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快要失聰了
快要失聰了
起初,墨乘還不懂“只要身子骨結實”是什麽意思,但他很快便明白了。
“第一件事,把這裏的草藥煉成一滴高純度的回生液。”準葉道人指着後院滿滿當當一院草藥,用一種十分輕巧的語氣道。
兩人望着後院堆得雜亂無章的各種草藥目光呆滞。
有新鮮的、有枯死的,有有用的名貴藥草、有多餘的野生雜草,有繞成一團亂麻的,有高聳成獨苗的。
要将眼前的草藥清理幹淨,的确需一個結實的體魄!
“三日為期。好了,和你倆磨磨唧唧老半天了,我現在要去照顧我在別處的草藥們了。”準葉道人下達任務,完全不給兩人讨價還價的機會,說完便消失不見了。
按正常程序:
首先,他們得在滿院的草木中将多餘無用的草剝離出來,再将剩下的草藥按不同的種類和品種進行分類,并按順序排,難度不大,但極花時間。
其次,他們需要一尊煉丹鼎,這鼎品階不需要太高,但一定要足夠大!就目前草屋裏的,沒一個合适的,因此,他們還要花時間打造一尊巨鼎。
最後,還需要消耗大量的靈力,日以繼夜地煉制。
完成以上這些事情少說也要一年半載,而他們現在只有三日!
“看來洛洛的計劃實施地不怎麽順利?”墨乘靠上後院的門框,頗有讓謝洛洛老實交代的意思。
“什麽?”謝洛洛裝傻。
“那,讓我猜猜,洛洛看我說的對不對。洛洛的目的是為尋求準葉道人學習法器鍛造,但由于某些原因,你并不不希望登仙殿的仙君知曉。”
墨乘雙手于胸前交叉,繼續分析:“所以就策劃了一個炸鼎還鼎的計劃,可謂是一石二鳥,既能推掉下界的任務,還能名正言順來尋準葉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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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洛洛在院中艱難地趴拉開一條供自己移動的狹窄通道,粗略地查看草藥的情況,對墨乘的猜測不予評價。
“但你還是算漏了兩件事。第一件是你沒料到登仙殿會為了成全你還鼎,改變下界的計劃繞道長白嶺。但洛洛的運氣還是不錯的,因為葬花宮從中作梗,陰差陽錯将你提前送到了準葉道人面前,至于第二件嘛……”墨乘故弄玄虛,觀察謝洛洛的态度。
“第二件是什麽?”謝洛洛查看完最底層的碎草,起身随口問道。
“就是多了我這個礙事的,還識破了洛洛的詭計。”墨乘加入謝洛洛,與對方并肩,着手清理雜草。
的确如此,他沒料到墨乘會攪進來,但眼下想避開墨乘與準葉道人獨談并不現實,謝洛洛無力反駁,用無奈代替默認:“小哥哥,看破……”
“看破不說破嘛。” 墨乘笑臉盈盈。
謝洛洛嫌棄走開,算是回應墨乘的嬉皮笑臉。
墨乘手捧雜草擡頭望向謝洛洛消瘦的背影,收斂起剛剛的笑容,肅穆低啞道:“鑄造邪物,與你無關,墨峰山被滅,也不是你的錯。”
謝洛洛僵住。
他也不知道從什麽開始,周圍盡是唾棄與指責。
旁人皆言,三界最邪惡的武器與他有關,因為他是始作俑者的孩子,監院的死和他脫不了幹系,因為捕風捉影的流言,墨峰山被屠,謝家是禍根的起源,因為墨正風替他們承擔了所有……
有關還是無關,早就已經無所謂了,那些該發生不該發生的都無力改變。
當真正聽到有人說無關、不是自己錯的時候,為什麽依舊會心痛。
這句從不敢奢求的話在謝洛洛耳邊反複回蕩,場面話也好,同情心也罷,都已經不再重要。
“我當然知道,舍羽劍并非出自我手,至于墨峰山,你又不是墨峰山的人,沒資格替他們原諒我……” 謝洛洛攥緊手中的草藥,聞到了一股苦澀的味道, “不過,還是謝謝你。”
“現在的我可比墨峰山的人有用得多。”墨乘又恢複了那副玩世不恭,将一株完全枯死的雜草挑出來纏在指尖把玩,“我可以幫洛洛的忙。兩個人的力量總好過一個人,這下你就不再是孤軍奮戰了。”
兩個人的力量,指的是煉制丹藥還是別的什麽,恐怕連兩位交談者都弄不明白了。
不再是孤軍奮戰……
謝洛洛曾經以為,自己注定要孤獨地去背負舍羽劍的一切,孤獨地去肩負找尋摧毀舍羽劍的辦法,卻不曾想有一日會有一個人站出來對自己說願同自己一起。
這個看起來不怎麽可靠的人也許永遠不會知道自己不經意的話,卻觸碰了謝洛洛內心最脆弱的存在。
見謝洛洛沉默不語,墨乘道:“但我可不白幹,洛洛以後都喚我小哥哥可好?”
氣氛瞬間拉跨。
這人真是一句靠譜的話都沒有,虧自己剛剛還有些失神。
謝洛洛搖頭嘆氣,徑直出了後院,心裏已有了處理這滿院雜草的主意: “走吧,去找幫手。”
墨乘清理插/進發冠上的草屑,跟上,“除了我,洛洛還能找來其他幫手?我們去哪裏找幫手?”
“外面。”謝洛洛言簡意赅。
屋外的雪停了又下,下了又停。
登仙殿四季分明,冬季也偶有降雪雪,只是積雪多是薄薄一層,不似極北地區的長白嶺積厚及膝。
兩人踩上蓬松的雪地,發出軟綿綿的響聲,在一望無邊的雪原上留下一串逝去的流年。
他們一路向南,穿過荒蕪的雪地進入沼澤,厚重的積雪逐漸化開,在沼澤地裏化成一朵朵盛開的雪蘑菇。
一陣嗡嗡聲從沼澤盡頭傳來。
“什麽聲音?”墨乘拔劍,警惕已然刻進了他的骨髓。
“幫手的聲音。”然而身邊的人卻不以為然。
謝洛洛尋聲而去。
動靜越來越大,以至于接近這片聲音的源頭時,兩人需要捂住耳朵,來減輕音波對耳膜的傷害。
墨乘雙手捂耳,嘴型誇張:“怎麽這麽吵!這嗡嗡聲是什麽?”
謝洛洛俯身蹲下,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地面。
墨乘朝謝洛洛手指的方向望去:草地上是一群密密麻麻的小飛蟲,它們飛地極低,幾乎是貼着草面,它們各個體型肥胖,與體型極不相稱的精細翅膀不停地拍打,似乎只要停下來,那肥胖的身體便會徑直落地。
這巨大的嗡嗡聲便來自不停煽動的翅膀。
“飛蟲?”兩人一齊蹲下,謝洛洛只能從墨乘的口型來推測內容。
只見謝洛洛從衣襟中取出一只錦囊,他拟了一個決,眨眼之間便将眼前整片飛蟲收入囊中。
錦囊口系上的一瞬,世界終于安靜了。
“它們是草游蟲,以食雜草為生。這種蟲有兩種特質,一是喜歡吃枯死的東西,二是只要能吃得下一點兒,就不會讓自己的肚子有空隙。別看他們體型不大,胃口卻不小,而且消化能力極強。”
謝洛洛掂了掂手中的錦囊,漲漲鼓鼓的,“因為貪吃,所以他們各個體型肥胖,飛不高,只能緊緊地貼在草面上。一群蟲子飛來飛去就像在草叢間游動,因此得名草游蟲。”
“草游蟲?我還是頭一次聽聞此種生物,這的确是些好幫手,就是這噪音,讓人有些“聞”而生畏。”墨乘雙耳仍舊嗡嗡作響。
“這種噪音,也是他們防禦天敵的武器,也正是這種噪音,鮮少有人願意靠近,他們才不被外人知曉。”謝洛洛解釋。
即便找到了幫手,這些草游蟲也只能承擔一部分工作,時間對于二人來講仍然相當緊張,他們不敢耽擱,加快腳步趕回了草屋。
到達草屋的時候,天色已晚,準葉道人已經返家,正舒舒服服地躺在竹椅上一聲接一聲地打鼾。
盯着眼前這個安逸的老頭,又想到自己三日內要完成的工作量。
謝洛洛将登仙殿的搗蛋屬性延伸到了長白嶺。
他走到後院,打開錦囊。
憋壞了的草游蟲争先湧出,随着放出來的草游蟲越來越多,嗡嗡的噪音也愈來愈響,直至最後一只草游蟲飛出錦囊,那聲音似乎要将這草屋震垮。
準葉道人被噪音震醒,從竹椅上摔了個跟頭,大聲呵斥:“這是什麽聲音啊大晚上的怎麽這麽吵啊?”
謝洛洛一副得逞的模樣,對準準葉道人的耳朵,回喊:“是草游蟲呀,您老要我們三日之內将後院堆積如山的草藥練成回生液,那我們就只能找些幫手啰!”
小刺人不改刺人本色。
但是洛洛啊,你這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啊。
墨乘敢怒不敢言,小刺人一個不高興,說不定還要将矛頭對準自己,何必自讨沒趣呢。
還是躲在角落,默默捂上耳朵方為上策。
有這些吵鬧聲在草屋裏回響,別說睡覺了,就是坐着什麽也不幹都待不下去。
“你這個謝洛洛搞的什麽東西啊!我耳朵都要聾了!還讓不讓人休息了?”準葉道人氣急敗壞後奪門而出。
今夜,他老人家注定要在長白嶺的雪地裏湊合一宿了。
目的達成,謝洛洛滿意地将草游蟲收回囊中。
“後院的雜草還沒被吃完呢?”墨乘問。
“你傻呀,想變成聾子嗎?”謝洛洛的眼神盡是鄙夷,“等咱們離開這裏再放它們出來。”
究竟是誰傻。
草屋裏又剩下了墨乘和謝洛洛兩人,良久,墨乘站在存放準葉道人手記的房門前喚道,“洛洛,過來幫忙。”
“試試?”他指着看起來破舊不堪,仿佛稍微一用力就會四分五裂的房門,慫恿道。
有時候規則就是用來打破的。
謝洛洛心領神會,提起嘴角默許。
一開始,兩人還算克制,畢竟毀壞一扇門就好,沒必要将整個草屋都掀了。
但當墨乘的鑒心和謝洛洛的銀刺輪番上陣,殘破不堪的門依舊巋然不動後,兩人發現并非想象的那般簡單。
既然自帶的法器無法突破,那就借用準葉道人的吧。
二人将草屋架子最底層凡是帶尖刀利刺的法器依次砸向房門,這房門依舊巋然不動。
好吧,一般的方法行不通是吧?那就只能采取極端手段了。
謝洛洛在草屋架子上随意取下一尊煉丹鼎放置在房門口,胡亂地往鼎裏加了些料,又加了一道靈力,這鼎立即起了變化。
眼見這鼎逐漸膨脹,濃煙騰起,謝洛洛拉起墨乘跑出草屋。
随着“砰”地一聲巨響,鼎炸了。
在親身經歷了一次謝洛洛炸鼎以後,墨乘開始後悔自己的這個提議了。
爆炸過後兩人回屋查看情況,房門上除了飄着幾縷青煙外,沒有絲毫變化。
整整一晚上,兩人實施了各種破壞,然而,這扇門始終扮演着什麽叫歲月靜好。
辦法用盡,兩人只得老老實實地煉回生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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