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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5章 第 45 章
秋日的溫暖光線穿過窗棂, 灑在穿着桃紅衣裳的女郎身上。
霞色滿臉,欲語還休。
低頭整理好衣裳和發鬓後,羞紅的臉熱度不退, 她用手背摸了好一會,才覺得恢複如常。
去到衣櫃前打開櫃門,找出被她藏在深處的物件。是一雙嶄新的男子襪子,她翻來覆去的檢查一遍,又将線頭仔細剪掉,這才滿意的笑了。
等了一盞茶的功夫, 也沒見淩六郎回來,孫蘭莺索性把切好的果幹拿出去晾曬。院子裏沒什麽人,這幾日他們都很忙, 總是不見人影。
剛擺弄好, 就見淩六郎從房裏出來,廖志成站在門口同他說着什麽, 淩六郎颔首。
“小娘子,”說話的是高小郎君, 興致勃勃的同她打招呼,還伸手勾她過去, “你過來, 我送你點東西。”
淩六郎側跨一步,他生的高大,輕而易舉的将高小郎君的視線擋住, 淡聲道:“就不牢郎君費心了。”
高小郎君揚了揚眉, “事成之後, 我會給孫小娘子滿意的薪酬。”
他說的簡單,誰能保證一切按照計劃進行。
不能用正常人的邏輯去推斷喪心病狂的土匪們的行動。
淩六郎一言不發的轉身離開, 拉着孫蘭莺回房了。
廖志成摸着下巴上的胡須,若有所思,片刻道:“小郎君,淩雲亦會不會繼續試圖送走孫蘭莺?”
“怕什麽,山下不都部署好了”
廖志成點頭:“我們的人都在山下守着,保證一只蒼蠅都飛不上來,也飛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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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小郎君打了個哈欠,“那不就行了,等國庫銀子找到事情了結,我們都能休息。到時候你升官加爵,好日子指日可待。”
……
“過好我們自己的小日子最重要。”
孫蘭莺和淩六郎坐下,邊喝茶邊敘話,讓淩六郎稍等片刻,孫蘭莺取來東西背手在身後,莞爾一笑後把手從背後拿出來,将那雙襪子遞到淩六郎眼前。
豐神俊朗的郎君依舊面上沒什麽表情,可他眸子裏盛放璀璨的光亮,整個人像是被泡在溫泉裏,冷硬的男人變得柔軟。
淩六郎是家中獨子,因他從小就聰明伶俐,他父母對他頗具厚望,每年他的生辰,一家三口都會去當地酒樓點一桌好酒好菜。
父親會語重心長告訴他人生大道理,雖沒讀過書,但言語之間滿是質樸的父愛。
母親則是會給他裁衣做鞋,後來他當了捕快有俸祿,就變成他給父母買東西,在那一日找由頭盡孝,讨他們高興。
再後來,他就不過生辰了。
沒人會給他過,也沒人會送他禮物。
但今日不同。
淩六郎神色柔軟,一把拉過孫蘭莺将人攬在懷裏。
“怎麽想起做襪子給我了?”
孫蘭莺親了親他的下巴,然後笑着道:“郎君,今日是特別的日子,祝郎君萬事順遂。”
只是預料之中的喜悅不曾出現,淩六郎翹起的唇角壓了下去,他神色淡淡,打量了片刻後才接過,“今日什麽日子?”
“郎君忘記了嗎?今日是你的生辰。”
孫蘭莺不好意思的笑笑,其實她也差點忘了,那天猛然想起來,準備別的禮物已經來不及,所以她才親手縫制了一雙襪子。
“你等我一會。”
孫蘭莺說完就出門去,屋裏的淩六郎把襪子抻開看了又看,面色越發冷峻。
她不是為他慶生,而是為了趙大郎。
原來那天她偷偷摸摸藏的東西,就是這雙注滿心血送給趙大郎的生辰禮。
襪子被淩六郎随手扔在桌面上,他垂眸抿唇一言不發。
端着托盤回來的孫蘭莺沒察覺出不對,把托盤裏的面拿出來之後,柔聲道:“我特意為你做的索餅。”
湯汁清澈,蔥花翠綠,一看便知道好吃。孫蘭莺廚藝精湛,她做什麽他都喜歡。
但今日這份索餅,他當真提不起一點興趣。
草草吃完,淩六郎接口有事離開。
淩六郎的情緒不太對,孫蘭莺雖然感覺出來,但想不出為什麽。坐在那胡思亂想了一會,反倒徒增煩惱,算了,還是趁着離開之前多采摘山裏的果子,做些果幹才是。
夏日時的酸梅飲子裏面就放了山楂,孫蘭莺打算多采一些,山上還有秋桃也熟了,不知道能不能晾曬成桃幹。或許,可以像是沖泡茶葉似的,沖泡出果茶,夏日炎熱時分來一杯,清涼解暑。
她素來行動力驚人,立刻就拿着竹筐走了。出來時也沒碰見人,估摸着他們都要晚上才能回來。
青木寨就建在山上,附近幾裏沒有野獸,都是些山雞兔子等小玩意,時常被張全他們抓回來打牙祭。
秋日的山林裏青黃一片,略顯蕭條孤寂。孫蘭莺嗅着空氣裏清新的氣味,待聞到一陣果香時,轉了個彎,朝着一處去了。
嗅覺靈敏一直是孫蘭莺的驕傲,她做吃食好吃的秘訣便是恰到好處的調料和火候,全依仗她的鼻子。
如今在山裏找果子也派上用場,沒一會就找到幾顆山楂樹,碩果累累壓彎了枝條。
孫蘭莺挑着個頭飽滿的果子摘了半筐,累的坐在原地擦汗,又莫名其妙的想到淩六郎臨走前的表情,她喃喃道:“大郎是怎麽了,不開心嗎?”
她将他放在心上,自然希望今天特別的日子他能高興,可想破了頭,也不知道究竟怎麽了。
從地上起身,孫蘭莺繼續往林子深處走去,她心事重重,自然沒注意到腳下的落葉越來越厚實,踩上去暄軟甚至滲液。
樹木越發茂盛,幾乎遮天蔽日,前行的道路陰森可怖。
孫蘭莺是在一刻鐘後發現情況不對。
彼時已經走到林子深處,鼻尖上萦繞着淡淡的腐臭味兒。孫蘭莺捂着口鼻站定,四處觀望,想知道這股味道是從哪裏傳來的。
片刻後她笑自己傻,或許是死了的兔子腐爛了,此地還是不要久留的好。
轉身之際,肩膀上的帶子倏地一松,竹簍子落地,裏面的果子撲簌簌的掉在地上滾落一地。
“我的山楂。”
孫蘭莺這回也顧不上有味道了,連忙去撿。這些可都是她精挑細選出來的果子,摘的都是最好的,她可舍不得丢下。
大多數都是散落在腳底下,孫蘭莺抓起來放在竹簍子裏,還有一小部分滾落到遠處,她過去彎腰撿起來,聞到的腐臭味兒越來越濃,孫蘭莺不禁皺起眉頭。
有一顆最大的果子落在了一棵大樹底下,奇怪的是,這棵大樹旁邊是塊寬敞的空地,野草茂盛郁郁青青。但随着走近之後,孫蘭莺立刻用袖子捂住口鼻。
越靠近,腐臭味兒就越濃。
眼看着還有兩三步就能夠到那顆果子,孫蘭莺咬咬牙沖了過去,卻在彎腰要撿時動作頓住,面色煞白瞪圓了眼睛,片刻之後一聲尖叫沖破林子,腿軟的當即跌坐在原地。
腐爛的厚實樹葉之上是一顆紅透了的果子,而旁邊探出一只腐手,大半血肉爛掉露出森森白骨,動作像是在朝着孫蘭莺招手。
再往遠處看去,孫蘭莺瞳孔緊縮,再也無法發出聲音了。
空地上隆起的一個個土包,或是露出手指,或是露出頭發,還有一個半截白骨都在外面。
這裏不像是墳場,倒像是亂葬崗。
驚吓過度的孫蘭莺怔在那,恐懼和惡心席卷着她,明知道要立刻逃,可她腿軟的動不了,只能手腳并用的往後退。
“莺莺!”
聽見熟悉的聲音回過頭,孫蘭莺在看見淩六郎的瞬間淚如雨下。
淩六郎快速跑過來,将人打橫抱起,她立刻縮在他懷中,明顯是吓壞了。
“郎君……”
“我帶你回去。”
一只手穿過她的腿彎,另一只手撫着她顫抖的背,淩六郎抿着唇,将人抱的更緊快速離去。
這一吓,将孫蘭莺吓出了病。
先是幹嘔什麽都吐不出來,随後便是昏睡之中說胡話,淚流滿面的喊父親,手胡亂的抓。
淩六郎伸手過去握着她的手,在她耳邊輕聲道:“我在。”
或許是聽見熟悉的聲音讓她鎮定下來,沒一會就緩緩睡過去,但抓着淩六郎的手不曾松懈,佟四進來時,就瞧見面容冷峻的淩六郎,動作溫柔的給榻上小娘子擦汗。
然而轉頭看向他時,就又恢複往日冷冰冰的模樣。
“查清楚了嗎?”
佟四上前回答道:“已經全部查看了,裏面的屍體有男有女,但大多是女子,年歲不一,大的約莫三十多,小的……小的十二三歲,最新鮮的屍體上能看到各種傷痕,顯然是被青木寨那些土匪淩`虐致死。”
當時挖的時候,佟四都沒忍住吐了一場。
張全他們幾個全部用不布巾捂住口鼻,這才勉強忍住味道。挖出來那些屍骨後,所有人都沉默了。
佟四恨的眼睛發紅,一拳砸在了大樹上,樹葉像是下雨似的嘩嘩往下落。
“這群禽`獸!”
不用想,便知道那些女子生前經歷過什麽。聰慧如淩六郎,不用現場看便知道是怎麽樣一副人神共憤的凄慘場面。
“屍骨都入土為安,”淩六郎握住孫蘭莺的手,話是對佟四說的,“她們的賬,我幫她們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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