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章

第21章 第 21 章

張曉曉拿到盒飯, 暗地裏撇撇嘴。還以為組長要請吃大餐，結果是盒飯。從天堂跌到地獄的感覺，莫過如此！

她唉了一聲, 慢吞吞打開盒飯，忽而聽到旁邊的同事倒抽一口氣, “哇！”

她連忙轉向同事, “怎麽了？”

同事：“這盒飯還挺好吃的！”

“是嗎？”張曉曉不以為意。盒飯嘛, 再好吃能好吃到哪裏去。這般想着, 她掀開蓋子。

蓋子掀開的一瞬間，濃烈的香氣直接撲到她臉上。她吸氣，“咦？好香。”

這盒飯，賣相挺好啊。張曉曉吞咽唾液，快速吃了一口。吃下去的一瞬間, 她瞪大雙目，“我去！”

有其他同事與她一起驚呼，“天哪！”

“媽呀這盒飯！”

辦公室裏響起此起彼伏的驚呼。

組長一臉笑意, 問組員, “如何？味道比大餐好吃一百倍吧？”

張曉曉第一個出聲，“一百倍？不不不，比大餐好吃一千倍！和這盒飯比起來, 那些個大餐根本就不是大餐, 這盒飯才是真正的大餐！”

“曉曉說得對！組長, 你剛才只說這盒飯很好吃, 但你也沒說這盒飯能這麽好吃啊！哎媽呀, 簡直香死個人了！”

“組長, 盒飯在哪兒買的？多少錢，快告訴我們！”

組長說, 是離公司二十分鐘車程的一家盒飯，單價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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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賣十八？”

“這麽便宜？組長你莫騙我！”

“這麽好吃的飯，在飯店起碼得賣好幾十塊吧？”

有人道：“好幾十塊？你想多了，之前我親戚結婚，訂的大酒樓的酒席，一桌老貴了，一個菜起碼幾百塊，味道是不錯，但完全比不上這盒飯好吃！這盒飯要是在那大酒店賣，豈不得賣出天價來！”

“就是就是！”

“我的老天爺啊，我這是在做夢吧，香芋鴨怎麽會這麽好吃？！”

這一刻，所有組員們都認識到，方才他們是冤枉組長了！原來組長不是因為摳才請他們吃盒飯，的确是因為這盒飯好吃才請他們吃盒飯的。

“太好吃了……”張曉曉嚼着耙軟入味，鮮嫩芋香的香芋鴨，不禁喟嘆。

“組長，你給我發一個位置吧，等會兒我去買一份回家做宵夜。”

“還有我，還有我！”

“我也要位置！”

組長搖頭，說今天的盒飯已經賣完。要吃得等明日。不過最好是提前預定，不然很難搶到盒飯。等會兒他會拉他們進一個群，要吃的時候，可以在群裏先預定。

“我就知道這麽好吃的盒飯肯定很搶手。”張曉曉捏捏下巴，“那他們家送不送外賣？”

“不送。”

張曉曉遺憾，她快速吃兩口飯，忽然慢下速度。

就只有這一盒盒飯，她可得慢點吃，不然吃太快一下子就沒了。

她細細咀嚼豬耳朵。這豬耳朵，軟脆彈韌，嚼着真真帶勁兒。

她以極慢的速度吃着飯，倏然感覺到一道不容忽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轉過頭，她揚起細眉，“小娟，你有什麽事嗎？”

小娟直勾勾盯住張曉曉手裏的盒飯，“曉曉姐，我剛才吃得太快，沒嘗到什麽味道，我沒怎麽吃飽……你吃得完嗎，可不以分我一點？我看你平時飯量挺少，你應該吃不完吧？”

張曉曉：“……”

她把盒飯護住，“我吃得完。”

小娟戀戀不舍地盯着盒飯，“姐，給我吃一口吧，就一口。”

張曉曉舍不得，這麽美味的盒飯，她只有一盒，吃完了也買不到了，只能等明天。她自己都不夠吃，怎會願意分給別人，“我自己都不夠吃。”

“姐，求求你了。我幫你做ppt好不好？”

幫她做PPT？張曉曉心動了一下，很快這絲心動被口中的香氣碾得粉碎。

不行，自己少吃一口都不行。

她猶豫半秒，都是對湯記盒飯的不尊重。

“不用了，我自己做。”

小娟蔫蔫兒地矮下肩膀，明天她一定要多買兩份湯記盒飯，她一定要吃個夠，吃過瘾！

“咦？群裏又進了好些人。”湯陽啃着土黃瓜，刷到群消息。

現在每天群裏都會進好多人，他已經習慣了。人越多他越高興，畢竟這些都是食客。

他退出群，舉舉黃瓜，“還是村裏的土黃瓜好吃！”

湯圓也在啃土黃瓜。鄉下的土黃瓜，外表平滑，顏色嫩黃，又清又脆又嫩，味甜多汁。

比城裏賣的，身上多刺的綠黃瓜要好吃。

在湯奶奶他們這些農人看來，城裏賣的那種細長細長的，身上帶刺的綠黃瓜，根本就不是黃瓜，是綠瓜。黃瓜就得是黃的，才能算真正的黃瓜。

湯圓：“其實都是黃瓜，品種不一樣，味道不一樣而已。”

她啃着黃瓜，眸光一亮，“奶，明早我們吃黃瓜水煎包，用土黃瓜做餡。”

湯奶奶正在數今天收到的現金，捏着厚厚一疊錢，她聽到湯圓的話，道：“土黃瓜做的水煎包，我還沒吃過黃瓜餡的水煎包。”

“很好吃的，明早我做了你嘗嘗。”湯圓看了看湯奶奶手裏厚厚的一疊錢，她扯了一下湯家福，“爸，再給大伯和姑姑他們轉一些錢過去。”

湯家福嚼完豬耳朵，“好，我這就轉。”

扶水村，湯家貴他們在吃晚飯。

桌上放着一大盆新包谷糊糊，一盤酸水土豆片，一盤酸水黃瓜，和一盤炒四季豆。

湯幸福給小女兒安安夾了菜後，喝了一口新包谷糊糊，“圓圓愛喝新包谷糊糊，昨天應該裝些，讓爸媽他們帶到城裏去。”

“給忘了。”湯家貴拍頭。

現在正是包谷成熟的季節，新摘下的包谷磨成漿，做成糊糊湯，再放點糖，清甜可口，又能飽腹，又能解暑。

鄉下人，除了土豆以外，夏日經常會以包谷糊糊為主食。

湯家貴吸溜一口包谷糊糊，說：“下次去城裏，帶些過去。”

接着又道：“不曉得爸媽他們啥時候回來。剛才電話裏媽也沒說啥時候回來。”

湯幸福：“爸媽說圓圓他們忙不過來，他們一天得賣好多盒飯，買的人太多，每天都供不應求。怕是短時間內爸媽都不會回來。”

昨天湯奶奶打電話回來，說圓圓他們忙不過來，她和湯爺爺要留在城裏幫圓圓賣盒飯，還說圓圓的盒飯賣得很紅火，一天能賺好多錢。

湯幸福聽了之後，一開始還以為湯奶奶在開玩笑。然後才曉得湯奶奶說的話是真的。之前湯家福說的話也是真的。

她沒想到，湯圓還有這天賦。湯圓是家裏最聰明的孩子，家裏只有她考上了重點大學。她在學習上是有些天賦的，但沒想到，她在廚藝上還有這麽大的天賦。

既然湯圓他們真的賺不少了錢，昨天和剛才湯家福轉過來的錢，湯幸福也能安心收下了。

想着收到的錢，又想着湯家福讓他們去買些好吃的補補身體，湯幸福琢磨，家裏也好幾天沒吃肉了，是該買些肉補補身體了，“哥，我明天去割點新鮮肉回來，炖肉吃。”

湯家貴：“行。”

四歲的安安瞳仁一亮，“肉！肉肉！要吃肉肉！”

“好，明天就去給你買。”

吃完飯，湯家貴想着現在太陽落了山，熱氣消散，氣溫陰涼下來。便拿着鋤頭，一瘸一拐地去往村頭地裏。

到了村頭路口，有路過扶水村的人向他問路，他給人指了路。

“謝謝啊。”路人道完謝，瞥了幾下他的左腿。他神經一繃緊，習慣性地把左腿往後縮。

他埋下頭。

這麽多年，他已經遭受了許多這樣異樣的眼光，他已經習慣，但還是忍不住自卑和難堪。

妻子離婚前對他說的話，在耳邊卷土重來，“每次跟你出去都要接受別人異樣的眼光，晚上做夢都是別人在嘲笑我嫁了一個瘸子，這種日子我再也不想過了！我再也不想過了！”

熱淚從湯家貴眼角滾下來。

他又不是自己想當瘸子的。

他也不是生來就是瘸子的。

他是結婚後不久，不小心傷了腿才瘸的。那時妻子剛懷孕，半夜裏想吃酸李子，他半夜起來去爬樹摘李子，才發生意外傷了腿。

是他不小心才傷了腿，是他自己的錯，他不怪任何人。他只是沒有想到，妻子會那樣怨恨他，怨恨他讓她丢臉。

和妻子離婚後，他沒有再娶。也不會有人嫁一個又瘸又窮的二婚男人。就這麽單着，過了這麽多年。

他以為他是他們家最倒黴的。沒想到，這些年，他們家就像黴運纏身了一樣，家裏人基本上都黴運不斷。

他妹妹幸福生了兩個女兒，一直生不出男娃，被重男輕女的夫家嫌棄，前兩年離了婚。

而他的大侄女湯圓，一個月前撞傷了人，為了賠錢背上了債。

明明是那人不看路，突然出現，與湯圓撞上，明明過錯方在那人。可就是因為沒監控，再加上受傷的是那人，他侄女就得負全責賠錢。

他們這一大家人，各有各的倒黴。

不過現在，湯圓的黴運似乎有些好轉。她在廚藝上開了竅，發掘了隐藏的天賦，如今賣盒飯生意很紅火。

圓圓也算是轉運了。

湯家貴有些心酸又有些欣慰，很快他把所有情緒壓下去。

扛着鋤頭，正要繼續往前走，他環顧四處，見周圍沒有人之後，才把縮在後面的左腿提到前面來繼續前行。

傍晚的霞光照着他一瘸一拐的身影，将他的影子拉得細細長長。

次日清晨。

湯圓把土黃瓜剁成細碎的餡兒，用少許鹽腌制。腌制黃瓜的空檔，她把切成丁的香幹攪拌上蛋液，讓每一粒香幹表面都裹上蛋液。

鍋裏熱油燒好了，裹了蛋液的香幹下去煎。呲啦呲啦聲裏，香幹漸漸煎得金黃。

她把切碎的臘肉丁丁和胡蘿蔔丁炒進香幹裏。

張鳳霞把已經腌好，殺好水的的黃瓜碎用紗布擠幹水。

“媽，擠出來的黃瓜汁要留着用，別倒了。”

“好。”

湯圓往黃瓜碎裏攪拌一些油，把剛才炒的香幹等等餡料加入黃瓜碎裏，再加了些蔥花，姜末，鹽，花椒粉，香油，以及生抽，攪拌均勻。

張鳳霞擀着面劑子，往外頭喊，“陽陽，餡兒做好了，快過來包包子！”

一家人圍在一起包包子。

“妹，你包的包子真好看。”湯陽湊過來。

“吶，我教你，這樣，這樣，再這樣，輕點，皮兒給弄破了……”

煎包子前，湯圓取出剛才在紗布裏擠出來的黃瓜汁，在裏面加了一些鹽，做成澱粉水。

鍋裏輕刷一層油，包子下鍋煎。白嫩嫩圓鼓鼓的包子，底部變緩緩成金黃色，她把黃瓜澱粉水倒進鍋裏，沒過包子三分之一的高度。

當鍋裏的湯汁逐漸收幹，她關火焖三分鐘。

包子焖好巧，鍋蓋一揭開，圓嘟嘟的包子瞬間暴露在空氣裏。

包子金黃中帶着淺綠色，表皮晶瑩透明，幾乎能看見裏面包得鼓鼓的餡料。

薄薄的皮兒微微透明，油光泛亮，整個包子鼓鼓的，像一個金胖胖的的胖娃娃。

“哇！好香！”湯陽伸手就去抓鍋裏的包子。

“哥，燙！”

“沒事兒！不燙！”湯陽嘿嘿笑，熱騰騰的包子，在掌心裏倒來倒去。

湯奶奶敲湯陽的腦袋，“還說不燙，有本事你別倒來倒去。”

“嘿嘿。”

金黃透明的包子，以為輕輕一壓就會破皮，但沒有。

手指捏上去時，會有軟綿的擠壓感，指腹輕輕一壓，軟綿綿的愉悅感從指腹上傳上來。

就像在玩捏捏樂一樣。湯陽忍不住多捏了兩下。

包子圓鼓鼓的底部，煎得金黃酥脆，開出了一層金黃酥脆的“冰花”。

他迫不及待，一口咬住包子。

包子薄如蟬翼的皮被咬開，鮮美豐富的肉汁破皮而出，似千軍萬馬，鑽進來，在口中不停地蕩漾。

包子底殼焦脆金黃，有雞蛋和面粉的清香和鮮味，而吃到裏面，包子皮又變得很綿軟了，綿軟裏有鮮味濃郁的餡料。

香幹包裹着辛香蔥姜丁沖到舌尖，緊接着，很有嚼頭很有韌勁的臘肉丁丁沖了過來。

富有煙熏風味的臘肉丁丁，鹹鮮可口，因為有韌勁，牙齒不得不撕拉臘肉。

臘肉韌韌地彈着牙齒，一種難以描述的咀嚼的愉悅感達到頂峰。

再吸溜一下肉餡，吸滿味料的餡，吸溜一下便融化在嘴裏。

豐富多層次的味道在嘴裏發酵，最後只剩下一種清新淡雅的，适口的黃瓜味。

黃瓜碎脆甜脆甜的，壓住了過多的餡料味，讓人不自覺地彎起嘴唇，露出了笑臉。

湯圓輕啃一口包子，包子皮柔軟适中，外脆內軟，一口爆汁。細細品味一番，她環顧餐桌周圍。

餐桌上，奶奶他們一人拿着一個包子，個個面帶笑，津津有味地啃着。

見家裏人都吃得香，一股幸福感在心頭油然而生。她莞爾，蘸蘸醋，“水煎包蘸點酸水，和蘸醋一樣好吃。”

“我這就去舀酸水！”湯陽嘴裏叼着一個水煎包，快速去壇子裏舀酸水。

水煎包蘸了粉紅色的酸水，微酸的味混着黃瓜味的包子皮，柔軟滑嫩地化在口腔，極大豐富了包子的味道。

豐盈的肉汁，猶如瓊漿玉液。肉汁被吸盡後，鹹鮮的肉餡，帶着醇厚的底味，如期而至。

水煎包酸酸甜甜，鹹鮮汁濃，溫潤如玉，細膩豐富。

多層次的口感，喚醒了味蕾上的每一個細胞。就如吃了人參果，整個人都升華了。

湯陽雙目裏亮起大燈泡，“包子皮兒有黃瓜甜味，蘸點酸水，酸酸甜甜的，更香了！”

門一響，去樓下買東西的湯家福進了玄關，“包子已經做好了？老遠就聞到香味了！”

湯陽叼着包子，招招手，“爸你快來吃包子，老香了！”

湯家福快速洗完手，夾了包子正要吃，忽而想起什麽，“圓圓，你猜怎麽着，樓下那家蘭州面館倒閉了，今天貼了轉讓通知，要轉讓出去。我剛才去問了，不要轉讓費，只要租金！”

這片老破房區，人流量不高，面館生意一日比一日差，最近實在撐不下去就倒閉了。

沒什麽人來租這鋪子，所以老板為了盡快把鋪子租出去，着急脫手，連轉讓費都不要。

“不要轉讓費？”湯圓神色一亮。不要轉讓費的話，可就占大便宜了。一般轉讓費得幾大萬，上十萬，繁華地界更貴。

她問：“租金多少？”

“一個月四千八，三個月起租。館子不大不小，這租金挺合适。主要是不要轉讓費，咱直租，會省下很大一筆錢。”

“三個月，就是差不多一萬五。”湯圓沉吟，“那鋪子原也是做餐飲的，咱不需要怎麽裝修。稍微弄一下就行了。這裝修費就省下了。只需要買一些桌椅，廚房用具，碗啊鍋啊什麽的。雜七雜八的，也不需要太多錢。”

湯圓慶幸，“還好這段日子賣盒飯，攢了一些錢，應該能把鋪子租下來。”

她之前還在尋思，得趕緊攢錢租個鋪子。

現在就有個鋪子，租金不高，不要轉讓費，不需要怎麽裝修，不需要花多少錢，真是瞌睡來了遞枕頭，正好碰上了。

“爸，趕緊把鋪子租下來，別讓人捷足先登，把鋪子租走了。”

“行。”

這時，湯奶奶踟蹰道：“圓圓，這鋪子……”

“奶奶，這鋪子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