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第072章 第 72 章

孫蘭莺睜眼時就發現天亮了, 今兒個是大年初一。

從被窩裏爬起來,拿起一旁的衣服打算穿,卻不想有濃重的酒氣。

她就記得除夕時和六郎一起吃飯, 然後她喝了一些果子釀,再然後……她就不大記得了。

應當是六郎送她回來的吧,孫蘭莺打了個哈欠,換了一身衣服推開房門。

剛起來蓬頭垢面,以為不會碰見淩六郎,卻不想他就坐在堂屋, 也穿了一身新衣服,本就英俊挺拔的郎君穿着湖青色的衣裳,添了幾分貴氣。

挺括的眉眼掃過來, 不知道是錯覺還是怎麽回事, 孫蘭莺覺得他眼神溫柔了不少。

手忙腳亂地整理了一下頭發,孫蘭莺臊紅了臉走過去, “你怎麽起來這麽早?”

淩六郎颔首,只說洗漱水準備好了, 朝食在鍋裏。

他們之前做的饽饦沒吃完放在外面凍着,吃的時候煮一煮, 出鍋時灑上一把蔥碎, 頓時香噴噴的勾人食欲。

孫蘭莺吃到一半,才想起來問:“我昨天是不是喝多了?”

淩六郎不置可否。

孫蘭莺不好意思的笑笑:“沒給你添什麽麻煩吧?”

“你不記得?”

他擡起眸子,微微蹙眉, 在看見孫蘭莺點頭說不記得的時候, 眉頭皺的更緊。

昨晚醉酒的小娘子哭着訴說痛苦, 淩六郎自認對不住她,她想怎麽樣對他都可以, 只要讓她心裏舒坦一些。

然後她就讓他過去,一口咬在他手上。

淩六郎面容不變,用另外一只手去撫她沾了汗的額頭,等她咬夠了,她抱着他腰,又是哭又是笑,嘴裏也不知道念叨着什麽。

愧疚如潮水一般,要将淩六郎淹沒。

縱使他道過歉,可還是覺得做的不夠。

孫蘭莺只是個柔弱的小娘子,經歷這麽多她依舊如此愛笑,足以可見她的堅強,也通過這次酒後才知道,她把傷痛藏在心裏,不曾說出來。

淩六郎彎腰,和她視線平行,對着面色坨紅的小娘子道:“明年開春我去京城,你和我走吧。”

孫蘭莺真是喝醉了,杏眸圓瞪像是沒聽懂他說什麽,然後腦袋一歪昏睡過去。

淩六郎無奈的将人抱去她房裏安置好,回到自己房間後就開始盤算手裏的銀錢。

都說京城寸土寸金,也不知道他的錢夠不夠買一間他們二人栖身之地。

如果她想做小營生的話,那這些錢就先拿給她做生意,房子的事他來想辦法。

總之,待站穩腳跟之後,得把婚事先辦了。

本朝沒那麽多講究,但淩六郎不想讓她沒名沒分跟着他,早早做好打算才是。

想了一夜的淩六郎,在聽見孫蘭莺說什麽都不記得時,冷峻的面容總算起了變化。

他定定的看着孫蘭莺,看的孫蘭莺去摸臉以為臉上有東西。

“怎麽了?”

“沒怎麽,忘了就忘了。”他垂下眸子道。

雖然他面上看不出有什麽表情,可孫蘭莺總覺得自己好像醉酒之後對他做了什麽,又不負責的女郎。

莫不成酒真的壯慫人膽?

她當真對他做了什麽?

孫蘭莺心虛了,她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等情況。幸好淩六郎很快恢複如常,孫蘭莺也松了口氣。

倆人的關系一直在緩緩拉近,孫蘭莺覺得榮香蘭說的對,不能太快,太快了對方不懂珍惜。給他們彼此一點時間,都好好想一想。

吃完飯左右無事,孫蘭莺說要去附近轉轉。“想在榮記附近找個房子,如此也方便一些。”

淩六郎自然同意,還說道:“你在家等我一會。”

說完就走了,也不知道幹什麽去了。

約莫一個時辰之後,身披風雪的淩六郎回來,進屋後先将睫毛和眼眉上的霜擦去,他道:“隔壁的房子無人住正好要往外租,你覺得如何?”

“真的?那太好了,穿過巷子就是榮記,再方便不過。”

淩六郎竟然拿來了鑰匙,說先帶她看看。進去之後發現這裏比淩家差了許多,房子比較破舊,很多東西也沒有,不過孫蘭莺并不在意,房間收拾一通能住人就好。

下午時候房主就來了,商議過後先租了兩個月,付了一百文錢。

與之前同別人合租的院子相比,每月五十文确實不便宜,但是挨着淩六郎,她的安全有保障,不會再出現賊人夜裏要闖入她房裏。而且離榮記很近,她少走夜路更方便。

拿到鑰匙後立刻就開始着手收拾,倆人動作麻利,将堂屋和住人的屋子收拾幹淨,屋裏還是土坑,堂屋則是架了竈臺,直接做飯就可以燒炕。

孫蘭莺高興的在屋裏轉,道:“晚上來這吃吧。”

新房子總得做飯添點人氣,淩六郎無不同意,從自家搬來許多木柴,包括油鹽醬醋等調料也都一樣俱全送過來,當淩六郎開始往孫蘭莺家搬水缸時,她及時制止。

“不用,這裏有的,刷幹淨就能用。”

淩六郎道:“這裏面是吃食。”

孫蘭莺才想起來,這是他們儲存凍肉的容器,但也不用搬過來啊,她想吃什麽去取就好。

淩六郎抿了下唇,又搬了回去。然後問她要什麽,他從家裏拿。

孫蘭莺扶額:“六郎,別搬了,再搬我住處也沒地方可以放了。”

小房間裏滿滿登登,大到被褥行李,小到茶壺杯盞,她都不知道他從哪裏拿來這麽多。

竈膛裏已經開始燒火了,鍋清洗了幾遍先燒一鍋熱水。孫蘭莺說要把屋子裏也貼窗花讨個喜慶,淩六郎便回他家去取紅紙和剪刀。

剛出門,便看見佟四帶着一幫人來了。

“六郎!”佟四喜滋滋的和他打招呼。

來的全是衙署捕快,正常其實是從大年初二開始拜年,但他們知道淩六郎獨自過年,怕他孤單寂寞,所以初一就來了。

從初一到初三,連着來三天。

往年也都是如此,但淩六郎這幾日過的充實,将這件事給忘了。

佟四他們走近了,才發現淩六郎手裏拿着東西。“這是做什麽去?”

“六郎,你怎麽還不回來?”

久在屋裏等覺得無趣的孫蘭莺走了出來,正好和佟四他們面面相觑。

“孫小娘子?”

佟四的視線在淩六郎和孫蘭莺之間轉了幾圈。

怎麽回事?倆人和好了?

“進來吧。”淩六郎淡聲道:“進去等我。”

佟四沒眼色,他見孫蘭莺從隔壁出來,就問:“小娘子住這?”

“嗯,你要進來坐會嗎?”孫蘭莺笑吟吟說着客套話。

佟四哈哈笑,道:“那就不用了,有什麽事情需要幫忙叫我就成。”

不等孫蘭莺說話,張全和張武他們也都笑着上前說要幫忙,這還是自青木寨後他們第一次見孫蘭莺,有許多話想說,又尴尬又害怕,幸好有佟四打圓場,一衆郎君們便都一股腦的湧入孫蘭莺家。

張全拎起大斧頭對牆角的木柴躍躍欲試;

張武直接抗起扁擔,飛奔去挑水;

錢貴撓撓頭,跑去和同僚争掃帚要掃地……

沒有一個人閑着,都各自找到了要做的活,好像這樣對孫小娘子的愧疚就少一點似的。

鬧的孫蘭莺不好意思,說今天大家留在她這用飯。

“太好了,又能吃小娘子做的美食了!”

大家都是興高采烈,除了兩個人。

一個是默不作聲杵在那的小八,他滿臉怨氣,想找機會和孫蘭莺說話卻一直沒找到合适的時機。

另一個則是淩六郎。

如果這群人把活都幹完了,那他幹什麽?

英俊的郎君沉着臉,瞧見孫蘭莺進廚房後,他立刻擡腳跟上。

只是有個身影很快閃身跟了進去,正是一直觀察孫蘭莺的小八。

砰的一聲關上門,吓孫蘭莺一跳。轉過身看見人,道:“怎麽了?”

“小娘子,我……”千言萬語此刻卻什麽都說不出來。

孫蘭莺總覺得小八奇奇怪怪,她道:“你出去歇着,叫六郎進來吧。”

“六郎,”小八喃喃重複,眼睛發紅看着孫蘭莺,狀若瘋魔的模樣吓的孫蘭莺後退。

“他把你騙那麽慘,難道你都不在意嗎?你還叫他六郎,他有什麽值得你如此魂牽夢繞?!”

明顯情緒激動的小八朝着孫蘭莺逼近,句句都在指控她不該原諒淩六郎。

孫蘭莺有些慌亂,不過還是強迫自己鎮定下來,聲音冷漠道:“那是我自己的事情,亦或者說,是我們的事情,與旁人無關。”

原諒也好,不原諒也罷,都是她自己來決定,而不是任由旁人評判。

“請你出去。”

在這吃飯可以,但試圖對她說教還是算了。以前在青木寨孫蘭莺還很喜歡小八,但不知道他怎麽從一個活潑開朗的小郎君變成如今這幅陰郁樣子。

小八還要說什麽,淩六郎已經走進來,面色不虞地看他。

“哎呀,小八你怎麽在這啊,快快幫我去劈柴!”張全沖進來拉走小八,事情緩和了一些,但是他沒等吃飯就離開了。

席間衆人借着喝酒的勁兒,紛紛朝孫蘭莺道歉,她莞爾一笑,其實并不在意。

待用完飯,淩六郎把人叫到自己家,從屋裏取來一個籃子,裏面是包好的紅封。

“謝謝六郎!”

“謝謝捕頭!”

把這些皮猴似的小子們送走,淩六郎去找孫蘭莺,她正在剪窗花。眉眼溫柔笑道:“都有拜年紅封?”

隔着一道牆而已,小郎君們興高采烈的聲音她可聽的一清二楚。

就是沒想到六郎過完年才二十又一,就像個沉穩的長輩一般,和他的同僚們像是差了一輩似的。

“嗯,都有。”他坐在她對面。

孫蘭莺繼續低頭剪窗花,笑着道:“真好,人多熱鬧。”

随後餘光便瞥見他推過來一樣東西。

鼓鼓囊囊的一個大紅封。

“這是……”

“我說了都有。”

你當然更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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