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劍心終降下
劍心終降下
“墨乘,你真是會給為師帶來驚喜!拿着這麽個破玩意兒,竟然差點就把我給騙了!”張行之緩步向前,話鋒一轉,“既然玩夠了,就見識見識什麽是真正的法器吧!”
張行之劃破掌心,以血祭劍。
一點點殷紅逐漸浸開,爬滿劍身,直至吞噬最後一處漆黑。
這是喚醒舍羽劍的方法,也是一種自我獻祭,張行之在獻出鮮血的那一剎,也将自己的靈魂雙手奉上。
在徹徹底底淪為舍羽劍祭品的那一刻,張行之幾近瘋癫地叫嚣:“墨乘,我不知道你是用什麽方法從靈獸谷逃走的,但沒有人能從舍羽劍下逃脫第二次,今天在場的所有人都會淪為它的祭品!”
張行之緩緩閉上雙眼,又乍然睜開,墨乘知道,眼前這個軀體已被舍羽劍完全占據。
一陣尖銳刺耳的啼叫從赤紅的劍身傳出,正在激烈戰鬥的修士和葬花宮的鬼怪紛紛捂耳倒地,靈力低微的直接口吐白沫,抽搐身亡。
啼叫聲波及之處,所有的法器同時失去了靈力,如同一堆破銅爛鐵,失了生機。
聲音戛然而止,又低沉轟鳴,它似乎在低聲吟唱一條古老邪惡的咒語,循環往複。
緊接着,葬花宮的衆鬼全部緊捂胸口,一道道血咒在他們胸口呼之欲出。
兩位護法和堂主埋頭看見胸口的血咒,才明白遭到張行之的算計。
他們奮力擺脫,卻是徒勞,最終也未能幸免。
葬花宮的鬼衆神情變得呆滞,行動顯得遲緩,與受控制的蘇雙和慈航二人極為相似,全部淪為了行屍走肉。
他們不覺疼、不知累,即便腦袋被砍下,手腳還能繼續攻擊。
被舍羽劍占據身體的張行之,正輕蔑地傲視大地,他迫不及待地沖向距離他最近的墨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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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天際間,忽然散落下幾片七彩的羽毛,管羽駕駛七彩暖鳥俯身而來,為墨乘擋下一擊。
墨乘雖與管羽素未謀面,但能駕馭靈獸谷的至尊靈獸,不是管束就只能是靈獸谷谷主管羽了。
鸾鳥雙翅交叉,靠攏收緊,它試圖用自己的身軀抵擋舍羽劍無窮的威力。
原本豐滿、巨大的羽翼被舍羽劍的靈力瞬間燃燒殆盡,少了翅膀支撐的鸾鳥失去平衡,向後墜落。
地面被砸出一個巨型的凹坑,尚有一絲呼吸的鸾鳥再次從濺起的塵埃中沖向天際,直抵舍羽劍劍峰。
管羽要駕着鸾鳥玉石俱焚。
然而,又一次的敗北,鸾鳥便再也沒能爬起來。
渾身的血氣遮蔽了七彩的光芒,原本美麗豐盈的羽毛,破損不堪,它閉起了眼睛,神情不再如沖鋒般冷峻,而是一臉安詳,許是見到了在生命渡口一直等候的昔日舊主吧。
管羽從鸾鳥背脊滑下,抹去橫流的眼淚,他如同鸾鳥一樣沖向張行之和舍羽劍。
玉石俱焚?只不過是以卵擊石。
甚至還未靠近,便被舍羽劍一揮擊落。
一切發生的太過突然,墨乘來不及問候,來不及解釋,來不及勸阻......
一同趕來的管束與靈獸谷其他弟子親眼目睹了管羽的慘死。
谷主墜落的身影與土蝼出逃那日同門的屍身重合,他們再也控制不住內心壓抑已久的憤怒,猶如飛蛾撲火撞向舍羽劍。
“不要!”墨乘發出絕望的歇斯底裏。
渺小的飛蛾即便全力沖擊,在熊熊燃燒的烈火面前始終是不堪一擊,墨乘只能眼睜睜看着靈獸谷剩餘的全體弟子奔赴死亡。
靈獸谷衆人的隕落,明知是蜉蝣撼樹仍一往無前。
戰場上衆修士的赤身肉搏,明知是螳臂當車還無怨無悔。
面對死亡,他們沒有怯懦,只要還有一絲力氣,也要阻止邪物的侵蝕。
謝洛洛升起一種錯覺,拼殺修士的背脊緩緩生長出一對潔玉的羽翅,一對白帝少昊的磅礴翅膀!
騰起的熱氣模糊了謝洛洛的眼眶,是的,戰場上每一個身影都繼承着白帝少昊的意志!
一直尋找的劍心原來就在身邊。
謝洛洛跳上殘存的城樓,放聲高呼:“諸位,請借我力量,成為我的劍心吧!”
喊聲在鏡湖城上空萦繞,穿越沙沙作響的低樹,拂過戰死沙場的身軀,袅過如鏡如銀的湖面。
猶如一顆不起眼的石子,落入水中,石子雖小卻能激起整湖的漣漪。
謝洛洛将銀刺含在口中,右手劃過刀刃,鮮血瞬間沖破掌心,聚集在手中。
齊司明第一個明白了謝洛洛的用意,他率先在人群中回應:“我願意!”
随即,手掌拂過鋒利的劍刃。
韓三樂、李忽見、奎木、蘇稽、月白也将劃破的掌心高高舉起。
其他仙君和修士紛紛效仿。
“願意。”
“我們願意。”
“用我的血吧!”
“謝小仙君想要多少都盡管拿去!”
這正是世間最純粹的生靈。
無數的血滴從戰場的角落落入謝洛洛手中,殷紅的血液幻化成一道強而有力的風柱,直接天際。
謝洛洛大聲呼喊:“哥哥!”
墨乘縱身躍入風柱,風柱即可散成金黃的點點螢火,是無數的生靈,如同密集的火星飛入雲霄,又折返回來,天地間如同降下一只偌大的黃金漏鬥,無數螢光順流而下,似繁星、似細涓、似流沙,注入劍鋒。
光輝之下,皆是淨靈。
磅礴、厚重的力量源源不斷在墨乘和長劍之間萦繞游走。渾厚又深沉的龍吟蓋過了舍羽劍的嘯叫。
三界中的最純粹的主宰正真降臨。
鉛華散盡,一揮而下。
金黃色的萬丈光芒,洗去了陰森的血紅,恢複漆黑的劍體四分五裂,舍羽劍支配的恐懼也随之分崩離析。
風和着細雨降臨大地,噼啪打響湖岸的芭蕉,戰場上的血漬沖入湖中,将清澈的湖水染得緋紅。
一場及時雨沖刷了人性的欲望,仿佛一切從未發生,三界又恢複到最初的寧靜。
城外,一陣淩亂的腳步傳來,渾身濕透的栖鳳城城主姚淼,帶領他招募而來的志士千裏迢迢趕來。
那日,他按照慣例前往淬玉臺拜訪,卻不見一名修士,前前後後找了好幾遍,終于在後山遇到一名種菜的小童。
從小童處得知齊司明率全臺上下趕赴鏡湖城,雖然小童支支吾吾說不明白,但一心想為民除害的姚淼一聽便知道是去圍攻葬花宮了。
他馬不停蹄地趕下山,帶上在城中召集的數百名志士風餐露宿,披星戴月,緊趕慢趕還是來晚了。
看着勝負已分的戰場,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來,“還是來晚了,本想着借助此戰立下些功勞,說不定能有飛身登仙殿的機會呢,可結果……”
姚淼傷心欲絕但并未全然放棄,他邊哭邊找,終于找到了剛剛從天狼化成人形的奎木。
“奎木仙君,奎木仙君,還記得我嗎?”姚淼跪倒在奎木腳邊,聲淚俱下,“我啊,栖鳳城城主姚淼啊,之前見過你和虛日殿君的。”
身受重傷的奎木被搖晃的頭痛欲裂,依舊禮貌道:“記得,自然記得。”
“您看,我帶着在城中招募的志士趕來了。”他又沮喪道:“只可惜還是來晚了一步,不過您和虛日仙君之前答應我,要向登仙殿的殿君提一提我飛身登仙殿的事,能不能再替我說說情啊”
奎木望向從空中墜落後一動不動的虛日,和已然瞧不出半分澤天翎模樣的軀體,百感交集。
張行之如同完成獻祭的幹涸軀體,發出油盡燈枯的哀嚎。
面對持劍靠近的墨乘,張行之緊握舍羽劍殘骸,驚恐敗退。
“不要過來,不要過來。”分不清此刻的張行之是恐懼墨乘還是恐懼墨乘手中的法器,或者二者皆有。
墨乘苦笑一聲,将長劍立于土中,徒手在張行之身前站立。
他默不作聲,赤手空拳将張行之擊出數丈之外,又慢慢靠近,再下一拳,如此往複。
張行之半人半妖的臉被墨乘的拳頭揍地血肉模糊,他含糊道:“你為何不拔劍。”
墨乘不語,又上一記重重的勾拳。
直到張行之完全失去意識,如同一灘爛泥一樣栽入地面。
“一直執着于制作天下第一法器的你,卻死于他人的赤手空拳,是不是很諷刺?”墨乘瞥見手持鎖鏈迎面而來的蕭燕禦,“看在九年陪伴的份上,我留你全屍,但是別人,我可管不着了。”
蕭燕禦得償所願地用困住自己數年的鎖鏈擰斷了這俱屍體的脖頸;“擰一次斷兩個頭顱,可真是劃算!”
此刻,耗盡靈力的謝洛洛落入一個滾燙的胸膛。
“哥哥,我們做到了,我們鍛造出了一柄繼承了白帝少昊意志的劍。”謝洛洛臉上帶着滿足的安寧,“我們将舍羽劍徹底摧毀了……”
“嗯,我們做到了。”墨乘默默地流淚,重複道,“洛洛,我們做到了。”
“咳咳咳。”謝洛洛咳出一口鮮血。
“洛洛,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你說等一切都塵埃落定,就去看看未曾到過的極北之地,去看看蔚藍浩瀚的南岸之邊。哥哥這就帶你去,我們現在就出發。”
墨乘吃力地抱起謝洛洛,一個趔趄,摔了出去。
“對不起,洛洛,是哥哥沒用。”墨乘将臉埋進謝洛洛的頸窩,帶着哭腔,“對不起,對不起,是哥哥沒用,這一次哥哥一定不會再摔倒了。”
謝洛洛用下巴溫柔的安撫墨乘的烏發。
“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對不起,哥哥,我要食言了。”謝洛洛使出最後一絲力氣将一柄短短的銀刀抵上墨乘的胸口,“聘禮,還給你!”
天空中飄落的雨滴,落了停,停了落。
謝洛洛閉起雙眼,手臂連帶着銀刺一起掉落下來。
淚水在墨乘臉頰無聲滑落。
他重新握住謝洛洛的手掌,斷斷續續道:“那日,我在謝伯伯葬身之處發誓,會一直陪着你,絕不會在讓你孤零零一個人,無論天上、凡間,還是黃泉。所以,洛洛,你先等等哥哥,哥哥立刻就來。”
言罷,他舉起銀刺。
銀刺破入胸口的剎那卻被人粗暴打斷,準葉道人神色匆匆地從長白嶺趕來。
“讓開,讓開,別擋道。”準葉道人道:“快,把這個給他吃了!”
“這是什麽?”墨乘發懵。
“我用噬靈草給謝洛洛煉制的解藥。”準葉道人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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