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釋放的重擔
釋放的重擔
泣牙被生生擰下的手臂不斷地滲出黑血,一心想取下謝洛洛的左臂,卻被對方反傷。
他雙眼通紅,龇牙咧嘴,面目猙獰,一副發狂入魔的瘋癫模樣。
謝洛洛亦身受重傷,滿身是血,身體控制不住地顫抖,尤其是被泣牙執着攻擊的左臂早已皮開肉綻。
只有一個念頭支撐着精疲力竭的他,那就是不斷地逃,拼命地逃。
他攥緊手中的銀刺,此刻的銀刺仿若不再只是一件法器,而是最後的防線。
“謝洛洛,你逃不掉的!”泣牙窮追不舍,惡狠狠地道。
跨過火焰,穿越荒地,一直奔逃到灌木林,此刻,一條靜谧寬廣的河流橫在謝洛洛面前,他已沒有多餘的靈力飛身渡河,甚至連繼續前行的力氣都沒有了。
“已經到極限了嗎?今天就要死在這裏了?可……”謝洛洛的視線開始模糊。
他不甘心,真的要死在這裏了?
真的要死在這個瘋鬼手裏?
那自己之前為了擺脫這該死的命運所做的努力又算什麽?
堵上無數人性命守護的東西還是要被自己看丢了?
身後的泣牙猛然襲來,謝洛洛腦中一片混沌,身體只能憑借多年的修行,下意識地躲閃。
謝洛洛突覺胸口被重重一擊,身體變輕向後傾倒,倒進了未能渡過的河流中。
冰冷刺骨的河水從四面八方灌進身體,原本輕盈的身軀被澆鑄成重達千斤的鐵石,不斷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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泣牙喪心病狂的大笑聲,隔着層層水霧傳來,也許是沉的足夠深,也許是自己已失了意識,那笑聲戛然而止,再也聽不見了。
一樣刺骨的水澤,一樣絕望的心境,如同那一晚的複刻。
謝洛洛累了,真的累了,也許沒有什麽奇跡,甚至沒有按照謝石安預想的那樣發展,意外就先來臨了。
彌留之際,時間竟變得緩慢。
記憶不停回放,昏暗的水下仿佛再次出現了謝石安的殘影,他不斷地搖晃着自己瘦小的臂膀,愧疚而焦急地交代着什麽重要的事情,只是謝洛洛聽不清真切,也沒有回應的氣力了。
他覺得身體正在從左臂開始撕裂,最終整個軀體也即将四分五裂。
倘若自己真的死了,之後的事與自己又有何幹?妖邪禍世,惡鬼當道,生靈塗炭都與自己無關。
這樣也好,沉入水底,一了百了。
一下、兩下、三下,微弱的心跳跟随河底的暗流一點一點被抽離。
“咚咚”,即将停滞的心髒觸不及防地慌亂,明明已決定随波追流,為何心底還有留戀?是一件事還是一個人?
一束光投進了謝洛洛還未完全合上的眼簾,這一點點的光芒在渾黑的水底彌足珍貴。
這難道便是傳言中生命盡頭的彼岸?
謝洛洛禁不住亮光的誘惑,伸手去勾,奈何自己不斷下墜,徒留一捧冰冷的河水掠過掌心。
是幻覺嗎?
這光亮忽然動了起來,主動朝謝洛洛游來,終于碰觸上他早已麻木的指尖。
一股久違的溫暖從指尖迅速蔓延開來,身體被一股暖流溫和地包裹,隔絕了四周撲來的寒意。
意識被猛地拉回,謝洛洛被一聲又一聲輕柔的呼喊喚醒。
一個熟悉的面龐沖破水霧逐漸清晰,謝洛洛鼻頭一陣酸楚,眼淚悄然溢出,随即隐沒在暗流湧動的河水中去了。
原來,自己內心是如此渴望見到這個人。
謝洛洛抓住墨乘的衣襟,将濕漉漉的腦袋深深埋入他的頸間,卸下所有防備放聲哭泣,“我,我……”
墨乘從未見過這樣的謝洛洛,他的印象裏,謝洛洛是個小傲嬌,倔強不服輸,絕不輕易将自己的傷疤掀開給人看。
此刻的謝洛洛是個小可憐,可憐地讓墨乘只剩心疼。
墨乘輕柔地擡起謝洛洛的下巴,将一份濕熱的溫柔,覆上了身下顫抖冰涼的雙唇,輕輕一點,随即分開,又重重襲來。
直到謝洛洛驚恐的無助被溫潤的酥麻慢慢化開,顫抖冰冷的身軀被心底另一份炙熱重新點燃,墨乘才依依不舍緩緩地放開懷裏呼吸急促的小人兒。
“對不起,我來晚了,小刺猬。”墨乘輕輕攤開謝洛洛緊握銀刺的手,取下銀刺插回謝洛洛別在腰間的鞘中。
墨乘将手抽回,他像個等待宣判的囚徒,緊張不安地埋下頭,垂眼躲避謝洛洛的眼神,略帶嘶啞的聲音道:“讓我做你的小烏龜可好?我不怕刺,我想馱着你,馱你一輩子。”
登仙殿命運初見,長白嶺舍命相救,淬玉臺默契配合,鏡湖城斬殺妖邪,蒙頂山互增了解,葬花宮一吻定情,再到如今的表白心意。
明明一開始厭煩的那個人不知用了什麽術法,悄然地走進了謝洛洛層層包裹的內心。
謝洛洛确定,墨乘就是他心底留戀的那個人。
“你早就是我的小烏龜了。”謝洛洛雙手附上墨乘的脖頸,深情望向墨乘,眼神裏滿是堅定。
墨乘屏住的呼吸被宣判自由,他迎面環住謝洛洛,将滿身奔騰不息的靈力,蠻橫狂野地度入謝洛洛體內,謝洛洛緩緩閉起雙眼,感受來自對面這俱炙熱軀體的洶湧力量,任由其侵蝕占領自己的每一處肌膚、每一寸經脈、每一滴血液。
靈力又重新充盈在謝洛洛體內,他緩緩擡起反抱着墨乘後背的右手,拟了一個訣。
這是一個單手訣,很長、很複雜。
一陣撕裂的劇痛從謝洛洛的神經末梢傳來,他發出撕心裂肺的痛苦喊叫,使出渾身力氣将一道靈光從早已鮮血淋漓的左臂中急速抽離。
這一抽,仿佛消耗了來自謝洛洛和墨乘度給他的所有靈力。
謝洛洛卸下了一直壓在身上的重擔,身體一軟,徹底跌入墨乘懷裏。
一股陌生又熟悉、強大且邪惡的靈力在墨乘後背撕咬狂吠,似乎稍不留神,就會被吞噬殆盡。
墨乘背脊發麻,頭皮發緊,他微微閉眼,将懷裏的人抱得更緊了。
他終于知道謝洛洛的秘密了,他終于明白謝洛洛到底背負着怎樣的重擔孤獨前行了。
他雙臂用力向懷裏收緊,攬成一座堅實的臂彎。
須臾,墨乘長舒一口氣,緩慢轉身。
正如他預料的那樣,一支透亮冷峻、邪氣沖天的漆黑銀劍懸立在水中央。
這劍便是自己兒時在墨峰山祠堂裏見過一次便永世難忘的劍,舍羽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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