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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7章 第 27 章

孫蘭莺就在隔壁之前她住的那間房洗, 其實昨晚已經洗過了她身上又沒汗,但還是認認真真的用澡豆搓了一遍。

洗好後換了一身衣裳,是件桃紅色的裙子, 正是之前淩六郎買給她的布料。

她自己做了一身衣裙穿,雖不如成衣鋪子裏賣的精致,可穿着合體舒适,她容貌又好,怎麽穿都好看。

走回新房門口時,孫蘭莺又整理一遍本就歸整的發鬓, 然後才推門。

新房入眼便是一張紅火喜慶的鋪着紅布的桌子,點點燭火搖曳着,着旁坐着正閉目養神的郎君。

聽見聲音, 他睜開眼睛, 視線掃過女郎正滴水的烏發,水珠子滾落在她凝白的皮膚上, 滴溜溜的轉了下去洇濕衣襟。

“我洗好了。”孫蘭莺主動開口,随後就往床榻的方向走。聽見身後吱呀開門聲, 便知道大郎也去洗澡了。

趁着他洗漱的空擋,孫蘭莺把藏在床鋪裏的小冊子拿出來。

那時候她偷偷看來着, 差點被大郎抓個正着。

明明封面什麽都沒有, 可孫蘭莺像是看見什麽燙人的東西似的,臉頰頓時浮起紅暈。

杏花也真是的,這種東西她怎麽好和大郎一起看, 羞都要羞死了。

藏在哪裏好呢?

孫蘭莺拿着冊子起身, 想要尋個穩妥的地方, 卻不想房門響動,大郎竟然洗漱好回來了。

男人和女人洗澡的時間差的太多了, 這麽會功夫,只夠孫蘭莺洗頭發和漱口。淩六郎卻從上到下洗的幹幹淨淨,一身清爽的走進來。

孫蘭莺背對着他,這下徹底來不及藏了,便将小冊子藏在自己衣襟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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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過身,紅潤的面上擠出一抹笑,“洗好了。”

又是這幅心虛的模樣。

她心虛的時候總是從脖子開始紅,一路往上蔓延,像是晚霞挂在臉上,未免太好猜了。

淩六郎不由得想,她和紅丸案到底什麽關系她如此表現,是本就純良,還是裝出來的?

過了片刻,淩六郎走過來,道:“安置。”

孫蘭莺微微點頭,跟着他往床榻旁去。

床榻邊上放着一個矮桌,桌上擺放着一根粗實的龍鳳喜燭,落下的燭淚都透着紅色喜慶。

孫蘭莺脫鞋上榻,感覺到床榻吱呀響了一聲。她趕忙往床裏側去,想着讓大郎睡外側。

淩六郎彎腰作勢要吹燈,孫蘭郎忙道:“喜燭要燃一晚上的。”

淩六郎這才作罷。

這床榻也被裝飾過,輕紗帳隔了刺眼的燭火,帳內昏黃一片,朦胧的光線灑在小娘子臉上,像是鍍了一層溫柔的光。

她将自己裹在被子裏,看着他坐在榻邊,随後身子一歪,俯身過來,孫蘭莺趕忙閉上眼睛。

“嫁給土匪,會後悔嗎?”

聲音就在她頭上,孫蘭莺能嗅到近在咫尺之人身上的氣味,如同他整個人一一樣,清爽亦清冷。

孫蘭莺将眼睛微微睜開一條縫隙,他就側卧在她身側,疏離的眉眼因着挨的近,能看見他眼中倒影出自己的影子,便多添了些人間煙火氣。

眼尾處一顆不顯眼的小痣,一如初見時動人心弦。

“什麽?”

孫蘭莺看的愣神,沒太注意他說了什麽。

現在還來得及,只要她主動說出所有實情,放了她也未嘗不可。

她散着頭發,柔情綽态,香嬌玉嫩。

淩六郎擰了下眉頭,暗道自己差點着了她的道。

于是神情冷了幾分,重複道:“夫君是土匪,罪無不赦的惡人,你當真願意?”

孫蘭莺還以為他金盆洗手後對曾經做過的事情感到愧疚。

如果是以前的孫蘭莺,她确實會難受,山寨裏的土匪确實不是什麽好東西。但她來到青木寨,與衆人相處後,覺得土匪并沒有想象中那般可怕,他們待人和善,對她都不錯,沒做過什麽壞事。而且大郎雖然面冷,可對她百依百順。

孫蘭莺承認,剛開始她沒打算真的成親,只想着避一避,但後來她是真心願意履行婚約。

于是寂靜的夜裏,女郎星眸微嗔,含嬌細語,“願意。”

淩六郎的瞳孔微縮,心中彌散着說不清道不明的煩躁之感。

他垂着眼眸,眼睫投下一片陰影,瞧不出他的情緒,只聽一聲淡淡的嗯。

随後豐神俊逸的玉面郎君伸出右手,長指往前,作勢就要探上孫蘭莺的衣襟。

孫蘭莺知道這是要洞房了,于是全身都繃緊,緊張的閉着眼睛。

就聽他說道:“小娘子莫要後悔便好。”

木已成舟,哪有什麽好後悔的?

念頭剛落,便聽見一聲轟隆,孫蘭莺覺得身子發沉的往下墜,不等她反應過來,人已經掉在了地上。

床塌了。

再然後,整個山寨都被驚動,佟四摸不着頭腦,不明白新婚之夜怎麽會弄塌了床,小八則是暗恨的看着淩六郎,仿若他做了對不起他的事情。

淩六郎叫人弄了張小榻進來,随後擡手,示意衆人各自去休息。

月明星高,孫蘭莺躺在小榻上,覺得不太對勁。

新婚夜夫妻要分床睡的嗎?她翻了個身,往旁邊瞧。

塌了的床榻勉強能睡,大郎睡的正香。

郎君睡相很好,規矩的側躺背對着她,脊背寬闊身姿拓跋。孫蘭莺看了一會,想到這人和自己是夫妻,便顧不上想旁的,心中只剩下一股甜意,很快進入夢鄉。

待屋裏人呼吸均勻之後,本該睡着的淩六郎猛的睜開眼。

塌了的床自然是他的傑作,而方才他是想探得她身上藏着的東西是何物,可惜,并未的手。

如今女郎沉睡,淩六郎輕巧的翻身下床,沒有發出一點聲響。

月色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長,長腿幾步便走到孫蘭莺床邊,熟睡的女郎沒有任何警惕心,渾然不覺。

他彎腰,借着一旁的喜燭看她。

也不知是冷了還是怎麽回事,腦袋枕着手側躺,她睡覺時将自己蜷縮成一團,像是下油鍋炸的河蝦,蜷縮起脊背。

淩六郎只看了一會,便将身子伏低,幾乎要和孫蘭莺臉貼着臉了。

幽深的眸子掃過女郎的前襟,多少有些不妥,但他顧不上那麽多。可奇怪的是,不見蹤影了。

淩六郎起身,視線在屋裏掃過,暗自猜測她會把東西放在哪裏。尋找幾處地方無果,淩六郎最後又來到孫蘭莺的身邊,視線落在她枕頭下。

孫蘭莺做夢了。

夢裏她正和杏花在說話,她推着自家的小車,車上是剛做好的蒸餅。杏花幫忙推,她還說不用,推得動的。

杏花哈哈笑:“該示弱的時候就要示弱,莺莺,等你成了親有夫君,到時候累活都讓他幹,你就站在一旁等着就好。”

孫蘭莺莞爾一笑,推着車的力道更大。“哪有那麽容易找到如意郎君啊。”

杏花嘿嘿笑:“你這不是找到了嗎?”

“哪兒?”

“就在前面,你看。”

巷子口不知道何時站了一個人,穿着一身玄色勁裝,肩寬腿長,背對她們站着。

看不清楚臉,但光看背影便知是個年輕的小郎君。

“他是誰?”

杏花笑着湊近她,臉突然變形,整個畫面變得光怪陸離,耳邊不斷出現回聲:“你的夫君啊,趙大郎,趙大郎,趙大……”

孫蘭莺被吓醒,剛睜開眼,瞧見四周是陌生環境一時竟然沒反應過來,好半響才記起來,今日是她成婚的日子。

轉過頭,見大郎沉睡,她心下安穩不少,将蓋在身上的薄被往上拉一拉,閉眼又睡了過去。

……

昨晚又是床榻了又是做噩夢,孫蘭莺沒太睡好,只有早晨這段時辰睡的香甜,因此竟然錯過平日裏起身的時間,天光大亮時才睜眼,而旁邊床榻被褥整齊,淩六郎已經起了。

此時的淩六郎正在原來房間同佟四說話。

“上頭暫時沒有指使,就先派人去把斷橋修上。”

佟四點頭:“好說,到時候帶幾個人去就行了。”

淩六郎搖頭:“如果當真好辦,也不會把他們隔住,前幾日的雨水太大,橋應當全沖垮了,可以去附近村子找懂行的人問問,修上是好事,一來我們要辦事,二來村民要過橋。”

佟四有點不理解。“當時那群土匪就在河對岸,想辦法抓住他們不就成了嗎?幹嘛還非要等上青木寨啊。”

淩六郎道:“附近有村子容易誤傷百姓,而且等他們繞道過河時,早就打草驚蛇,土匪都走光了。”

“山寨部署好,請君入甕最為穩妥。”

佟四點頭說是,立刻着手去修橋。

院子裏已經有人說話了,喊道:“小娘子。”

“叫什麽小娘子啊,現在可得叫嫂嫂了!”

明知道婚事是假的,這幫人還敢起哄。佟四趕忙看了眼淩六郎,見他神色如常。佟四坐不住了,立刻出屋呵斥他們。

“還不趕緊去幹活?早飯做了嗎,就在這扯閑篇!”

方才鬧騰的幾個人灰溜溜走了,孫蘭莺緊随其後,也朝着廚房去。

“叫她回來。”

這時淩六郎走出來站在佟四旁邊,佟四會意,立刻喊:“孫小娘子,廚房有人做飯。”

“誰?”

“就是做喜宴的廚子,往後都有他做飯,就不勞累你了。”

其實根本不是山下酒樓請的廚子,是他們衙署調來的廚子徐伯。都是自己人,更好辦事。

做飯成了習慣,不讓孫蘭莺去廚房,她還有點不适應,一時不知道做什麽好,就在院子裏打轉。

今日日頭大,估摸着能将院裏半幹不濕的土地烤的幹爽一些,走起來不至于泥濘。

她低頭看看自己的鞋,鞋尖上沾了泥土,用樹枝沒弄幹淨,得進屋找抹布擦拭幹淨。

擦完之後,孫蘭莺一擡頭,就看見那個壞掉的床。

“讓大郎修好才是。”

總不能他們新婚夫婦一直分床睡,那叫什麽事。于是孫蘭莺去找淩六郎,叫他吩咐人修好。

“我也不知道誰會修,所以讓郎君幫忙拿個主意。”

淩六郎颔首,道:“吃完飯去看看。”

待朝食結束,佟四領着幾個人下山去想辦法修橋,而淩六郎則是在青天白日踏入新房,屋裏床榻塌了大半,歪歪扭扭,連床帳也半死不活的樣子。房門敞開,被外面探頭看的人看在眼底。

“應當是底下的木頭斷了,”淩六郎假模假樣檢查完垂手站在床邊道,“找幾塊結實的木頭補上,再把歪了的板子訂正就成了。”

孫蘭莺也不懂,大郎說能修就肯定能修,但緊接着淩六郎說道:“這幾日大雨把山上的木頭澆濕了,恐怕一時半會幹不透找不到合适的材料。”

“對啊,雨水太大,估摸着什麽都用不了。”

孫蘭莺頓了頓,猛然想起什麽。

“那閑置的床榻拆了呢?板子能用嗎?”

淩六郎深深的看她一眼。

好聰明的小娘子。

淩六郎嗯了一聲,不知怎麽回事,孫蘭莺聽出不情不願的意味。

……

黃昏時候佟四才趕回來,帶來令人不悅的消息。

“真和郎君猜的一樣,河水猛漲把岸邊淹了不說,那座橋直接沖的無影無蹤!我找明白人問了,他意思是修橋快,但問題是河水太深浪翻的大,誰也不敢下去,得等風平浪靜才行。”

修橋的事情還有待商榷,又來一件焦頭爛額的事情。

天黑之前張全過來說,床修好了。

淩六郎面色一凜。

今天才是真真正正的新婚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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