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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6章 第 46 章

山上沒有大夫, 廖志成又不讓人下山,幸好徐伯略懂一二,看過之後說孫蘭莺是驚吓過度, 并無大礙。

徐伯去炖湯了,說是給孫蘭莺補一補氣血。看着榻上面白如紙的小娘子,淩六郎薄唇抿成一條鋒利的線。

因為她送給趙大郎生辰禮而生出的怒氣,全部煙消雲散。

誠然,她記着的是趙大郎的生辰日,但禮物确實實打實送給自己的。

淩六郎握住她的手, 額頭靠在她手背上。

一個死人而已,拿什麽和他争。

真如徐伯所說,孫蘭莺并無大礙,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後她就醒來, 像是受到驚吓似的瑟縮肩膀,甩開淩六郎的手, 整個身子蜷縮在角落裏,像是一只受了驚的兔子。

“是我。”

一定是在亂葬崗被吓壞了, 淩六郎彎着腰将被子幫她掖好,她才稍顯鎮定, 眼睛泛紅的喊人:“郎君。”

“嗯。”淩六郎不善言辭, 應了一聲後轉身去桌子那倒了一盞溫水回來,扶着孫蘭莺讓她喝了大半。

“可有哪裏不舒服?”

孫蘭莺搖頭,半張臉都隐藏在被子裏, 只露出一雙水潤的眼眸, 楚楚可憐。

“那裏……為何……”

“是墓地, 雨水大沖開了而已,已經叫人重新收拾過了, 還有,那筐山楂也帶回來,就在門口放着。”

提到山楂就不可自已的想到當時的畫面,孫蘭莺猛的起身趴在床邊,連連作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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肚子裏沒東西,只吐出來方才的一點水而已。

淩六郎拿來水讓她漱口,又把地上收拾幹淨,恰逢徐伯來送骨湯,他端着進去,半是哄半是喂,總算讓她喝了一些。

或許是知道那裏是墓地之後,孫蘭莺心中恐懼減少,總算不想吐了,淩六郎讓她躺着歇息,他就在一旁坐着,雖然默不作聲,但總會恰到好處的照顧她,許是太過勞累,孫蘭莺又沉沉睡去。

淩六郎在房間裏呆了片刻,才輕手輕腳的走出來,佟四等了許久了。

“郎君,你找我?”

“進來說話。”

旁邊就是孫蘭莺之前居住的房間,倆人進去之後立刻關好房門,一看這架勢佟四便知道接下來要說的話不能被別人知道。

果然,淩六郎開口便是:“我需要盡快将她送走。”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土匪不好惹,山上的亂葬崗更添佐證。其他幾個山寨的人來了之後,恐怕雙方要交手,混亂之下無法保證孫蘭莺的安全。

“可廖志成不讓啊,山下全是他們的人,下午時候又來了一撥人手将底下圍的水洩不通,插翅都難飛。”

面容冷峻英挺的郎君眼睛裏泛起冷意,語氣堅定道:“不管什麽法子,必須讓她安然無恙的離開。”

這些日子淩六郎雖然什麽都沒說,但所有的行動都是對孫蘭莺的呵護。并不是因為要利用她亦或者扮演趙大郎那種呵護,是來自男人對于女人的愛護。

佟四并未成親,但他是男人了解男人,無比确定淩六郎對孫蘭莺的情感,就是喜歡。

倆人在敘話的同時,隔壁本該睡着的孫蘭莺睜開眼睛,把手從被窩裏拿出來,兩只手緊緊握在一起,柳眉微蹙,腦子裏在回想她昏睡中聽見的一字半語。

顯然,那裏并不是大郎所說的墓地,因為她隐隐聽見亂葬崗三個字。

什麽意思?

孫蘭莺思忱片刻後吃驚的瞪圓了眼睛。

難道……難道那裏是抛屍之地?是誰殺了他們?

孫蘭莺努力回想,可怎麽也想不起那裏具體有多少屍體,或許是一兩個人,也或許是很多人。

緊張恐懼的情緒上湧,她又不可自已的趴在床邊嘔吐,只是幹嘔什麽都吐不出來,難受的她眼眸泛淚光。

“怎麽了?”

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是淩六郎回來,快步來到床邊扶她。

孫蘭莺承認她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立時避開他的手,卻又怕被瞧出什麽,于是垂着眸子道:“郎君,我想漱口。”

要用的東西早就預備好了,孫蘭莺什麽都不需要做,淩六郎來回忙碌,最後拿出自己的帕子給她擦嘴。

孫蘭莺側頭,便躲開他的手,淩六郎看着她,孫蘭莺努力鎮定,柔聲道:“別弄髒了。”

原來是這樣。

淩六郎并未多想,只說:“帕子就是要用的,髒了可以洗。”

孫蘭莺拗不過他,接來自己擦拭。現在已然下午了,她以為他會出去忙碌,但沒想到就坐在床邊守着她。

“郎君,你去忙,不用管我的。”

“該做的事都已做好。”淩六郎答。

山上的工事早早就備好了,山下的則有廖志成他們,相信也已經準備完畢,就等那群土匪自投羅網。淩六郎坐在床邊守着孫蘭莺,她悄悄看他,在他看過來時又錯開眸子。

淩六郎不動聲色,實際上早就看出她的心虛。

視線快速掃過一圈,并沒有發現什麽異常,淩六郎靜靜看她,見她貝齒咬着下唇,像是想說什麽又不敢說。

人有三急,或許,她要去方便。

淩六郎起身,問她:“可還能走?”

孫蘭莺點頭:“可以的,不過郎君,要去哪裏?”

淩六郎不說話,視線在她身上轉了一圈。孫蘭莺瞬間就明白什麽意思了,騰的一下紅了臉。“不用的,我先躺下了。”

翻了個身背對着淩六郎,所以沒看見他竟然笑了一下。

倆人誰都不說話,淩六郎以為她乏了想睡覺,但光是看她的背影便知道是醒着的。

或許身體不舒服不想說話。

淩六郎想起她曾問他關于嶺城的事情,往後那是他們要一起生活的地方。

“想聽嶺城的事嗎?”

孫蘭莺幾不可聞的嗯了一聲。

滿打滿算,淩六郎才在嶺城生活兩年而已。

他是十八歲那年被調任嶺城當捕快,當年秋日,淩家父母便給他置辦了宅院,想着年歲到了該娶妻生子。

可惜,他們沒能等來這天。

淩六郎不是拎不清的人,他頓了頓,才緩緩道來關于嶺城的事情:“不大不小的一座城池,因靠着嶺河,莊稼肥沃魚蝦肥美,百姓安居樂業,當地的魚脍很出名,等到時候可以帶你試試。”

魚脍是本朝特色美食,但孫蘭莺只聞其名并未吃過。

其實家附近的酒樓裏也有售賣,可她從未去酒樓吃過飯,自然也沒吃過這道美味佳肴。

提到吃食,孫蘭莺來了興趣,将方才的恐懼疑惑抛之腦後,側過身來,杏眸璀璨,“是否薄如蟬翼,入口爽脆鮮甜?”

“我不曾吃過。”淩六郎實話實說。

孫蘭莺有些失落,側躺着枕自己手臂,“聽說活着的魚撈出來處理好,直接用刀片成薄片,空嘴吃魚肉發甜,若是沾上醬料,則滋味無窮。”

還是擺攤的時候客人在閑聊,她聽了一耳朵。“郎君,你知道魚脍的醬料是什麽嗎?”

方才還蔫蔫像是枯萎的花兒,這麽會就猶如得到甘霖,立時盛放起來。

她轉個身趴在床上,沒有意識到此刻她的動作比方才放松許多。

“我聽說啊,要用蒜、姜、橘、梅、熟栗黃、粳米飯、鹽、醬等八種料制作而成,會去腥增香,口感滋味都更上一層樓。”

明明是道聽途說而來的方子,但她記的牢固,念叨食材時還伸出手指一一數來。

動作神情都極為認真,顯然她當真喜愛做吃食,甚至已經開始憧憬去嶺城後品嘗魚脍了。

不過她又想到了什麽,興致恹恹。

淩六郎一直在注意她,第一時間發現她的情緒變化。他手指點着膝蓋,剛點了四下,便知道她怎麽了。

“百姓富裕,因此擺攤小商販的生意很是不錯,夏日裏光是賣飲子,就能賣掉六桶。”

言外之意,可以掙到錢。

“真的嗎?”孫蘭莺激動的擡頭,“賣的貴嗎?郎君可曾買過?味道如何?”

淩六郎耐心地一一回答她的問題,末了還補充一句。

“還是你做的滋味更好。”

孫蘭莺莞爾一笑,想說謝謝他,又覺得顯得倆人生分。而且方才她還對他懷疑,郎君這麽好的人,怎麽可能胡亂殺人呢?

她真不該胡思亂想。

“既然是大地方掙錢的商機肯定多的,”孫蘭莺已經開始盤算做營生了,她相信只要她吃苦耐勞,一定可以掙到錢。

過了一會,孫蘭莺實在躺的難受,便轉過身作勢要起來。淩六郎擡起眼簾,問她:“想要拿什麽?”

“郎君,麻煩你把衣櫃裏的包裹拿過來。”

淩六郎立刻起身去拿,他記得這個舊布包裹,正是她投奔山寨那日背來的,拎着不沉大概是她目前所有的家當。

忽然想起那顆紅丸,于是淩六郎在她打開包裹翻找東西時,狀似不經意的提了句:“這個盒子很漂亮。”

孫蘭莺找到帕子揣在懷裏,聞言拿起小盒子,語氣之中帶着懷念。“父母去世後留給我的念想。”

她打開盒子,裏面并不是值錢的東西,亂七八糟什麽都有。其中紅丸就像是普通的丸藥那般躺在角落裏,并沒有得到特別對待。

她拿起那顆紅丸,道:“這顆就是街上老伯想要買的藥丸嗎?”

她一臉的懵懂,看樣子當真對這件事不知情。

“如果這枚藥當真如老伯說的有奇效,父親為何沒有用反而留下了?”

吃過紅丸之人若是斷藥會有抓心撓肝之感,常人根本抵擋不住。

“你父親在臨終前是何等表現?”

還不到一年的光景,孫蘭莺記得清清楚楚。

她說:“那天晚上父親讓我做了一碗饽饦給他吃,等到第二日一早人就沒了,走的很平靜。”

不可能。

淩六郎可以肯定事情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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