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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3章 第63章

沈嶺當晚就從綏遠城回來了。

仍是坐的虞業安排的馬車, 日暮時出的綏遠城，回到武承鎮上的時候，夜色已深, 城中各處掌着燈，看着雖不如往日熱鬧，倒也還算有些人氣兒。

城門口的守衛們一見他回來，眉開眼笑迎上前, “沈将軍！”

“沒想到沈将軍這麽快就平平安安的回來了, 可把我們給擔心壞了，生怕将軍你被那廣都王扣下了！”

今晚這幾個值守的士兵都是少年人，話匣子一打開就收不住，圍着沈嶺叽裏呱啦說個不停。

少年人說起話來中氣十足, 說話聲在夜晚安靜的城內一直傳出去老遠, 隐隐的還能聽見回聲。

沈嶺在他們的簇擁下走進城內，拍拍幾個少年人的肩膀，“好了，我也平安回來了，你們快回去站崗，仔細被隊主抓着，罰你們擅離職守。”

“啊遭了……我們這就回去！”

守城士兵一縮脖子, 臨回去前還期期艾艾, “沈将軍，回頭要是隊主真罵我們了, 你可得替我們說話呀……”

沈嶺聞言一挑眉，擡手整理護臂, “你們怕隊主罵，就不怕老子罵？”

他平日裏和大家同吃同操練, 關系十分融洽，再加上彼此本就年紀相仿，有時候開開玩笑，也不會放在心上，但他到底是他們的老大，老大的威嚴一露出來，那幾個守城士兵意識到擅離職守的嚴重，連聲告罪，飛一般的跑回城門口去老老實實站崗了。

沈嶺搖頭笑了笑，轉身往家中走去。

這會兒只有他自己，腦子裏從之前的紛亂重新恢複平靜，他邊走邊梳理虞業與他談論的話題，步子在不知不覺間加快，等到他回過神來時，已經走到了家裏大門前。

這個時辰，阿琅他們大概已經歇下了，也不知道大門有沒有拴上，要是拴上了……他就只有跳牆回自己家了。

正想着，忽聽門內傳來動靜，接着大門被從裏面打開，雲竹提着一盞燈走出來。

看到門外的沈嶺，畢恭畢敬道，“夫人說，郎君大概會在這個時候回來，着我來此等候，為郎君照亮。”

沈嶺一愣，“阿琅連這個都算到了……？”

雲竹沒有回話，只候在一旁，稍稍将手裏的燈籠舉高了一些，替他照亮腳下的路。

“阿伯他們很擔心郎君，晚飯也沒有吃多少，剛剛經夫人勸說，才歇下不久。”雲竹簡單交代一番情況，引着沈嶺回到主院，這才退下。

屋外的腳步聲，虞歡在屋內已經聽到了，她放下正在看的一卷書，等着沈嶺進來。

門聲一響，沈嶺披着一身夜霜走進來。

虞歡看着他，“怎麽樣？虞……廣都王都和你說了什麽？”

沈嶺在桌邊坐下，把自己見到虞業的情形和她說了一遍。

虞歡聽後，沉吟道，“這麽說，他打算單獨籠絡你？想讓你到他門下做事？”

聽虞業這意思，朝廷雖然取消了武承鎮、梁鎮這兩座軍鎮，要求梁鎮百姓內遷，但他可以做主，讓這兩座軍鎮仍然正常運轉，由沈嶺做鎮将，統管兩鎮。

但這道命令的下達者只是他這個廣都王，在朝廷那邊，這兩座軍鎮已然廢棄。

換句話說，虞業是要沈嶺直接聽命于他。

“不錯，”沈嶺點點頭，“他還給我看了北疆一帶的地圖，各地義軍在上面都有标記，大部分義軍都已經被平複掉，剩下的幾支，他問我可有興趣。”

虞歡新倒了一杯茶，遞給沈嶺。

“那，你是如何回答的？”

方才聽沈嶺說這些，她是有些意外的，畢竟虞業之前一直都在做富貴閑人，沒想到如今他受虞晃任命，做平叛元帥，倒是生出了一些野心。

沈嶺也的确是渴了，端起茶杯幾口喝完，向後一仰，懶洋洋靠在椅背上，“我告訴他，我手裏這點兒人，給人家塞牙縫兒都不夠，可不敢亂來。”

說這話的時候，沈嶺眉眼彎彎，眼裏全都是狡黠。

他們手上不過千餘人，而北境之中餘下的這幾股義軍，可都號稱人馬過萬——沈嶺當初本着知己知彼的态度讓人打探了打探，那邊的一萬人裏，約莫能有幾百能打的就已經很厲害了；至于馬……馬雖然沒有幾匹，但驢子騾子還是有不少的。

他喝幹了杯子裏的茶水，仍有些渴，又起身拎起茶壺給自己又倒上一杯。

這次喝水的速度放慢了一些，盡量多潤潤喉嚨，等覺得嗓子裏沒有那麽幹了，便握着杯子，手指虛虛搭在杯沿，接着開口說道。

“那廣都王聽完我說的話，倒是淡定得很，只說兵力不是問題，他帶來的禁軍都是經過颍川王親自操練過的，什麽仗都能打，都不在話下，他還說……”

沈嶺說到這兒，神色忽地一轉，學着虞業的語氣繼續道，“……這些禁軍跟着孤出生入死，百戰百勝，要說有什麽憾事，便是不曾與外敵堂堂正正打過一仗，沈将軍是與茲虜交過手的人，想來最是清楚茲虜作戰習性，若能将此番經驗帶到軍中，使軍中兒郎有所進益，将來揮師西進，收回關中故地，正可為陛下分憂。”

虞歡一邊聽一邊在腦海中自動換上虞業的神色，末了微微一哂，“他想得倒是周到。”

這話也的确是虞業能說出來的，他在洛陽時候便是如此，漂亮話張口就來，感情又極充沛，兩分話說到十分滿，只是出嘴不出力，到最後坐享其成。

只是她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太過熟稔，被沈嶺抓住一絲破綻，有意無意順着話問，“阿琅竟識得那廣都王？”

虞歡心中一凜。

“我哪裏識得什麽廣都王，”她移開目光，借故将一截燈芯剪掉，燭火搖曳，她的神色被跳躍的燭光遮掩住，看不分明，“生意場上想空手套白狼的，也不過這麽一套說辭，誰信誰傻。”

沈嶺低低的笑起來，他不再追問，稍稍向前探了探身，詢問她的意思，“阿琅你覺得，我們要不要暫時倒向他？”

虞歡：“廣都王麾下有五萬禁軍，真要硬碰硬，我們沒有勝算，不過……可以徐徐圖之。”

兩人視線一對，沈嶺立刻知曉了她的意思。

不就是空手套白狼麽，那就套一個！

沈嶺：“聽你的。”

“還有一事，”虞歡補充，“廣都王既有心拉攏，自會像前人學習，三顧茅廬，所以，沈郎可以略松些口風，但不宜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