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章

第29章 第 29 章

湯幸福注意到安安的目光, 她問：“怎麽了？要吃什麽，媽媽給你夾。”

安安咧嘴，“安安自己夾。”她握緊筷子, 乖乖巧巧地去夾土豆絲。

吃着酸辣土豆絲，她頰邊陷下去一個甜甜的笑。

金烏西墜, 落霞漫天。

湯記飯館旁邊的牛牛水果店裏, 楊大牛望了望湯記飯館。飯館門前有坐着的, 有站着的, 有好些人。

飯館開業那一天，楊大牛以為飯館開不了兩天就會倒閉。沒想到人家不僅沒倒閉，生意還很紅火。

在寬窄巷子這塊老房區，生意這麽紅火的店子可真是多久沒見到過了。這裏人搬走得越來越多，一年比一年冷清, 他家水果店的生意也一年不如一年。

他家水果店的也快倒閉了。唉。

所以，在這地方能看到一家生意這麽紅火的店子，真乃一奇觀。

真是好多年沒見到過了。

這家飯館應該很好吃。不然不會賣這麽貴, 還這麽多人來吃。

楊大牛嗅嗅旁邊飄過來的香味, 唾液直咽。

這麽香，應該是很好吃的。

飯館門前有食客看了過來，楊大牛趕緊吆喝道：“新鮮的水果嘞, 又便宜又好吃！”

有兩個食客走過來。楊大牛心裏一喜, 趕緊招待, “您好, 要吃點什麽水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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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位食客, “飯後吃點橘子怎麽樣？”

“行, 買點橘子。”食客拿起袋子裝橘子。

賣出去兩斤橘子，楊大牛心懷感激地望向湯記飯館。

他希望來湯記飯館吃飯的人越來越多。這樣的話, 人流量過來，他家水果店也能沾沾光。

晚上十點多，其他繁華的街市裏，夜生活才開始，而本就冷冷清清的老房區這邊，街上已經沒了人。

湯記飯館裏，還有客人在吃飯。後廚的單子已經做完，湯圓洗洗手後去吃夜宵。

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吃夜宵。

有客人結賬離開了，湯陽從碗裏擡起頭，“歡迎下次再來。”說完他放下筷子，準備去收拾那一桌的碗筷。

湯圓按住他，“吃完了再去。”

“行。”湯陽繼續吃夜宵。

斜前方的桌子上，一位客人摸着肚子，實在吃不下去了，卻還想再點一份過油肉。

“老板……”

湯圓：“您請說。”

“我還想再吃一份過油肉……”

湯圓見他撐得難受，她遲疑道：“您還能吃得下嗎？”

“我……我還能再撐一撐……你們家的過油肉太好吃了……”

“先生，好吃也要節制，不然就撐壞肚子了。”

“可是我還沒吃過瘾。”

“為了您的身體着想，今天還是先別吃了。”

客人摸摸肚子，“好吧。”接着，他幽怨地對湯圓說，“都怪你們家的過油肉太好吃了。”

他扶着牆離離去。

湯圓忍俊不禁，把碗裏最後一口湯喝完。

飯館收拾好，安全問題，等檢查結束之後，關上飯館大門，一家人借着路燈的燈光回家。

路邊的破燈一閃一閃。

湯陽道：“這燈該換了。”

“現在這裏，什麽都老，什麽都破。二十年前不是這樣的。”湯家福望着破舊的街道，陷入了回憶之中。

二十年前，他和鳳霞剛出來打工時，寬窄巷子這片房區，還是挺熱鬧繁華的。

因為産業轉移，這些年來，搬走的人越來越多，人越來越少，寬窄巷子也一點一點破敗下來。

回想起這裏往日的繁華熱鬧，湯家福有些懷念，頗為悵然。

時光真是最無情的利器，在不知不覺中就一點一點，将他熟悉的寬窄巷子削得天翻地覆。

“不知道這裏還有沒有恢複從前那樣繁華熱鬧的一天。”湯家福在寬窄巷子這片房區生活了二十多年，已經對這裏有了深厚的感情，他也不願看到這裏一點一點衰敗荒涼。

湯圓道：“或許以後會有那麽一天吧，誰也不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麽。”

回到家，迅速洗漱完畢，湯圓翻翻日歷。

今天是十八號。南城大學九月十一日開學。她的假期還有二十多天。

南城大學算是開學比較晚的一批學校。她現在很慶幸學校開學晚，給了她多餘的時間開店賺錢。

開學後飯館怎麽營業，湯圓已經做好打算。她打算教家裏人一種秘制湯底，用這種湯底來制作麻辣燙。

這種湯底，是自己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研究出來的湯底。做出來的麻辣燙很好吃。

而南城人又愛吃麻辣燙，到時候生意應該會不錯。

周一到周五她上學，館子裏就賣麻辣燙。價格會比其他麻辣燙高一點點，但不會太高。

周末她放學，飯館就繼續賣一葷一素一湯三個菜，賺更高的利潤。

想了想自己的安排，湯圓捏下巴。這二十多天裏，一定要好好教家裏人如何制作出最最好吃的湯底，教家裏人做麻辣燙的火候，味料的把控，等等關鍵性技能。

手機震動一響。湯圓收回思緒。

林湘：【我胡漢三又回來啦！】

湯圓：【嗯？回南城了？】

前段時間，林湘跟着父母去了老家看望爺爺奶奶。飯館開業那天林湘沒法來，還特意買了個花籃讓外賣員送過祝賀。

林湘：【回來了！圓圓，飯館生意怎麽樣？】

湯圓：【還行。】

林湘：【我就知道！就算你只賣三個菜，也會有很多客人來吃的。你的廚藝這麽神，就是有資格這麽任性，哈哈哈！明天我帶爸媽來飯館吃飯，我先預定了哈，三個菜都要！】

湯圓：【行。】

次日早晨七點多。湯陽，湯家福拿着鑰匙來到飯館，送貨商家把車子停在飯館門前，道：“老板你清點清點。”

“好。”

清點檢查完貨物，确定質量沒問題，湯陽和湯家福把貨物搬進飯館裏。

當第一位客人進入飯館，湯記飯館一整天的忙碌就開始了。

楊大牛給水果噴冰水，目光掃過湯記，嘀咕道：“今天好像比昨天的人更多啊。”

這是好事。湯記招過來的食客越多越好。他興高采烈，拿出喇叭，喇叭裏喊出他錄好的吆喝聲：“新鮮水果，好吃又便宜，好吃又便宜！”

在湯記等飯吃，等餓了的食客，發現旁邊有賣水果的店子，便過來買水果墊肚子。

楊大牛帶着笑，忙給人秤水果。

湯記飯館後廚裏，已經吃過午飯的湯圓覺得嘴裏淡淡的。

昨天吃那三個菜，今天又吃那三個菜，家裏其他人都吃的挺歡，她卻有點吃膩了。

“媽，家裏是不是還有糯米？等會兒去拿些糯米來，晚上做糯米肉圓吃。”

“糯米肉圓？”張鳳霞道，“我等會兒就回去拿。”

飯館前廳，林湘和父母等到了菜，一家三口跟牲口似的風卷殘雲。

林媽吸溜着滑軟入味的豆腐，“這豆腐到底是怎麽做的這麽香。”

“肉也做得香！”林湘大口嚼着肉。

有客人在叫服務員拿紙，而湯陽他們在忙着。林湘不假思索，直接去小臺子上，拿了一包紙放到那桌客人桌上。

湯陽回過頭看見了，道：“湘湘，謝了啊。”

“小事。”林湘揮揮手。

客人越來越多。林湘挺為湯圓高興。這麽多客人來吃飯，這飯價格還不低，這錢不得嘩啦嘩啦得來啊。

下午，湯圓把蔥姜末倒進切好的豬肉餡裏，又把胡蘿蔔碎、鹽、生抽和耗油攪拌進肉餡裏。

張鳳霞接手，替湯圓給肉餡攪拌上勁。

肉餡做好，湯圓和張鳳霞揪出一坨肉餡，把蛋液包進肉餡裏，再把肉餡搓成圓肉圓子。

圓圓的肉圓子在浸泡過的糯米裏裹一圈，變成了白色，如沾了雪花的球。

蒸鍋裏汩汩熱氣升騰，肉和蛋的鮮味與糯米的芬芳，碰撞出引人垂涎欲滴的醇香。

香得把其他菜的味道都壓住了。

湯幸福攪拌着鍋裏的小菜豆腐湯，腦袋往蒸鍋那邊轉，“圓圓，這肉圓子可真香。”

“那姑你等會兒可要多吃一些。”

“保證給你吃得幹幹淨淨，一個也不剩。”

湯圓笑笑，拿出小碗調蘸料。生抽、香醋、辣椒面、花椒油等等調味料攪拌攪拌，她倒了些開水拌勻。

沒過多久，糯米肉圓蒸熟。

鍋蓋一掀開，熱騰騰的霧登時沖上來，模糊了視線。

香霧遮住視野，張鳳霞有種被香暈了的錯覺。她急問：“好了？”

“好了。”湯圓揮散熱氣。

亮晶晶，胖嘟嘟，圓鼓鼓的糯米肉圓暴露在空氣裏。

白白圓圓的糯米肉圓色澤鮮亮，圓鼓鼓的，給人軟糯糯的視覺感受，似乎輕輕一戳，它就會軟下去，如裝滿汁水的氣球一般。

當它一軟下去，似乎裏面鮮濃的餡汁就會流出來。

張鳳霞，湯幸福，湯爺爺和湯家貴都放下手裏的活兒，齊齊盯住鍋裏的糯米肉圓。

圓鼓鼓，亮晶晶的糯米肉圓，宛若裹滿了雪花的晶瑩胖珍珠，散發着珠圓玉潤的光澤，勾引着他們去吞食它。

湯爺爺拿起筷子，“我先嘗一個。”

他夾起一顆裹滿雪花的糯米肉圓，輕輕咬一口。

白亮晶瑩的糯米，火候把控得将将好，米粒香軟綿密，帶着糯米特有的甘清之味。

濃濃糯糯甘清，在舌尖鋪陳開來。下一瞬，糯米所裹雜着的肉餡滑溜溜地遛入口腔。

用各種調味料腌制過的肉餡，吸收了所有調味料的精華，又鮮又醇，飽含着鹹鮮的汁水。

當牙齒穿破肉餡，裏面包裹着的雞蛋抵達齒間。

包裹在肉餡裏的蛋液，蒸得滑滑嫩嫩，如果凍一般，口感溫潤，細膩香滑。

每一寸雞蛋，都吸飽了肉餡的肉香，糯米的甘清，使得雞蛋吃起來醇味十分濃厚！

餘味有種輕盈綿密的甜感，一絲一縷，将人的心神纏繞圍困住。最後傳遍全身，整個人都惬意起來。

湯爺爺下意識張開口，接下來湧出的聲音，都變成了本能主導，“好吃！老香了！”

其他人也趕緊夾了吃。吃過後紛紛贊不絕口。

因為這會兒客人多，湯圓他們得分批吃飯。她和張鳳霞先吃。他們吃完了，去接替湯幸福他們。

外面的桌子被食客占着，湯圓他們現在只能在後廚放糧食的小屋子裏吃飯。

前廳，湯陽用抹布擦擦桌子，道：“爸，你快去吃。”

“行，我快點吃完了你再去。”湯家福趕緊去吃飯。

等湯家福吃完出來，他回味着糯米肉圓的美妙滋味，說：“你妹妹今天做的糯米肉圓好吃慘了，你快去吃。”

“哎！”湯陽腳下生風，飛快進了後廚。

進了後廚的小屋子，湯陽吃着糯米肉圓，從小屋子門口探出頭來，“妹妹，明天還吃這個行不行？”

湯圓晃動鍋鏟，“行啊，明天店裏換個菜式，把過油肉換成糯米肉圓吧。”

“好！客人們肯定喜歡吃！”

彼時，一家辦公室裏，小張偷偷一瞄對面工位上的劉姐。

劉姐雙目紅腫，渾身都仿若籠罩着一層灰暗的輕紗。

想起劉姐的遭遇，小張唉了聲。

劉姐的丈夫背叛她，愛上了別人。

劉姐和她丈夫是青梅竹馬，他們一起考同一所高中，一起考同一所大學，恩愛了十幾年。

然而十幾年感情，卻比不上人家一個月的感情。

劉姐的丈夫，上個月，在與女同事的相處中，愛上女同事。她丈夫直接告訴劉姐，他愛上了別人，希望能離婚。

他毅然決然選擇離婚，要與女同事在一起。

當初劉姐丈夫有多愛劉姐，小張都是知道的。前兩年劉姐不小心染了會傳染的病毒，她丈夫不顧自己危險，盡心盡力去照顧她。

他愛劉姐，是愛到可以為劉姐去死的愛。

直到劉姐丈夫上個月愛上女同事前，他們夫妻倆都還是很恩愛的。

然而年少情深，抵不過一個月的感情。劉姐丈夫為了女同事，願意淨身出戶，與劉姐離婚。

劉姐丈夫的移情別戀，讓小張更恐男恐婚了。

她心裏罵着劉姐丈夫的同時，心想劉姐丈夫也還好不是渣得透底。

他沒瞞着劉姐出軌，他意識到愛上別人之後，直接坦誠布公要離婚，且毫不猶豫淨身出戶，這樣還算有點人性。比那種瞞着妻子出軌，既要又要的渣男還是要好一些。

她呲着牙，去開水間泡咖啡。泡咖啡時，她見劉姐也進了開水間。

開水流到劉姐手上，劉姐卻并沒一點反應。

小張一把拉開她，“劉姐小心！”

拉開劉姐，小張連忙關掉開水，“劉姐，沒事吧？”

劉姐并沒有關注被燙紅的手指，“沒事。”

小張趕緊把劉姐的手放到涼水下面沖，“劉姐，你就別想你那個渣前夫了，這種人不值得你傷心。你要往前看，去找下一個，下一個更乖！或者不找也行，一個人多自在！”

劉姐：“我沒有為他傷心……”

劉姐垂目，神色渙散。

她不明白，為什麽那麽愛她的人，能那麽容易地移情別戀。能那麽毫不猶豫的，舍棄他們十幾年的感情。

人的感情為什麽會那麽易變？

她現在痛苦，不是因為她還愛前夫。而是痛苦感情為何如此易變。

這就是人性麽？

爛透了的人性。

爛透了的人。

而這個世界，正是産生爛透了的人的源頭。

對人性的失望，對世界的失望，巨大的失望，如一把刀，活生生地從她心髒上挖出去了一塊肉。

她一步步走到窗前。

小張心裏一咯噔。她怎麽感覺，劉姐想窗下跳下去啊……

這個念頭升上來時，她渾身緊繃起來，她抓住劉姐，“劉姐，樓下好多人啊，你小心別把杯子摔下去了，砸到人了就不好了。”

砸到人了就不好了。

聽到這話，劉姐立時清醒。她跳下去，萬一砸到了人怎麽辦。

她記得之前看過一個新聞，有人跳樓，砸死了兩個即将高考的學生。

當時她看到這個新聞，非常生氣。自己死就自己死，為何要連累無辜的路人？

這兩個即将高考的學生，多無辜。

思及此，劉姐握緊杯子，往後退。

小張緊繃的臉松緩下來，她她又安慰了劉姐幾句，劉姐反應淡淡。她無奈。有什麽方法可以讓劉姐開心一點？她想讓劉姐開心一點。

突然，她想到昨天吃到的超級好吃的飯館。

不開心的話，吃點好吃的就行了。在小張眼裏，美食可以治愈一切不開心。

這樣想着，她道：“那什麽，劉姐，要下班了，你晚飯吃什麽？我們一起去吃？”

劉姐搖頭。

小張：“我昨天吃了一家巨巨巨好吃的飯館，要不我們今天一起去吃？”

劉姐又搖頭。

“哎呀，劉姐，你就陪我去嘛，沒人陪我去吃飯，我一個人好孤單的，你就陪陪我嘛。”小張搖晃劉姐的胳膊。

“劉姐，劉姐，你就陪陪我好嗎？”小張繼續求。

良久，劉姐胸腔裏溢出一絲嘆息，“好。”

吃一頓飽飯，再離開這個爛透了的世界吧。劉姐低下頭。

劉姐答應了，小張喜上眉梢，“那家飯館超好吃，劉姐你肯定會喜歡吃的！”

一下班，小張就拉着劉姐打車，花了半小時，車子抵達湯記飯館。

“劉姐，你別看飯館這地方不行，店子也破破舊舊的，但人家好吃得不得了！等下你吃了就曉得了！”小張吸溜口水，拉着劉姐去點餐。

“你看，這麽多人吃呢。”小張指指擠滿的餐桌，“你聞聞，香不香？”

站在滿屋香氣裏，劉姐對香味無動于衷，她敷衍地點頭，“嗯，香。”

怎麽聞着香味，劉姐反應這麽冷淡？小張撓頭。這多香啊，香得她口水直泛濫。劉姐反應居然這麽冷淡。

不過很快小張又安慰自己，香味的殺傷力，是比不上真正吃到嘴裏的殺傷力的。她就不信等會兒吃進嘴裏了，劉姐反應還這麽冷淡。

她牽着劉姐去飯館外面坐着等待。

等了一會兒，小張餘光觸及旁邊的水果店。小張記得劉姐愛吃西瓜，她起身，“劉姐，我們去買點西瓜吃。”

楊大牛見飯館那邊，又有食客過來買水果，他忙不疊道：“美女，要點什麽？”

老板臉上的笑容，格外燦爛。

這水果店的老板特別熱情。熱情到讓小張覺得有些奇怪。

大抵是因為這地方生意冷清，不容易遇到幾個顧客，所以才這般熱情？

小張了然，趕緊買了西瓜。

回到飯館旁邊，吃了一口西瓜後，小張道：“這西瓜真甜！劉姐你趕緊嘗嘗。”

劉姐吃了一口西瓜，就放下了。

連愛吃的西瓜也不吃啊。小張扶額。

不多久，她們的菜已經做好，但沒座位了，只能打包走或是在門外的板凳上吃。

“打包回去吃就沒那麽香了，就得吃剛出鍋的才好。”小張直接在板凳上吃。

香噴噴的過油肉，酸辣土豆絲，還有小菜豆腐湯，香味混合在一起，凝聚于鼻腔，小張吸氣，“哎媽呀，太香了，劉姐，來先喝口湯，飯前先喝湯，勝過良藥方！”

劉姐拿起勺子，仍一副淡淡的模樣。

熱騰騰的湯入口。飽含着豆腐香氣的湯汁，絲滑細膩，如絲綢一樣劃過她的唇齒，留下滿口清芳。

明明湯汁的口感是細膩溫柔的，卻如一把重錘，重重地砸在了她的味蕾上。喚醒了她的味蕾神經。

劉姐微頓。

小張道：“怎麽樣，劉姐？是不是超好喝？我昨天第一次喝到這湯的時候，簡直不敢相信世界上有這麽好喝的豆腐湯。”

劉姐滞滞地握着勺子，又舀了一勺湯。

劉姐主動喝湯，小張安下心來。她就知道，這麽好喝的湯，沒有人會不喜歡的。

“來來來，再嘗嘗其他菜，這個過油肉真的絕了。”小張給劉姐夾過油肉。

外脆裏嫩的肉片，柔軟又勁道，被牙齒撕扯開時，會溢出濃濃的鮮味。

溢出來的鮮味裏，帶着醋的酸。肉片裏的蛋白質，被醋的酸香逼迫出來，張牙舞爪得遍布肉片每一個空隙。

酸而鮮，鮮而鹹，鹹而清，排山倒海般的口感層次，以不容拒絕的氣勢，轟炸而來。

轟炸出了多巴胺的狂歡，轟炸走了附着在劉姐神經上的痛苦，傷心，難過，失望與絕望。

被痛苦失望等等情緒壓着的神經，驟然輕松下來。

這一刻，劉姐就像是脫掉了身上穿的千斤重的衣裳，整個人都變得輕盈起來。

她的手不受控制，又去夾過油肉。

目睹這一幕，小張嘿嘿笑起來。不用問，從劉姐這反應就知道，劉姐肯定喜歡吃過油肉。

小張咀嚼着過油肉，“怎麽也想不到一個小破飯館居然能有這樣好吃的菜。”

小張喟嘆，“就是有一種，啊，怎麽說呢，就像是……超乎現實的美味。”

對，超乎現實的美味。

超乎現實的美味？劉姐聞言，睫毛輕輕眨動。這家飯館的菜，的确是一種不可思議的美味。宛若超乎了現實。

産生出爛人性的爛世界，居然還能産生出這樣的美味。她目露諷刺，繼續往嘴裏塞飯。

“再點一份，不，兩份。”劉姐招手喚服務員。

另外兩份上桌，實在吃不下去了的時候，小張捂着肚子，“姐，我吃幾大碗米飯了，我真的吃不完了。”

劉姐嗯了聲，繼續吃。

小張：“其實點兩份就夠了，三份真的吃不完的。姐你還能吃？你別硬撐啊。”

“還能吃。”劉姐面色日常。

她平時的飯量沒有這麽大。

大抵以後再也吃不到了，所以她的胃，才能爆發出現在這樣巨大的容納量。

劉姐：“服務員，再————”

“劉姐！你別吃了！我害怕！你吃這麽多，肚子會撐壞的！”小張按住劉姐。

“沒事。”

“有事，大大的有事！劉姐你別吃了，我們回去吧。”小張掃碼付錢，拉着劉姐就走。

被拉走的劉姐回頭，望了望沒吃完的飯菜，嘆了一聲。

這樣好吃的美味佳肴，她是真沒吃夠。

上了車，小張舒氣，她問：“劉姐，以後我們還來吃吧？明天再來怎麽樣？”

“嗯。”

小張安下心來。吃過這麽好吃的菜，怎麽能忍得住只吃一次。她不着痕跡地觀察了一下劉姐。

劉姐嘴巴微動，似在回味着剛才吃到的菜，眉間的折痕比先前少了些。

劉姐的心情好像比先前好些了？

她就說吧，美食果然能治愈一切不開心。更何況是湯記這樣好吃到讓人不可思議的神仙美食。

湯記的菜，讓人吃了之後，中樞神經瞬間滿足，幸福感會爆棚到爆破出來。

美食可以治愈一切不開心。那神仙美食，就是能治愈一切不開心的神藥！

此時此刻，小張突然對湯記生出了一種感激。感激這家飯館能做出這麽美味的美食。

這家飯館好吃到，讓人不禁生出感激，感激它對食客的饋贈。她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家飯館會好吃到，讓自己對它生出感激之情來。

讓她生出感激之情，真是有些魔幻現實主義啊。小張脫口而出，“劉姐，你有沒有這種感覺，就是很莫名的，很感激湯記能這麽好吃。”

劉姐颔首。湯記的确好吃到，讓人不禁生出感激，仿若它是天賜的禮物，是上天對大家的饋贈。

回到家，劉姐沒開燈，一個人靜坐在沙發上良久。

夜越深，天空越黑。

此時的天空就像一個巨大的怪獸。怪獸張開獠牙血口，吐出黑色的墨汁，将世界塗得一片黑暗。

黑暗中，劉姐拿起茶幾上的水果刀。

刀鋒即将刺下去的時候，她的舌尖突然彌漫出過油肉的香味。

酸鮮軟脆的過油肉，酸辣清綿的土豆絲，絲滑清香的小菜豆腐湯，一一閃過腦海，瞬間在味覺上噼裏啪啦作亂。

她喉頭滑動。

良久，她放下刀。

算了，明天再去吃一次。

再吃一次，她就離開這個爛透了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