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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9章 第 49 章

“誰?”

淩六郎聽見動靜立刻轉頭看過來, 就瞧見暗色裏顫巍巍走出來嬌花似的女郎。

“郎君,是我。”

淩六郎面色有異,他立刻把腳下之人的嘴塞住, 然後拿起繩子捆綁的結結實實。

“莺莺,你什麽時候來的?”

天色太暗,他們夫妻二人彼此之間看不清表情,淩六郎直接看着她,孫蘭莺則是低着眼簾,垂在袖子裏的手微顫。

“我剛來, 郎君,我餓了。”她小聲的道。

地下那人還在不斷地嗚嗚掙紮,淩六郎并沒有解釋的意思, 朝着孫蘭莺走來, 拉着她的手往外去。

“先回去等,我這就叫徐伯做飯, 想吃什麽?”

秋日一日比一日涼,女郎的手也冰涼。

淩六郎索性用自己的大掌包裹住她, 這一路上,誰都沒說話。

等到了房裏, 淩六郎彎腰去給她脫鞋, 走過野草堆,她的繡花鞋濕了一片。

“等回嶺城,先去做衣服。”他放下鞋說道。

孫蘭莺嗯了一聲, 淩六郎瞧見她襪子也濕了一些, 便讓她換下來, 他去衣櫃裏取了幹淨的給她。

她沒問方才那人是誰,或許……她都聽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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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一個沉悶的木棍敲在他心上, 他喉嚨發緊,方才的游刃有餘全部消散不見,此刻竟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孫蘭莺坐在床邊換襪子,細膩的肌膚瑩白若玉,初升的日光透過窗棂照射進來,女郎的圓潤的腳趾變得粉嫩瑩潤。

她低着頭,沒敢和他對視。

思量許久後,到底是沒忍住。

“郎君,方才那人……是誰啊?”

她問出來,反而讓淩六郎松了口氣。

“偷潛入的賊人。”

孫蘭莺似乎信了,她還問要不要報官,随後就想到山裏都是土匪,沒法報官。淩六郎說他自會處置,叫她安下心來。

淩六郎讓她在房間等,将徐伯做好的朝食拿進來,炙兔肉剩了一些,今日熬做湯底,做了一鍋饽饦,衆人吃完之後各自去忙碌。

淩六郎被廖志成叫走了,偌大的山寨,又只剩下孫蘭莺。

今日天氣不錯,她該将沒晾曬好的果幹拿出來再曬一曬的,但女郎坐在椅子上,低垂着眼眸一動不動。

一些被她忽略的畫面浮現在心頭。

徐伯脫口而出的“六郎”,山寨裏其他兄弟們的奇怪之處,和小時候面相大變樣的郎君……

“不該不信他。”孫蘭莺喃喃。

可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恐怕唯有揭露真相才能安心。

孫蘭莺想了想,去把曬好的果幹裝了一簸箕,捧着朝廚房去了。

因為早上的時候她聽見郎君和張全說了什麽,張全連連點頭面容嚴肅,然後就朝着廚房飛奔而去。

院子就這麽大,各個屋裏她都站在門口聽過,沒有動靜。也就是說明,那個人很可能還被關在廚房。

廚房離住處甚遠,孫蘭莺已經許久不過去,總得找個由頭。因此當她捧着果幹來到廚房門口時,徐伯笑呵呵的問她:“小娘子怎麽來了?”

“早晚冷,晌午還是熱的發燥,我想熬一鍋飲子給郎君他們喝。”

徐伯是衙署的廚子,認識淩六郎許久了,也看出來面冷的小郎君實際上對這位小娘子上了心。

他也樂見其成,因此對孫蘭莺像是小輩一樣關愛。

“好哇,不過廚房煙塵大,還是我來就好。”

徐伯就坐在廚房門口摘菜,身後的門虛掩着,看不清楚裏面什麽情況。孫蘭莺越發覺得有鬼,于是繞過徐伯,柔聲道:“左右我閑着無事,進來……”

徐伯來不及阻止,孫蘭莺已經推開門。

屋裏兩個人,一個被捆的像是粽子,瞧見孫蘭莺後明顯情緒激動,嗚嗚的說不出話,腦袋上青筋暴起。

而另一個,則是有些慌張的張全了。

“小娘子,你怎麽來了啊?”

張全本來是坐着的,立刻彈起來擋在那人的身前。可是地上的人是躺在那,自然擋不住,那人還像是蟲子似的蠕動,似乎想要和孫蘭莺說什麽,激動不已。

孫蘭莺當作沒看見,朝着鍋邊走去。“我想熬一鍋飲子,等晌午你幫我送給郎君他們。”

以前孫蘭莺也時不時的熬各種好喝的飲子,就是最近徐伯來了她才不怎麽下廚房了,因此張全沒多想,說道:“等到晌午時候有人從山下上來取飯菜,到時候一并交給他們就好。”

孫蘭莺做飯,張全立刻去幫忙生活。熬的過程要在竈膛旁等,孫蘭莺便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張全聊起來。

“郎君說這個人是壞人。”

張全嗯嗯啊啊的答應,沒說太多意圖糊弄孫蘭莺。眼見着得不到什麽有用的消息,孫蘭莺覺得她應當親自問問那人。

等到飲子熬好之後,孫蘭莺也沒找到單獨的機會,只能離開。

山寨裏的人不知道在忙碌什麽,所有人都不見蹤影。晌午吃完飯後孫蘭莺坐在院子裏發呆,腦子裏混沌一片,只想弄明白那人的身份,以及他說的那句話是何意。

可是根本找不到機會,張全和徐伯倆人一直守着廚房,她就算過去也無法和那人說上話。

手裏的秋桃頓時不那麽香甜了,孫蘭莺使勁咬了一口,咀嚼片刻後,倏地眼睛一亮。

……

“張全啊,這人到底是誰啊?”

徐伯正在切臘肉,朝那人看一眼,着實好奇對方的身份。張全打了個哈欠:“我也不知道,郎君說讓我看住他別跑了。”

淩六郎未同任何人洩露對方的身份,張全也不得而知。“反正郎君讓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呗。不過看樣子,小娘子好像知道此事。”

徐伯笑呵呵:“你難道沒發現你們郎君對孫小娘子格外不同嗎?”

張全回憶了一番,拍大腿激動地道:“還真是!”

剛開始郎君似乎都懶得搭理小娘子,但現在倆人共處一室不說,郎君的目光總會停留在小娘子身上。

就是小娘子的身份……

張全湊到徐伯身邊神神秘秘地道:“徐伯,你可知道孫小娘子的身份?”

“怎麽不知道,不就是之前土匪頭子的未婚妻嘛!”

張全吃驚:“你知道?徐伯,那你還看好他們?”

淩家出的那件慘案,他們全部都知曉。

誰不知道淩六郎恨死了殺害他爹娘的土匪?

可現在他又和土匪的未婚妻走的這麽近……

徐伯活到這個歲數見多識廣,他哈哈笑了幾聲:“你啊,還是年輕,也不曾遇見過讓你心動的小娘子,等你遇見了便知道,不管對方身份容貌如何,都會喜歡。有障礙會克服障礙,有困難那便越過困難,總之,沒有什麽事情能阻止你們在一起。”

就像是淩六郎。

他心中必然是煎熬的,可不管什麽都抵擋不住來勢洶洶的喜歡,如奔騰之海,來勢洶洶,勢不可擋。

張全若有所悟的連連點頭,倆人繼續說着小話,這時候外面傳來腳步聲和女郎溫柔的聲音。

“徐伯,我腌了肉,不如我們先試試味道如何?”

淩六郎打回來的山雞和兔子不少,還留了一只通體白色的給孫蘭莺玩。不過孫蘭莺可不是普通的柔弱女郎,她以前吃不飽的時候也曾吃過兔子,因此将那只兔子宰了,用調料腌制上,采了大片草葉子包好拎着來到廚房。

張全一聽吃兔子,登時口水直流。

孫蘭莺笑着道:“我新琢磨的方子,也不知道好不好吃,所以我們先試試,若是味道不妥還能重新調味。”

張全趕忙接過兔子還沒忘了拍馬屁:“小娘子做什麽都好吃的。”

這可說的是實話。

孫蘭莺莞爾一笑,指揮張全切了兔子右腿,為了快捷方便,直接用油鍋炸熟,然後切片試味道。

“怎麽樣?”孫蘭莺問。

筷子薄厚的肉片炸過之後外表酥脆金黃,剛入嘴便有一股油香,随後是香料裹挾着清新的果香味道。

“桃子?”

徐伯比張全先一步品嘗出其中的特別來,“小娘子莫不是用了桃子汁?”

“野味難免會有腥臊之味,即便用了香料壓,在肉裏也會透出味道,于是我就想出這麽個法子,不止放了桃子,還有山楂,研磨成汁,與其他香料混合在一起,再把肉劃出多個細縫,用調料仔仔細細裏外塗抹,用果香和香料去腥增香。”

孫蘭莺平時話也不多,但說起吃食來頭頭是道。張全聽不大懂,但是徐伯卻聽的分明,贊賞的眼神看她,笑着道:“好聰慧的小娘子,這個法子好!”

“不止是祛除腥臊氣,還能讓肉質更細嫩!”張全吃完一塊肉之後接話,“比之前的炙肉更嫩!”

徐伯連連稱贊,孫蘭莺謙虛道:“我也是胡亂下料,若是哪裏做的不好,還請你們多擔待。”

“小娘子做什麽都好吃,我愛吃。”

張全尋思,這麽好吃的兔肉,不需要擔待啊,甚至他自己就能吃一只!

不過一炷香後,張全面色古怪的捂着肚子弓着腰。

“我先出去逛逛。”

找了個借口趕忙溜了,走之前示意徐伯幫忙看着那人。

徐伯點頭應了,但一刻鐘後,他也捂着肚子,孫蘭莺慚愧的走過來,問他是不是不舒服,是不是兔肉做的不好。

徐伯年歲大,也不忍心責怪這般懂事的小娘子,只說自己腸胃不好,然後讓孫蘭莺幫忙關好門,他快步朝着茅房去了。

孫蘭莺嘴上應聲說好,實際上立刻從裏面将房門關上,然後跑到那人面前,将他嘴裏的布條拉下來。

“你是孫蘭莺對不對?”那人先發制人,“你可記得我,我是趙二郎啊!”

趙家和孫家以前是一個村子住着,但孫蘭莺都不記得趙大郎長什麽樣子,自然也不記得趙二郎。

趙二郎激動的抖動身體:“你是我嫂嫂,快,嫂嫂,幫我解綁!”

趙二郎身材魁梧,瞧着比佟四還壯實,厚眼皮耷拉眼,瞧着就兇悍。粗實的繩索緊緊捆綁着他,他動彈不得只能扭動身體,一邊叫嫂嫂,一邊咒罵抓他的人。

孫蘭莺其實緊張急了,忙再次把布條拉上去堵住他的嘴。

“接下來我問你答,小聲些,不要把其他人引過來。”

趙二郎頓了頓,想着女人膽子太小,但他現在沒法子,只能聽她的。

“你真是趙二郎?怎麽才能證明你的身份?”

孫蘭莺不是傻子,不會任由旁人說什麽就是什麽,她首先要确定他的真實身份,這樣才有談下去的必要。

說完,她拉下布條。

趙二郎深深呼了一口氣,沒忘記壓低聲音。

“我家以前住在量水村,家門口有棵歪脖子樹,小時候阿兄總帶我上去玩,被爹娘抓住後一頓好打。”

孫蘭莺蹙眉。

這些只要有心都能查到,并不能證明什麽。

這時候自稱趙二郎的又開口道:“我想起來了,有一次阿兄帶你上樹掉下來,你沒什麽事情,但阿兄脖子被石子劃傷。”

孫蘭莺瞳孔微縮,肉眼可見的緊繃起來。

這件事年頭太久,甚至她都不記得,還是父親無意間提起過,旁人不可能知曉。

她胸膛劇烈起伏,盯着趙二郎的臉,腦子空空竟然好一會都忘記問問題。

外面傳來嘈雜的腳步聲,是徐伯和張全返回。

孫蘭莺緩過神來,立刻低聲和趙二郎說了什麽。趙二郎先是搖頭,但後來又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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