油，正思索着黃雨這名字時，趕巧下課鈴聲響了，“等我哪天有空了幫你看看，怎麽樣？我得去打個水，口渴死了。”

李清清看了眼窗外，“不用了，我随便問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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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上的葉子泛黃，開始會随風飄落，已經邁入秋季了。

家長會。

李清清的家長從升初中起，每一次家長會她父母都是缺席。

以至于她從來沒想過要通知她父母，任何關于家長會的事。

但在第三學年時，李萬元竟破天荒的來了。

不經意間，她想起李萬元前幾天在飯桌上說過的話，“隔壁村老白他女兒今年辍學了，被一個二十幾歲外地佬騙了睡去。男的跑了，現在肚子又大得不行，沒法上學，他們家以後得替人養一野種。”

“老白他老婆就不是好來道，女兒自然也教養不好。媳婦成天瘋瘋癫癫的鬧着要回家，說出去都嫌丢人。”王梅挑着眉戲谑的說着，“要我支招啊，就往地上撒點釘子，腳踩傷了便跑不遠了。”

李萬元嚴肅的叮囑她，“你不要給我整那些花裏胡哨的玩意，在學校離男的遠點。要不然腿給你打折！”

班級座位安排是男女混坐，她平日裏除了和王海龍有幾句交談外，誰也不熟。

其實她父親也不需要擔憂她會早戀，她平日裏看多了自家的情況，早就對男生敬而遠之。

都說父親是女兒接觸到的都一個異性，就李萬元這種混蛋，誰還能對異性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

學校家長會是家長在班級裏坐着，孩子在走廊上等着。

李清清看着自己的父親和王海龍的媽媽點頭示好後，二人又恢複了尴尬的沉默。

這次難得她的座位，不再是空的。

只是她父親時不時會扭頭看向她，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王海龍偷溜去小賣部，買了一袋零食回來，掏了根冰棍給李清清，“給，上次說要請你的。”

李清清順手一接，“我還以為小賣部裏的冰淇淋都撤掉了。”

畢竟天已經逐漸變冷了。

“我哪請得起冰淇淋，這不是冰棍嗎？一塊錢而已啦，不用這麽感謝我。”王海龍無所謂的擺擺手，瞧瞧瞅了眼教室，他媽媽旁邊坐着一個不茍言笑的中年男人，看着模樣很是滄桑。

“裝什麽大款啊”李清清忍不住笑了。

“難得啊，你爸來了？是你爸對吧？”王海龍不敢太肯定的說。

“是啊，是我爸……”李清清臉上的笑容沒能維持多久。

李萬元赫然站在他們面前，用批判的眼神的盯着他們倆。

王海龍對着李清清的父親笑着打招呼，“叔叔您好！”

李清清的父親卻瞪着王海龍，一把奪過女兒手裏的冰棍，扭頭丢進垃圾桶，“回家。”

王海龍一臉疑惑又吃驚，望着李萬元快步離開的背影，“你們家這麽嚴呢零食都不讓吃”

“不是，他怕我早戀。”李清清知道李萬元誤會了，她不想在這裏和他辯解，像他這種一氣上頭，什麽話也聽不進去，倒不如回家再說，免得待會他一時情緒失控。

王海龍吃着辣條，望着父女二人遠去的背影。

回到家。

李萬元忍不住質問，不知道的還以為誰踩了他的狗尾巴，“他是你男朋友？”

“不是，我們只是同桌。”李清清就料到父親要說什麽。

“如果他不喜歡你，為什麽要幫你買冰棍？如果你們關系不親密，會站那麽近聊天？有說有笑，還沒有談戀愛？”李萬元咄咄逼人。

就差補上一句沒有誰比他更懂男人。

“站一起聊天就有問題了？我說了不是！”李清清只要一對上李萬元，兩人沒一會功夫就一定會吵起來。

某種層面來說，她确實是像李萬元。

“你現在是在和我發脾氣了？你是覺得不耐煩嗎？我是你爸！”

“我不能有情緒嗎？我在學校裏被人欺負，回家晚了，你們有關心過我嗎我不能發脾氣嗎！”

“你們學校幾千人，你不自己想想，為什麽不欺負別人只欺負你，問題要先從自身找起！”

“什麽都是我的錯嗎？就因為我是女的嗎？這也是我的錯嗎？我做錯什麽了？就因為我不是你兒子——”

“閉嘴！”

李清清挨了李萬元惱羞成怒的一巴掌，眼淚頓時從眼眶裏流下來，她摸着火燒般灼熱的臉頰，生氣又哀怨看着李萬元。

“把我生成女兒是你沒用！你只會怪我媽！”

“我叫你閉嘴啊！”李萬元又甩了一耳光。

李清清怨恨的瞪着父親，兩耳光扇得她理智全失，丢下書包，一字一句的繼續補充，“大家說得對，你就是生不出帶把的！你就是沒出息！”

李萬元甩了第三個耳光，他揪起李清清的衣領，粗重的呼吸聲撲在她的臉上，他試圖冷靜下來。

然而李清清仇恨的眼神讓他背後泛起一陣涼意，她怎麽敢用這種眼神看他？

将來等長大了，是不是就會如她母親那般，大了肚子與野男人私奔？

回過神，李清清已被他連續幾拳重擊，倒在地上抽搐，“明天、明天我去找他！我要看看你們發展到什麽地步了！你敢這麽護他！”

李清清掙紮着從地上爬起，“只要我跟男的聊幾句話，你就覺得有問題？我是賤嗎？你女兒是賤嗎？”

“我供你吃喝、供你住、供你讀書，你就是這麽回報我的嗎！”

李清清一時怒火攻心，爬到了窗戶邊上，氣喘得特別厲害，她紅着眼、哽咽得說不出來話，眼淚和鼻涕一塊流淌，臉上紅的黑的跟開了染坊似的。

“跳，你他媽有膽你給我跳！你今天要是沒跳下來，我他媽打斷你的腿！”

王梅從屋裏走出來，站院裏看熱鬧，手裏抓了一把瓜子，嗑得正香，嘴裏還不忘說着風涼話，“沒事，這點高度摔不死人，最多落個殘廢。”

“你鬧夠了沒有！快下來給你爸道歉！”田靜怡抱着弟弟站在院子裏。

李耀祖抓着田靜怡的衣領把玩，根本不知道自己家一夥人在上演什麽戲碼。

客廳裏的李風光搖了搖頭，感嘆道:“家裏女人多是非多啊。”

王梅繼續磕着瓜子，“不要緊，大不了便宜賣給老盧家做媳婦，只要會生就行。”

李清清神情呆木，直愣愣的倒下了。

早上，下雨了。

從毛毛細雨到傾盆大雨不過幾分鐘。

李清清急匆匆去上班，手裏這把傘跟白打似的，風又大，斜着往人身上飄。

雨水打濕了她的褲腿，一沒留神踩進了路面的小坑裏，鞋子濕了一腳。

襪子緊緊的粘在，每一步都能感受到鞋裏的水。

糟糕的天氣，郁悶的心情。

她騰出手給劉澈發了條消息，‘下雨了，真讨厭，鞋子都濕了。’

劉澈已經在補習班了，她倒是沒被雨淋着，但一大早的課讓她忍不住打瞌睡，這種天氣就該窩在家裏睡覺。

‘那你小心別着涼感冒，我太困了，真想趴着睡會。’

誰懂放假還要上舅舅課的感受？在學校叫班主任，在校外喊舅舅。

還有一周就要開學了。

李清清托腮看向外邊的大雨，這種天氣客流量減少了很多，室內空調吹得人懶散散的。

不一會功夫，她趴在櫃臺上睡着了——

突然她被人叫醒了。

“小姐，你也拜托一下，上班還睡覺呢？”一個顧客不耐煩的催促着，商品往前一推，似乎很趕時間，“快點算一下多少錢。”

李清清立即鞠躬，“非常抱歉，耽誤了您的時間！”

“你也是輕松，在便利店打工還能摸魚睡覺。”客人上下掃量着李清清，“能給個優惠嗎？”

“啊？這個，嗯，掃這。”李清清指了指桌面的一個醒目的二維碼，“注冊會員後滿49減3元。”

“才減三塊錢？算了，沒工夫。”

“一共32.8元，我掃您。”李清清有些不知所措，“真是對不起。”

送走了客人，李清清沒堅持多久，又垂下了腦袋。

她拍了拍自己的臉，這樣可不行，待會去接杯熱水喝喝吧。

“來根腸。”

李清清腦子迷糊，但身體十分熟練的夾起了一根烤腸，又抽出一根木簽，“好，要辣椒嗎？”

“要——是你啊，李清清！”

熟悉又令人厭惡的聲音。

李清清眼皮上的瞌睡蟲吓得逃飛了，擡頭一對視。

晦氣，是肖春那家夥。

頓時一股涼意從頭蔓延到腳，她手裏烤腸一抖，簽子的尖尖漏在了外邊，歪歪斜斜的插着。

強忍着厭惡的情緒，撒好了調料，裝進袋裏遞給肖春。

“兩元，請出示付款碼。”

肖春接過袋子的同時，手卻附在了李清清的手背上，“那麽見外幹什麽？就當你請我了呗。”

李清清吓得一抖，手一松，袋子掉在了櫃臺上。

“幹嘛這麽緊張？我是會吃了你嗎？”肖春上下打量着穿着便利店綠色工作服的李清清，“圍裙系得這麽緊，沒想到看着你腰還挺細啊。”

李清清警惕的盯着肖春，“……一根腸是兩塊錢。”

肖春上半身趴在了櫃臺上，“啞巴妹，兩塊錢都要斤斤計較啊？我跟你說，你們女生的缺點就是沒有男生大方。”

他雙眼緊盯着李清清，惡狠狠的咬斷烤腸，“我都看見你和劉澈了，你們真在一起了嗎？我就好奇問一嘴，你們要怎麽做？”

李清清氣得只哆嗦，“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不要在這裏妨礙我工作！”

“啧，裝什麽清高。”在肖春眼裏李清清平時緊繃得跟有人在後頭拿針戳她似的，就好學生那樣，假得一撇。

反正老師是很喜歡這種聽話成績又好的。

劉澈成天整得跟小太妹似的，會畫個傻逼圈就是藝術特長生了不就家裏有幾個臭錢，走關系了呗。

他早就聽聞了她那點見不得人、上不了臺面的事，跟校醫室一老人女搞到一起。

這兩女的叫什麽談戀愛，什麽愛無罪，愛無性別，愛即是愛，不就是胡扯嘛沒有男人，世界早該滅亡了。

肖春随手把簽子往地上一丢，抹了抹嘴，他從兜裏掏了把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