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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龐大雙手搭着黑天霸的肩膀躲到他身後，腿肚子直打哆嗦：“村、村長！這鬼怎麽了！”

屍傀原是沒有眼睛的，靠肉身殘餘的無主之魂與大陣締結聯系，受陣法驅策，無差別攻擊闖入陣中的有靈之物。

可是此刻，它竟長出一雙眼睛來。

“慌什麽慌？！”黑天霸臉皮抖了抖，捏着黃符的手掌浸出冷汗，嘴上卻說，“我們手中握有與獸血同源的靈符，不會被屍傀納為攻擊對象！你怕什麽？！”

“真，真的嗎？”龐大喉嚨動了動，感覺背後嗖嗖刮來陰風。

那屍傀沒再攻擊顏昭，轉過身來盯着他們看了須臾，随後便挪動腳步，朝他們走過來。

龐大一聲怪叫：“不靠譜！它分明是朝我們過來了！”

屍傀看似腳步緩慢，然而一步邁下，轉眼竟就到了近前。

龐大慘叫着要跑，可黑天霸先他一步揪住他的衣服，将他拽到身前。

等他回過神，劇痛已然将他劈作兩半。

龐大兩眼圓睜，神情恐懼，低頭看向自己的身體。

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從左肩一直蔓延到右胯，他的肚子被屍傀鋒利的指甲剖開，內髒嘩啦啦淌出來。

“啊啊啊啊啊啊！！！！”

黑天霸在他身後猛推他一把，他失去平衡，不受控制撲跌出去。

噗一聲悶響，屍傀一擊捅穿他的胸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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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大挂在屍傀胳膊上，落氣之前，身體還抽搐幾下。

屍傀随手一甩，他的屍體倒飛而回，砸在地上翻了好幾個跟頭，最後面朝上，滿臉黃泥，一身鮮血，瞪圓了眼睛，死狀凄慘。

黑天霸暗罵一句該死，前一刻還勝券在握，怎麽一轉眼屍傀便突然失控！

他眼角餘光瞥見屍傀身後的顏昭。

好巧不巧，對上一雙暗現紅光的眸子。

亂發下，顏昭臉頰瘦削，膚色蒼白，仿佛也是一個從地底爬出來的惡鬼。

黑天霸腦筋一轉，電光石火間，恍惚明白了什麽。

是她！是這女娃搞鬼！

不知她用什麽法子操控了屍傀！

靈符攥在手裏都被捏皺了，黑天霸瘋狂思索對策。

想從屍傀手中活命，必得殺了顏昭！

屍傀扔掉龐大，随即便将目光鎖定在黑天霸身上。

黑天霸打定主意，雙腳蹬地，一個後空翻躲開屍傀攻擊。

他看似蒼老的身體行動竟格外迅速，落地後兩指嵌入嘴中壓住舌頭，吹響口哨。

滿院毒蛇本已退到院子周圍，此時聽到哨聲又重新活動起來，它們不敢靠近屍傀，便紛紛湧向顏昭和封瑾。

封瑾方才硬接屍傀一爪，此刻四肢麻勁未退，難以起身。

毒蛇聚攏，将她包圍其中，她便一把抓起地上散落的石子兒，屈指彈射石子兒将近身的毒蛇擊退。

可院子裏的毒蛇太多了，石子兒不似劍氣招手即來，她手邊土石始終有限，眼看就要被毒蛇淹沒。

忽然，一根小臂粗青藤破土而出，震開封瑾身側的毒蛇，将她卷住，抛向空中。

封瑾微怔，扭頭便見天邊閃過一道藍光。

同時阿玲的聲音随風飄來：“老大！”

“阿玲？”封瑾詫異，“你怎麽跑來了？！！”

畢藍禦劍而來，懸停于院外，施展一道隔空取物，接住封瑾。

待封瑾落地，與阿玲彙合，畢藍朝院中一瞧，頓時震驚：“顏師妹？屍傀？這到底怎麽回事？！”

她手中羅盤檢測到極濃郁的邪氣，法器有些承受不住，劇烈震動起來，發出哐哐聲響。

“三言兩語說不清楚。”封瑾脫離大陣，被壓制的法力迅速恢複，“快設法破陣，陣中無法使用法力，顏姑娘還在裏面！”

她招手取來阿玲背上的弓，叮囑道：“你就在此處，千萬別靠近裏面的院子！”

言罷不等阿玲點頭，她禦劍騰空，飛至高處拉開弓弦，尋找陣眼。

畢藍在院牆外喚：“顏師妹！”

院子裏，顏昭充耳不聞。

她背對畢藍，仍将狐貍按在懷裏，任它怎麽掙紮她都不松手。

毒蛇一條接一條蹿過來，卻在靠近顏昭一丈以內時，不約而同停止前進。

起先只是一兩條蛇突然攤到，在地上翻滾掙紮，不多時，所有毒蛇全部順服地趴在地上，盤聚于顏昭腳邊。

小狐貍掙紮着擡起頭，看到顏昭的臉。

顏昭面無表情。

那濃墨般幽邃的瞳孔深處，一簇若隐若現的火光邪異非常，叫人心驚。

倏然，她邁開腳步，朝黑天霸走過去。

滿地毒蛇像是感受到君主召請，紛紛擺尾跟上。

黑天霸一退再退，被屍傀逼至角落時，他腳落下去踩到一條毒蛇，那毒蛇長尾一甩，張嘴便一口咬住他的腳踝。

“嘶！”黑天霸吃痛，用力蹬掉毒蛇，怒斥，“畜生！”

腳邊毒蛇卻悍不畏死，前仆後繼朝他咬去。

黑天霸躲閃不及，被毒蛇纏上，步子慢了一剎，便聽唰一聲響，他的腿齊膝蓋處整個截斷，連帶着攀附在他腿上的蛇也被攔腰斬斷。

他身體往後倒，還看見自己的小腿孤零零地立在蛇堆裏。

劇痛襲來，黑天霸瞳孔一縮。

一張老臉面目扭曲，終于被無處躲藏的驚恐占據。

他噗通一聲倒地，斷肢處還在噴血，掙紮後退時，地面上拖出一條長長的血跡，像極了先前畫陣時的落筆。

顏昭摟緊了小狐貍，一只手捂住它的眼睛。

同時，另一只手高高擡起。

黑天霸眼前一暗，面前投下一束陰影。

屍傀右側胳膊高舉起來，寸許長如刀鋒般的指甲在月色下反射晦暗的寒芒。

不期然，對上顏昭的雙眼。

那雙晦暗幽冷的眼眸，沒有一絲一毫人性的溫度。

黑天霸終于明白自己招惹到什麽樣的怪物。

他五官虬結，驚聲尖叫：“我錯了，我真的錯了！饒命，饒命啊！啊啊啊啊！！！”

這一晚，村頭廢棄小院中傳來的慘叫讓整個莊安村的村民毛骨悚然。

小院外面，封瑾和畢藍神情從震驚轉向麻木。

阿玲視野太低，看不見院子裏的場景，但聽到裏面不斷傳來瘆人的慘叫，也吓得直哆嗦。

畢藍拖着羅盤的手在發抖。

封瑾沉默須臾，手中的弓倏然轉向，準心瞄向顏昭。

畢藍倏地反應過來，身形一閃，攔在封瑾面前：“別放箭！”

封瑾沉聲：“你也看到了，她絕非常人！”

不僅能操控屍傀，號召滿地毒蛇，手段還異常殘忍。

“我雖不知事情經過，但我相信顏師妹！”

畢藍回想起初見顏昭時的場景，被同門中人那樣對待，顏昭也沒有反抗傷人，倘若她真的噬血濫殺，駱棋藺超之流，豈還有活路？！

封瑾神情猶豫。

便在這時，院中慘叫消失，一出慘劇告一段落。

封瑾和畢藍同時回頭。

院門吱呀一聲打開，陣法效力減退，顏昭轉身朝院外走。

身後屍傀和滿院群蛇如影随形。

至院門前，顏昭停下腳步，對它們說：“別跟着我。”

屍傀雙臂垂落，木然站着，目送顏昭踏出院門。

片刻後，它轉身回到院子裏，竟躺回棺木，滿院的泥石自行回填，那具黑色的棺木便随着疏松的泥土往下沉，回到地底深處。

毒蛇們腦袋一擺恢複神智，齊齊看向顏昭的背影，直到她離開院落。

它們不再糾纏，嘶嘶吐信，四散離去。

半空中，封瑾與畢藍面面相觑。

·

“顏師妹！”

畢藍從高空跳下，來到顏昭面前：“你有沒有受傷？”

顏昭眨了眨眼，有些意外。

但顏昭一如既往地沒搭理她，像沒看見她似的，徑直從她身邊走過。

畢藍無奈地嘆了口氣。

她無疑已徹底開罪了顏師妹。

路過封瑾和阿玲時，顏昭步子微頓。

封瑾一臉警惕，側了半步擋在阿玲跟前，若顏昭有任何危險舉動，她會立即動手。

顏昭感受到封瑾傳遞來的敵意，下意識抱緊了狐貍。

兩人四目相對，暗中較勁。

封瑾緊張得手心開始滲出冷汗。

照顏昭方才表現出來的實力，她不确定自己如今能否是其對手。

片刻後，顏昭撇了撇嘴。

封瑾暗中提氣。

遂見顏昭嘴唇動了動，不大情願地開口。

“我肚子餓，你有吃的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