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以身相許吧
以身相許吧
又是一年采茶節前夜,蒙頂山上卻反常地平靜。
“都準備好了嗎?”蘇雙躲在山門前的草垛裏,詢問同樣鬼鬼祟祟的蘇稽。
“放心吧,都準備妥當了。”蘇稽低聲回答。
“好,發信號。”蘇雙道。
只聞蘇稽發出一陣詭異的鳥叫,約莫一盞茶的工夫,山門前的各個方向都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師姐,一舍的弟子全部到齊。”
“師姐,二舍一個都沒落下!”
“師姐,三舍弟子集結完畢,聽從指使!”
……
“師姐,六舍的弟子都已經等不及了!”
“很好,弟子裏除了朝陽全體都有!”正是睡夢正香的半夜,蘇雙卻精神抖擻:“出發!”
翌日清晨,朝陽早早地洗漱完畢來到大殿等待,往年清談會前夜總會被一陣又一陣狂歡和哀嚎聲吵醒,但昨夜異常地安靜,竟睡了個好覺。
他翻開手中的筆記,一遍一遍熟悉流程,本次清談會他又想出了一些“新花樣”來折磨弟子,啊不,是來豐富會議內容。
天邊漸漸變亮,長老們一個接一個進入會場,最後連韓三樂和遠在百丈湖的嚴歸沫都到了,弟子們卻遲遲不見蹤影。
“這怎麽回事啊?”韓三樂問朝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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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陽急的滿頭大汗,“請師父和各位長老稍等,弟子這就去看看出了什麽事。”
半晌,朝陽手中高舉一封書信,驚慌失措地撲倒在韓三樂身下:“不好了,不好了師父!蘇雙和蘇稽兩人帶着全山弟子到鎮上去過采茶節了。”
邊說邊将蘇雙留下的書信交給韓三樂。
信中大概四個意思:
這第一是對清談會給予了高度肯定。信中先是将韓三樂發起的清談會表揚贊美了一番,說什麽弟子們對清淡會多麽喜歡、多麽支持,多麽期盼。
第二就是告朝陽的狀!如此受歡迎的清談會卻被朝陽活生生辦變了味道,并且列出了《朝陽清談會十宗罪》,細數他是如何折磨弟子,讓衆人苦不堪言的。
第三嘛,就是說為順應民意,他這個師姐只好勉為其難為弟子們做主,不得不帶全體弟子下山歡度采茶節,以此來擺脫朝陽的“魔抓”。
最後一點是說,自己憂國憂民,心系天下,說什麽龍浮北域在此前飽受葬花宮摧殘,傷亡損失慘重,蒙頂山如今作為凡間之首,理應鼎力相助,所以待采茶節結束便要帶着蘇稽一同前往龍浮北域幫助他們重整宗門,回程的路上再順道去趟登仙殿,以師父的名義向新任登仙殿殿君帶去問候。
好家夥,無論韓三樂對他二人做的事想發多大的火,下次見着二人時已是幾個月以後了,估計韓三樂的氣早就消失殆盡了。
韓三樂笑笑,将書信交給朝陽。
朝陽迫于韓三樂和各位長老的威嚴沒有當場将蘇雙杜撰的十宗罪撕成碎片,“什麽,告我的狀,師父,你別信師妹的,她這是血口噴人,赤果果的污蔑!”
韓三樂倒平靜,少了弟子們的叽叽喳喳,自己還落得個清淨。
“既然,弟子們都找到自己喜歡的慶祝方式了,我們也就散了吧,諸位若是無事,就一道去盤龍亭品茶吧。”韓三樂發出了邀請。
“是,家主。”能悠閑地品品新茶,各位長老也十分樂意。
“朝陽,你無事的話也一起吧。”韓三樂道。
“啊?哦。”朝陽盯着手中提前一個月就開始盤算的“新花樣”,想着這一整天弟子們在鎮上嘻嘻哈哈的場景,別提有多難受了。
龍浮北域這邊因大戰遭到重創,正在招募弟子。
“這位師兄,您看我二位的資質能否入得了龍浮北域的眼啊?”
月白擡起頭,迎上蘇雙和蘇稽笑嘻嘻的臉龐。
“蘇姑娘、蘇兄,你們怎麽來了?”月白大喜過望。
“我們來看看你“入贅”龍浮北域以後,有沒有被慈姑娘欺負啊?”蘇稽開玩笑。
“誰在背後說我壞話呢?”慈航慢悠悠地走來,少了些之前的冷淡輕盈,多了些和氣穩重。
“夫人,你怎麽來了,大夫說了你現在要多休息。”月白扶住慈航。
“啧啧啧,這一口狗糧,你夫人慈航能一鎖鏈勒死上百只鬼,可沒這麽嬌氣!”蘇稽只覺沒眼看。
一旁的蘇雙似乎看出了門道,撞了撞蘇稽,示意他閉嘴,“二位莫不是有什麽新的喜事了?”
月白和慈航低頭扭捏。
“什麽新的喜事?”蘇稽的智商一如既往。
“是,是慈航有喜了……”面對少一根筋的人,月白只能把話說得明明白白。
“你們,你們這也太快了吧,鏡湖城一別也就一年時間,你們就變成三個人了。”蘇稽驚嘆。
“其實,也不算太快。”月白道。
“嘿嘿,我要做這孩子的幹爹!”蘇稽興奮不已,“哎哎哎,我提議,讓墨兄和謝小仙君也做孩子的幹爹,以後天上有仙君罩,凡間有龍浮北域、百霧島和蒙頂山為他保駕護航,多威風啊。”自己要有幹兒子了,蘇稽興奮不已。
明明讨論着一件喜事,衆人卻忽然陰沉下來,鏡湖城一戰後,準葉道人帶來了破解寄生舍羽劍之法的解藥,只是謝洛洛服用後至今未醒……
“殿君,如今武源院重建,實力薄弱,應該優先滿足我們的人員需求。”蕭燕禦在大殿上據理力争。
“蕭監院說要人就要人,你以為進個人是買大白菜呢?談何容易啊?”一名仙君陰陽怪氣道。
“這都一年時間了,你們招了多少名修士?”蕭燕禦質問。
“這又不是我們的錯,法力低微的修士,你看不上,靈力高強的又不一定願意飛升登仙殿。”
“那就從其他三大院選擇優秀人員充斥進武源院。”蕭燕禦想個其他辦法。
“蕭監院,我院都是些專研草藥的弟子,對于打打殺殺,恐怕……”李忽見道。
“李監院,這就是你狹隘了,你忘了鏡湖城的教訓了,各院不僅要将自己的專長發揮好,還得武藝超群,靈力高深才行,關鍵時刻還是要靠拳頭解決問題啊!”蕭燕禦不以為然。
“哼,四只發達頭腦簡單。”法器院魏監院拒絕蕭燕禦的提議。
“嘿,姓魏的,你罵誰呢?”蕭燕禦不滿。
“殿君,我法器院可沒有多餘的人員能借給武源院。”魏監院轉身向高座上之人表明立場。
“殿君,保衛登仙殿安全乃是第一要事,其他的都得靠邊站。”蕭燕禦争取。
“殿君,各位都言之成理,确實不好辦啊,還得您拿個主意……”李忽見只能請殿君定奪。
衆人口中的殿君正是之前十一殿中天狼殿的殿主奎木。
一年前,澤天翎被墨乘正法,登仙殿殿君之位空缺,鑒于往日的表現、為人處世,再者,動員玄門諸家讨伐葬花宮一事,奎木當居首功,多種因素綜合考慮,四大院和十一殿都同意推舉奎木擔任新一屆殿君。
奎木甚至連推脫都沒有機會,這不,他只能趕鴨子上架,坐上了登仙殿殿君的位子。
和他預計的一樣,近一年來,竟是些扯皮的破事。
正在奎木左右為難之際,小仙通報天衡回來了,正在殿外求見。
奎木眉眼舒展,趕緊讓天衡上殿。
此番正是奎木讓天衡下界辦事,既然如今回來了,說明事情也就辦成了。
天衡進殿,身後還跟着一個人,此人現在渾身發抖激動不已,頭也不敢擡起,跟随天衡俯身道:“參見殿君。”
“二位不必多禮。”奎木道。
天衡身後跟着的這位才顫顫巍巍地擡頭,這一擡頭,又吓得跌回地面,“您您您,您竟是尊貴的登仙殿殿君!”
“天哪,登仙殿的殿君竟然到過我的府上?還在我府上小住?還有事拜托于我?天哪,我一定是祖墳上冒青煙啦!不行,我一定要回去将殿君用過的器物都收藏起來……”姚淼欣喜過頭,竟在大殿上旁若無人的碎碎念起來。
奎木料到姚淼會是此種反應,無奈點點頭,他看一眼天衡,責怪他怎麽未将情況事先向姚城主解釋清楚,好讓姚淼有個思想準備,不至于殿前失儀。
“時間緊急、時間緊急。”天衡無奈解釋道。
“蕭監院,且将您看中的靈力超群,法力過人凡間修士的名單拟好交于天衡,由他兩人負責将您的“意中人”請入武源院,如此一來,其他三大院的人員既能維持不變,又能擴充武源院的力量。”奎木道。
蕭燕禦鄙夷地盯着天衡,又看看正在一旁碎碎念的姚淼,頓生懷疑。
“姚淼。”奎木自知此刻如何解釋也不能阻止姚淼激動的情緒,不然就錦上添花,“鑒于你在聯合玄門諸家讨伐葬花宮一事中功不可沒,本君破例提攜你飛身登仙殿,位列仙班,歸入天衡麾下。”
奎木繼續,“現下,本君命你與天衡仙君共同下界,為我登仙殿尋覓良才,望你完成任務,不辱使命!”
“天衡領命!”
“姚、姚淼領命!”姚淼腦袋一片混亂,“我,我飛升了?我是登仙殿仙君了?”
多年的夢想終于在這一刻變成了現實,姚淼竟激動地暈了過去。
數月後,天衡和姚淼憑借着過人的“口才”和超人的“智慧”,将名單上的所有修士盡數引入武源院中。
“哎,自從天衡和那個叫姚淼的給武源院引入多名賢才後,武源院可熱鬧了,前些日子還辦了個比武大會!而我們就只能每日面對這些冰冷的法器。”一位珍寶庫弟子抱怨道。
“別不知足了,這日子能安安穩穩地、按部就班地過也是一種福氣了,快別說了,貞流掌座來了。”另一位弟子道。
“掌座。”
“嗯,讓你準備的東西可都備好了?”貞流除了一只眼睛永久失明之外,其他的傷勢幾乎痊愈。
“都已備好,這都變成了每個月的例事了,不會忘的。”一名弟子回答。
“是啊,只希望這事早點結束,他便能早些醒過來了……”
貞流提着一籃子果子,前去步雲關外接準葉道人。
那日,墨乘正欲跟随謝洛洛而去被及時趕到的準葉道人攔下。
準葉道人告知墨乘自己有解救謝洛洛的辦法,給墨乘帶來了希望。
于是,墨乘帶着謝洛洛住回登仙殿謝府,準葉道人每月初一便回到此查看謝洛洛的病情。
奎木初任登仙殿殿君後,發布的第一條诏令便是為謝府洗脫冤屈,得知全部真相的法器院衆弟子慚愧不已,特別是貞流,正因為他傳出的流言才讓謝洛洛委屈多年,所以他傷好後,每月初一便主動前往步雲關引準葉道人入關。
一年間,墨乘代謝洛洛收到了來自登仙殿四大殿和十一殿的無數關心,但凡有絲毫空隙,奎木也會親自前來看望。
貞流将準葉道人送至謝府門口,将新鮮的果子遞給墨乘後便先行離去了。
經過一番檢查,準葉道人道:“這小子恢複的挺好的,身體中舍羽劍的殘留已全部消化,不日便能蘇醒。”
墨乘欣喜不已,別說一年,就算準葉道人告訴他還要再等十年,一百年,只要謝洛洛能醒過來,他都願意等。
墨乘向準葉道人道謝。
“不必謝我,一切都是注定好的,要謝就謝你們自己,是你們的堅持和努力,為自己争取的結局。正是你們在長白嶺練出了噬靈草的汁液,我才能用它們煉制解藥,只是這藥不僅化去了謝洛洛身上舍羽劍的邪靈,也同時化去了他自己的靈力,從此淪為凡人,不知道他醒來後會不會怪我……”
“不會的,凡人也好,仙君也罷,終于能卸下我們身上背負的命運,輕松自在地為自己而活,有沒有靈力修為真的已經不重要了。”墨乘堅定道。
又是一個陽光普照,和煦無風的午後,墨乘如往常一般,選了畫本子到謝洛洛床前打發時間。
推開門的一霎,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坐于床頭。
這個身影朝墨乘微笑,舉起手中的銀刺,沙啞開口問:“這是哥哥放在我身邊的?”
“嗯,這次不許再還給我了!”墨乘幾近結巴。
對方未正面回應,又道:“我記得,蒙頂山茶餅比賽後哥哥好像還欠我一個人情。”
“人才醒,就來索要人情了?說吧,要我怎麽還?”
“哥哥。”謝洛洛鄭重道,“你以身相許吧。”
“好。”墨乘哽咽,濕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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