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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1章 第 71 章

那日在孫蘭莺住處發現的腳印, 拿回去比對之後,發現嶺城竟然沒有一家賣如此花紋的鞋。

“也就是說,很有可能是從城外進來的。”佟四接話。

這件事淩六郎只告訴佟四, 讓他幫忙留意可疑人等。可什麽線索也沒有,無從查起。

淩六郎手指點着桌面,他不疾不徐地道:“留下腳印之人左腳有傷,走路或許和常人不一樣。身量大約同你一樣,你巡街的時候多注意。”

佟四驚訝,尋思一個腳印就能發現這麽多東西?他怎麽沒發現?

連忙詢問之下, 淩六郎解釋道:“右腳正常,左腳印前重後輕,說明他用腳尖走路, 要麽瘸腿要麽有傷。根據其他人的口供, 那人反應很快,動作還算利落, 所以應當是輕傷,亦或者之前的傷沒恢複好。”

說完瞥了佟四一眼, 道:“你沒去現場,自然無從得知。”

有這句話, 佟四覺得不一定是自己太窩囊, 肯定是因為六郎太能幹了,除了他沒人能發現這些細節。

可惜,找了幾天都沒結果, 淩六郎告訴孫蘭莺不要回去住, 等找到人再說。

眼看着臘月二十八, 街道上的行人越來越少,商鋪紛紛歇業準備回家過年, 連衙署都要放假了。

淩六郎叫其他人先回家,他自己把公房裏收拾幹淨,等出來時候已經下午了。

前幾日街道上人聲鼎沸,顯得今日空無一人的道路格外蕭瑟。寒冬臘月,頂着寒風的淩六郎找了幾家商鋪,才勉強買了過年的東西。

父母去了之後,逢年過節他都不在意了,不管什麽日子對他來說,都并無不同。

家裏空蕩蕩冷凄凄,只有他自己。

前些日子孫蘭莺要買的大鵝還在院子裏跑,淩六郎嫌棄它髒,給大鵝圍了一小塊地方,每日都去清理,院子裏沒有任何異味。

剛打開門,大鵝就嘎嘎亂叫,随風像是嫌棄似的,擡起蹄子轉了方向,屁股對着大鵝。

淩六郎進屋裏放下東西,點了炭盆便出來清掃院子,又把這幾天要劈的木柴全部弄好,身上已經起了一層薄汗。

鍋裏是早上出門前溫的水,舀出來擦身子用正好,淩六郎剛在屋裏脫下衣服,便聽見兩聲敲門聲。

平日裏除了佟四沒人會找他,興許是他聽錯了。淩六郎繼續擦拭身上,然後便聽見呼嘯風聲裏似有似無的溫柔聲音。

“郎君在家嗎?”

是孫蘭莺。

立刻抄起椅子上的衣服,淩六郎飛速推門走出去。

聽見裏面的腳步聲,便知道淩六郎在家,孫蘭莺很是高興,剛才差點以為白跑一趟。

吱呀院門打開,孫蘭莺看見淩六郎還吓了一跳。“你怎麽就穿個裏衣出來了?”

數九寒天,豈不是要凍出個好歹。

淩六郎說無事,視線掃過孫蘭莺手裏的兩個籃子,她身後跟着個仆從打扮的男子,孫蘭莺讓他把東西放在院子裏就成,那仆從放好後便道:“小娘子,我這就回去和大娘子回話了。”

“去吧去吧,叫她不用擔心我。”

籃子裏是各種菜,還有已經宰殺好的雞鴨鵝,甚至還有一只兔子。

這陣仗顯然是要準備過年。

孫蘭莺笑道:“今兒個臘月二十八,我在你這呆到大年初二,可好?”

上次她提過一次,但沒等淩六郎作答她便說不麻煩了。若是知道她今日來,他會提前做準備,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一切都是她備好。

“我住西屋就成。”

孫蘭莺就帶了一個包裹,剩下的都是食材,她想着就算只有他們二人,也要吃好喝好。

淩六郎讓她去自己房間休息,他則是穿好衣裳去西屋生火。

西屋是土炕,很久不住人了灰塵較多。淩六郎先是将炕燒上火,然後着手去整理屋子。

在東屋的孫蘭莺也沒閑着,她帶來不少幹蘑菇,晚上要炖雞吃,現在正好收拾出來。

若是自家晾曬的蘑菇洗洗灰塵就能直接下鍋,但這些是從外面買回來的,必須仔細挑蟲子。

撕開蘑菇腿,便見到中間有死去多時的蟲子,都成了蟲子幹了。孫蘭莺出身小村子也是怕蟲,不過這種成了蟲子幹的她是不怕,拿出針挑出來,再檢查蘑菇傘蓋裏是否幹淨。

這是一項精細活,淩六郎回來的時候,孫蘭莺才挑出半筐。

日落西山天色逐漸暗了下來,淩六郎點了燭臺放在她手邊,同時道:“給我,你去歇着。”

“又不累,你可以和我一起挑。”

倆人默默做事,昏黃的光将屋內暈染的一片溫馨,他們好像普通夫妻那樣,時不時說上一句話,沒一會就蘑菇都挑好。

“雞鴨都凍在缸裏,”淩六郎解釋道,“留了一只雞晚上炖蘑菇。”

他發現她分外喜歡吃炖菜,想想也是,這等寒冷天氣裏吃上一碗熱乎帶湯的菜,身心滿足。

廚房的竈臺可以拉動一塊板子,若是拉起來,竈膛生火東屋土炕也會熱。

做好飯之後,淩六郎又往竈膛裏添了一把木柴,鍋裏新加了水,到時候可以讓她洗漱用。

晚上躺在土炕上的孫蘭莺忍不住笑,尋思還是淩六郎這裏好,屋裏暖和她呆的也自在。

就是第二天起來,她嗓子有些啞,淩六郎默不作聲的出去,再回來的時候就帶了一包蓮子金銀花。

“泡水喝。”他說。

“明日就是除夕,哪還有醫館開門?”孫蘭莺好奇他從哪裏得來的東西,淩六郎只說認識的大夫給的。

阿嚏——被他念叨的大夫打了噴嚏揉了揉鼻子,縮着腦袋往家走。抱怨道:“一大早就把我從被窩裏拎出來,真是不知道尊老愛幼。”

……

這邊孫蘭莺用昨晚剩下的半只雞熬了雞湯,做了饽饦,兩個人吃的心滿意足。

吃完飯淩六郎去洗碗,回來後就見她坐在東屋炕上剪窗花。

日光透過窗棂,照在女郎溫柔的側臉上。

她低眉斂目,唇角含笑,左手拿着剪刀,利落快速地裁剪着。

聽見淩六郎回來,她招呼他過來,笑着道:“我帶來一沓紅紙,想着過年總得喜慶一些。”

手邊是已經剪好的窗花,紅豔豔的看着就心情大好。

他甚少做這些,頂多是買幾副對聯貼門上,這次忘了所以家裏才沒貼。

“你要不要試試?我可以教你。”

淩六郎颔首。

孫蘭莺發現淩六郎太聰明了,繁雜的花樣他只需要看一遍就能剪出來。

孫蘭莺看着他的手。

身材颀長的郎君手掌自然也生的大,握着剪刀的動作稍顯笨拙,但行雲流水越來越快,越剪越好。

剪完之後就要來貼窗花,淩六郎去廚房弄了米糊,倆人将每扇窗戶都貼了窗花,日光透過窗花照進來,頓時增添喜慶。

“可惜了,我想買對聯沒買到。”她說。

淩六郎微微揚眉,薄唇輕啓道:“我會寫。”

當淩六郎站在書桌後挽起袖子時,他身上的那股兇悍氣勢褪去,只剩下溫潤如玉的部分。

孫蘭莺主動請纓幫忙磨墨,她不會讀書寫字,對待文人墨客也格外的尊重敬仰,瞧見他筆走游龍,她心中頓時生出無限歡喜。

知道她不認識字,淩六郎寫完後還念了一遍。

“花莺飛瑞雪,迎春萬木榮。”

孫蘭莺眼睛發亮,想說這裏面有她的名字,但不好意思說出來,只面頰緋紅地摸着對聯笑。

她不知道,這并不是約定成俗的字,而是方才淩六郎自己想出來的。

就這樣小心貼在門上,她愛憐地摸了一遍又一遍,心髒怦怦跳,像是置身于蜜罐子裏,總覺得心裏甜滋滋的。

淩六郎只知道她高興,但不知她到底欣喜到何等程度,待晌午桌子上擺放六道菜後,他無奈地輕笑。

“反正咱們的菜多,多做幾樣。”孫蘭莺還給自己解釋,眉眼綻放着光亮,臉上的笑意就沒散開過。

每樣菜做的不多,按照淩六郎的飯量完全可以吃完。

吃完飯孫蘭莺也閑不下來,她道:“今日是臘月二十九,該把屋裏打掃一遍。”

不管她說什麽,淩六郎似乎只會說好。其實屋裏幹幹淨淨,并沒有需要費力清理的地方。

下午陽光正好,孫蘭莺便去院裏給随風梳毛。黑馬通體發亮,溫馴通靈性,她很願意照顧它。

就是旁邊的大鵝嘎嘎叫有點吵,孫蘭莺走過去想着喂它一把米糠時,還被大鵝伸長了脖子叨了小腿。

“哎呦。”

淩六郎聞訊趕來,孫蘭莺揉了揉小腿道:“幸好冬天穿的厚實。”

否則這一口肯定會青紫一片。

淩六郎沒說什麽,第二天除夕,大鵝就上了桌。

“我還帶了酒,知道你不喝,我自己喝就成。”

其實是榮香蘭給她出的主意,說什麽酒壯慫人膽雲雲。

孫蘭莺想,她不需要壯膽,如今她對他态度緩和,相信六郎聰慧,能明白她的變化。

怎麽會不明白?

她願意聽他解釋,便已經超出他的意料之外。如今二人共住一個屋檐下,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酒過三巡,面色坨紅的小娘子雙眼迷離,淩六郎默默給她倒了解酒的飲子。倒是喝下了,不過顯然沒什麽作用。

外面百姓們普通同慶,炮竹聲陣陣。屋裏小娘子聲聲淚下,控訴淩六郎種種惡行。

她說一條,淩六郎便認一條,說到最後,孫蘭莺沉浸于在青木寨時的忐忑裏,哽咽道:“你還嫌棄我,不同我圓房!”

這是萬萬不可能的事情。

若不是淩六郎自制力驚人,恐怕這會兒他們孩子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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