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年魚
轉眼臘月二十三,要祭竈祭神,幾處的說法都不同,靈素也做不得主,就跟着方伯豐胡亂祭拜了一回。
這之後,街上人來人往熱鬧了,集市卻越來越冷清,只有金寶街上的鋪子還零星開着幾個。只是這時候那東西的價錢都比着年集的兩倍三倍來,靈素看得咋舌,對方伯豐道:“七娘同我說過,這年集之後,買東西都叫掐肉錢,我還想不明白。這會兒一看,還真是!真是往肉裏掐啊!”
方伯豐道:“是以才有官集,就是為了讓人預備下過年的東西的。”
靈素大嘆僥幸:“幸好這年是在冬天過,天冷,擱得住東西,若是改在天熱的時候過年,那可怎麽辦?!還一個,幸好規矩是講究吃風雞臘鴨腌蹄髈的,若是規矩非要八九樣樣新鮮的,那又怎麽辦?!真是幸好幸好!”
方伯豐大笑:“你這才是本末倒置了!這世上的講究都是沿襲而來的,哪裏有那般不講道理的東西?若是風俗如此不講道理,便也行不起來了。這世上的人事,你細看了去,凡是勉強的,催逼出來的,總不得長久。這年節能延續至今,也是因着田地裏農活秋收後都閑來無事了,走親訪友,祝告豐收安泰,恰合了人心。不信,你弄一個年下大冷天忍饑挨餓的節例,看看可有人相從!”
靈素聽了細想,也笑,心裏知道卻是自己總不把這裏當成個“真處”,只當一切都是“造作”出來的,才有如此想法。想想在靈界,也是萬事循理循道的,哪有自己擔心的那些。念及此處,卻又疑心起這“三百年一開凡門”的事兒,不曉得又暗藏着什麽玄機。
這縣裏鎮上過年雖熱鬧,方伯豐同靈素兩人關起門來比不得家裏幾代長輩看着的講究,雖樣樣照着做了,只相顧有時失笑,總缺了那麽點子莊重的意味,只是這事兒也強求不來不是?
到了臘月二十六這日,靈素去屠戶巷拿了之前許的新鮮福頭回來,進門就對方伯豐道:“咱們還是拿那個腌過的請神吧,這個我還給腌上,好不好?”
方伯豐看她一眼,道:“都随你。”
靈素笑了笑,才低聲道:“剛焦大姐片了兩塊腌豬頭肉讓我吃,真香極了!”
方伯豐忍不住笑:“你低聲些兒,莫讓神靈聽着了,怪罪你。”
靈素一瞪眼:“我挑了好吃的上供,怎麽不對了!”
方伯豐一想也是,反笑道:“原是我的心不正,卻是錯怪了你。”
兩人說笑着又燒火炒鹽,待得晾到溫手,把那個新得的豬頭裏裏外外用炒鹽擦了幾遍,放在底下墊了竹篦子的缸裏壓起來,待過兩日出盡水了,再挂到陰涼通風地方晾起來。那竹屋裏如今挂着成串的雞鴨魚幹,鹹肉醬肉兩色蹄髈,卻是靈素試手準備的年貨了。
吃午飯時候說起,靈素才想起明日請年神還得用到活魚,她心裏兩重打算着,就留下方伯豐在家裏撣塵,她自己一個人往街上去了。
那有經驗的,一早把活魚都養在水缸裏了,誰還等這會子呢!後街上賣魚的聽她問起,笑道:“趕二十前後,特地有弄來大活魚賣的,就是為了這個。如今天冷,養幾天沒事。只有那特別大個頭的,才約好了今明兩日送貨,卻是怕個頭太大不好養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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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為靈素弄忘了這事兒了,便道:“你若着急,我替你問問去,有些人家愛吃魚圓的,當時可能就多買兩條。這一條請過神的,都得做成年魚,除夕夜上供桌用。”
靈素想了想道:“這會兒還有什麽地方賣魚的沒?”
賣魚的笑道:“那長樂坊裏只怕還有,一些是鋪子,還有就是走販的,那都是真掐肉啊。”
靈素打聽明白了,謝過人家好意,就動身往城外去了。
行至人眼稀少處,神識一掃,确信四下無人,裹起鬥篷就往遇仙湖去了。她如今神識見長,運起鬥篷來能遮住的東西也多點兒了,一會兒功夫,就撈了兩大水桶的活魚。一色兒的二尺來長,七八斤重的草棍子同螺蛳青。
又往自家山頭四處巡視一番,到山北的雞舍鴨舍看了一回,有什麽糟損的就順手拾掇了。如此一圈下來,估摸着時候差不多了,才拎了水桶回縣城裏去。近城時候收了鬥篷,取出根扁擔來,挑上桶往城裏走。
這小媳婦擔倆大桶,也夠驚人眼目的,好在天快擦黑了,如今又冷,尤其一到晚邊,冷風一吹就給你凍出鼻涕來,便少了些行人。
方伯豐早打掃完了,見靈素遲遲不歸,想起上回說起捉魚的事兒,心說自家這呆媳婦兒不會舍不得買那掐肉魚,又自己去河裏現捉了吧!
雖心裏這麽想着,也沒地兒找去不是!只好按捺着,先生火燒飯。
飯菜剛好,就聽外頭有動靜,走到門口一看,好嚒,那倆大水桶,整個跟倆水缸似的,小媳婦站在當間,越顯得嬌小了。可如今那倆大桶都離着地呢,小媳婦一步步走來,連肩膀都不帶晃悠的。
有了上回經驗,如今方伯豐可不敢随便伸手去“幫忙”了,這“忙”自己還真不夠格兒幫。趕緊先給讓到竹屋裏,又點了燈過來,見滿當當的兩大桶大魚,咽了口唾沫,不知道說啥好。
靈素卸下了擔子,虛擦一下額頭,笑道:“我一收魚籠,哪想到有那麽些!太小太大的我都沒要,就中不溜的拿了些回來。我想着,一條也是捉,兩條也是捉的,索性多擔點兒回來。明兒早上我拿車推去長樂坊賣了去!”
見方伯豐燒好了飯菜,靈素自覺省了一事,心裏高興。吃飯的時候方伯豐不免要問起靈素所言魚籠的事,知道真有遇仙湖那麽一處人跡罕至的水面,只在靈素嘴裏說來,卻又去的這般輕易。心裏一時怕她大意出什麽事,一時又羨她有武藝在身,訓一句問一句的,都讓靈素糊弄了過去。
轉日一早,天剛擦亮,靈素就起身準備去街上賣魚。方伯豐便起來幫忙。
兩人各來了一碗熱湯面,把鮮魚分裝在幾個木桶木盆裏,推着車出了門。
隆冬淩晨的風,有個名兒叫做“鬼龇牙”,說這時候能把鬼都凍得龇牙咧嘴的。靈素一開院門當風一沖,就有點後悔了。要說她一身本事,真是天不怕來地不怕,卻是怕冷,還怕餓……得虧方才那碗熱湯面,就着一碟子醬姜,要不然還真頂不住。
方伯豐早年冬日照樣讀書,起得比現在還早些,穿得可沒如今這般厚實,是以混不覺得如何。靈素在一旁看了,心下有愧:“我這打上頭來的,反不如他們了,可也夠丢人的。”便收起了瑟縮,起勁拉車,兩人一同載着滿車的鮮魚,從後街橋上過去,往長樂坊去。
到了百行街,這街上多是前鋪後家的,倒有幾家鋪子還開着,可也沒有這麽早開門的。方伯豐起先只當靈素心裏有主意,便只跟着走,這會兒看出不對來,問她:“你可想好了去哪裏賣去?”
靈素道:“就去前頭鮮魚口,那兒不是賣魚的地方麽。”
方伯豐停下步子,拉住她道:“那裏賣魚,是連着德源河的小碼頭,平常有船家直從水上過來賣魚,才成了魚市。如今哪裏還有人?!你這時候跑那兒去,只等風吹吧。”
靈素皺眉頭了:“啊?那怎麽辦。要不算了,不賣了,咱們自己留着做魚丸子得了。”
方伯豐失笑:“若是三兩條也罷了,你這二三十條呢,要多少魚丸子過年吃?!”
靈素心說都收拾幹淨了我收起來,愛什麽時候吃什麽時候吃,怕啥的。可這話她不好說出口,方伯豐見她為難,便出主意道:“尋常人家多半都預備好了,大宅門裏有專門給送魚鮮的漁戶,都買不着咱們這魚。我琢磨着,倒不如往長樂坊裏頭的住家巷子裏走走。這裏的人家多半殷實,雖有預備的,若見了咱們的魚好,或者會想要買一條。”
靈素便笑道:“還是你有主意。”
兩人便沿着福寧巷往長樂坊裏頭走。長樂坊沿金寶街風華路一線,雜着高樓街百行街等街市,都是極熱鬧繁華所在,這往深裏一走,卻又清幽起來。尤其這裏又同清河坊同後街那邊的小門小戶不同,幾乎各家都是高牆門樓的,只遠遠能見着裏頭偶有樓閣高樹之影,越發顯得裏外兩個世道。
靈素若有心,只拿神識掃去,自然沒什麽看不到的。只如今她好歹也算個“人”了,這樣的事兒卻是不會去幹的。
到了一處兩巷相交的寬綽處,方伯豐停下來道:“就在這裏吧。此處來往人多。”
靈素便問:“可要吆喝起來?”
方伯豐笑:“這裏可不是咱們那邊,便是吆喝了,庭院深深,恐也沒人聽得真呢。”
靈素玩心頓起:“做買賣哪有不吆喝的,我來我來。”
方伯豐只好由她去。
便見她運起一口氣來,一手攏于嘴邊,脆生生唱道:“賣魚唻,賣魚唻,七八十來斤的大鮮魚,請神祈福再好沒有唻!錯過了您可沒地兒找去哎~”
方伯豐見她宛然那日聽的滑稽戲裏唱戲人的口吻,又好笑又無奈,此時卻是要攔着也晚了。
許是她這吆喝法新鮮,還真有人吱嘎開了門,探出頭來瞧。見是小夫妻兩個,穿得也不像尋常買賣人,卻是守着一輛大車,上頭又是盆又是桶的,還真有些賣魚的架勢。便踅過來瞧瞧,一看那魚,個頭真不小,便起了興:“我說,賣魚的,你這魚怎麽賣啊?”
方伯豐這才想起來倆人連個秤都沒有,靈素當年賣山果子都是拿籃子約的,她不趁這個啊。正不知如何是好,就見靈素指着前頭的木桶道:“這裏頭都是八斤上下的草棍子,邊上這些也差不多個頭,是螺蛳青。後頭這兩個盆裏的大,都得十斤上下了。一個盆裏的一個價兒,您想看看哪個?”
那人一看還真是這樣,笑道:“你這掐肉的都掐出花兒來了,懶得連算都不高興算了。也成,大過年的,大家爽利一回。給我來一條這八斤上下的草棍子,多少錢?”
靈素眨眨眼睛:“三百錢一條。”
那人抽了抽鼻子:“嘿,得,心還不算太黑。那就來一條吧。喏,給我捉最邊上那條,靠邊的那個。對了,就是它。”
靈素一伸手抓起魚來,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一把柳條子,揀出一根把魚從腮裏穿過,自嘴裏抽出,擰了個結子就遞給那人了。
那人接過魚來,遞過一串青錢,嘴裏道:“剛看你們這打扮還以為是哪兒來的生手,看你這動作,還真是漁娘子沒錯。你們這做買賣的,如今都照着讀書人打扮了,嘿,可算知道什麽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
過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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