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小女孩

小女孩

“你真以為我傻，好騙？”

花崎清奈轉身看向已然呆愣住的人，臉上也恢複了以往清冷平靜的表情，只是窗戶破裂，紅月把她半張臉都映紅，不知是不是這方面的原因，暴露在亮光之下的那只眼睛也紅得詭谲。

她随意扯了一下手腕上的衣服，撚了撚沾染了幾分血液的指腹，淺淺笑道:“我是一名醫生，在判斷患者病情的時候，要滿足一定的邏輯思維，你的出現，太多BUG了。”

周遭安靜下來後，空氣似乎停滞了了般，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秋山茉莉子愣了好一會，而後忽然大笑，原本稚嫩的臉此刻變得猙獰扭曲，與花崎清奈對視的那雙眼裏沉郁昏暗，只聽她問道:

“你是什麽時候知道我在诓你入圈的？”

她擡頭看向三樓的方向，有些悵然地繼續說道:“是我太急了嗎？出現得很突兀？”

花崎清奈卻搖了搖頭，臉上挂着的笑容意味深長。

“很早之前，應該說那個咒靈出來的時候，那時我顧着拉惠子離開，逃跑，在我摔進這裏，有時間細想下來，才知道——”

“知道什麽？”

“秋山茉莉子早死了。”

對面的那個“秋山茉莉子”沉默了好久，用一種很恐怖的表情盯着花崎清奈，而後她擡起手來，在後者的注視下，徑直把臉上的皮膚撕了下來。

皮膚撕裂的聲音瞬間填滿了這整個空間，聽着人耳朵發酸。

花崎清奈看着那人影與黑暗有着片刻的融為一體，而後在聽到一聲沉悶的摔物聲之後，“秋山茉莉子”重新出現在她的面前。

不，現在可以說，這不是秋山茉莉子了，畢竟現在的她是那個小女孩的模樣，滿臉的鮮紅，而秋山茉莉子成了一具皮肉破綻的屍體，安安靜靜地躺在了一旁。

“你是怎麽知道那個咒靈是這個姐姐化出來的？你們一進門，我就注意到了，在我觀察下，這咒靈可沒有對你還有那個惠子做出什麽很出格的動作，出現的時間，也只是在追你們的時候。”

花崎清奈把視線從秋山茉莉子的屍體上移到這個穿着被鮮血污穢的公主裙的小女孩身上，眼眸狹長冷靜。

“你猜？”

小女孩轉着如同黑色寶石的眼珠子上下打量了好幾番眼前的人，滿滿的都是疑惑。

“如果不是從那咒靈的動作猜出來的，只能是咒術師用某些辦法感知出來的，但你身上，什麽咒術什麽咒力的氣息都沒有，明明是個普通人。”

花崎清奈但笑不語。

“哎呀呀，真的很可惜，差一點就能離開這鬼地方了。”

小女孩跳上了一張桌子，坐在上面，晃着自己兩條的小短腿，她看向地上躺着的秋山茉莉子，繼續擡頭說道:“這個姐姐很聰明，在被鈴木抓進別墅的時候，已經找到了好多好多好多的信息，被送下來的時候，出去的機率應該挺大的。”

“可惜了，她最後還是被影響了，自己殺了自己。”

花崎清奈想起了自己剛來這裏的時候，腦海裏頭莫名生出來的一死百了的念頭。

“其實我也很無辜啊……”小女孩擺擺手，一臉純真地說道:“我睡了不知道多少年，就被那個人莫名其妙地弄醒了，鈴木那傻子，什麽都信，真的整出來封印法陣了。”

“我還以為我真的能出去呢，沒曾想，這姐姐死這麽快。”

花崎清奈捕捉到了重點，道:“那個人？”

“是啊，那個人，來找鈴木的那個隊員，根本就不是真的，鈴木真是個傻子，根本不存在死生這個陣法，有也只是那個族群的技能，不過聽說那個族群的人全死了，真是報應吶！！！”

正說着，忽然整個空間都狠狠地顫了一下，地上的法陣不知為何，冒了冒白光，但很快就消失了。

“喲，那個哥哥想強行破開這裏呢，你對他很重要嗎？唉……不自量力吶……當初我差點把命給拼進去了，都沒能打開這裏，我不就是殺的人多了點嘛……真小氣……”

花崎清奈腦子飛快地轉了一瞬，外面正打算強行破開這空間的人，大概率是五條悟了。

“不過姐姐你，沒被這裏影響嗎？之前進來的人，除了被我玩死的，都是被這裏影響到了，自殺了。”

“進來的人很多？”

“不睡覺的時候，會拖幾個人進來玩玩，反正也無聊嘛。”

聞言，花崎清奈似是很無語地看了她一眼，而後垂眸看着地上那些條紋，再把先前小女孩說的話回想了一遍。

“你剛開始不知道，挪動這裏的陣法可以讓你出去。”

提起這個，小女孩就來氣了。

“誰知道封印我的那個呆子居然把破陣的辦法搞陣法裏頭！一般不都是我的追随者，找了好多好多的東西，召喚我出來的嗎！！！”

“要不是這個姐姐，我都還被蒙在鼓裏，傻乎乎地，不知道要在這裏待多少年！”

花崎清奈看向她指着的秋山茉莉子，那女生安安靜靜地躺在那裏，方才被小女孩附身然後被扯了皮膚，現在的她，皮膚潰爛，流的血暗紅暗紅的。

腦海中閃過一些原本深埋于底的場景，花崎清奈沉默着，解下自己的外套，走過去蓋在了她身上，遮住了她那張面目恐怖的臉。

“人都死了，你做這些幹嘛？不過，這姐姐也挺慘的，你們現代人的身心比我們那時候髒多了。”

小女孩說着，還想伸腿去踢一下那秋山茉莉子的屍體，花崎清奈還沒出聲阻止，她就因為腿短默默地把腳給縮了回去。

“不見得，有些人心髒就是心髒，不分時代。”

說着，整個地面又顫了一下。

“這哥哥還是執着，你一定不能離開，留下來陪我玩。”

小女孩嘟着嘴巴，一副你不答應我我就倒地上撒潑打滾的模樣。

花崎清奈沉了沉氣，沒理她，只是彎腰撿起了小女孩方才換人時丢在地上的那些畫着法陣的圖紙。

“你要幹嘛？”

小女孩想湊過去看，但是前者已經走到了法陣裏頭，她不能靠近這法陣，只能盡最大努力探頭，但也還是什麽也看不到。

“找辦法出去。”

“想出去就按我剛才诓騙你做的那個呗，我出去了，你也出去了，不就扯平了嗎？”

“我不會讓你出去的，放心吧。”

“……”

“而且——”花崎清奈垂眸盯着上面的圖紙，上面的圖案與她腦海中的那幅相重合，她輕聲說道:“剛剛那個不是讓你出去的，而是自毀，同歸于盡的那種。”

“哈？！這可是那個姐姐想了很久才想出來的哎，是錯的？你怎麽得出來的？！”

花崎清奈盤腿坐下，回頭看了她一眼，輕飄飄地說道:“那你想試試嗎？”

原本小女孩是不信的，但是看花崎清奈這副死活不關己的模樣，讓她有些躊躇了。

“別弄了呗，留下來陪我吧，這裏時間是靜止的，你相當于長生了哎，長生哎！你不喜歡這別墅的風格的話，我可以給你變另外一些場景 ”

說着這別墅就換了模樣，什麽火山海邊森林都來了一遍，唯一不變的，就是那法陣。

“或者你有什麽想吃的嗎？我也可以給你變出來的。”

小女孩在咻咻地變着各種各樣的東西，但法陣中心的花崎清奈依舊安安靜靜的，連掀起眼皮看一眼都莫得。

“或者你想看看這個姐姐的遭遇嘛？我也可以拉你進她回憶的，這小姐姐可慘了。”

花崎清奈沒說話，還是什麽反應也沒有。

“啧！你怎麽能忽視我？！”

說着，小女孩張嘴就想哭，卻聽到了花崎清奈滿不在乎的一句話。

“你都活了幾百年了，能不能不要這麽幼稚。”

“啊嘞？”小女孩停頓了一下，然後飄到了面對着花崎清奈的地方，雖然依舊是在法陣之外，睜着圓溜的大眼睛看着花崎清奈說道:“你怎麽知道我活了幾百年了？話說，你真的是普通人嗎？！”

“你猜？”

“你——”

小女孩朝花崎清奈生氣地龇牙，但後者在法陣裏頭，并未有什麽實質性的威脅。

“秋山茉莉子化身的咒靈呢？剛才它也摔下來的了。”

“被我殺了，我要僞裝成那小姐姐，自然是留不得那個咒靈，出來壞我好事怎麽辦？”

聞言，花崎清奈胸口像是被鈍器敲了一下，她能想到是這個結果的，她進來的時候，能感應出來那剩下一些很微弱的氣息，在上到三樓之後，那氣息就完完全全消失了。

“你也別找什麽辦法出去了，你做不到的，我都在這裏待了幾百年了，什麽也找不到。”

小女孩在空中飄啊飄，時而便成嬰兒時而變成成年人，時而又變成老年人，自己在一旁玩了一會後，忽然聽到了一聲巨響，從法陣那處傳來的巨響。

“什麽鬼動靜？”

只見花崎清奈不知何時站了起來，手裏拿着一張改過的圖紙，低頭找着瓷磚擺弄。

“你——”

小女孩忽然想到了一個可能性，一個她不敢相信的可能性，以至于她臉上挂滿了害怕，往昏暗的角落退了退。

“你……你不會是……”

花崎清奈面無表情地掀起眼皮望了她一眼，然後彎腰把腳下的那塊瓷磚也轉了個方向，使其上面的紋路與她重新調整過的瓷磚上的紋路完美勾勒在一起。

一棵原本盛開着萬千葉子的樹木被調整過後，只剩下光禿禿的枝丫，即使樹幹粗了一圈，但此時這樹木看上去，比剛才的，更為詭異。

空間裏頭忽然想起了某種機關轉動的聲音，別墅慢慢消散，除了法陣，一切事物都沒了影子，一擡頭便是那輪像一只眼睛盯着他們的紅月。

那漆黑的天空開始倒轉，慢慢地加速，最後因為轉速過快，那紅月像是一條模糊的紅帶，整個空間看上去，像是要崩壞一樣。

小女孩試着掙紮，卻依舊發現自己還是為能掙開這空間給予她的，無形的拉力。

花崎清奈走到法陣旁邊，并未在意一旁正瘋狂擺動着四肢的小女孩，只伸手把蓋着她外套的秋山茉莉子打橫抱了起來。

屍體的氣味的确很沖人，但花崎清奈早就習慣了，她面不改色地走向了法陣的中心。

紋路在一點又一點地被點亮，空中像是一條紅帶的月亮慢慢地被撕裂開了一條縫隙，那裏白光乍現，像是一條通往異世界的門，而那扇門似是有吸力，把花崎清奈輕輕地騰了起來。

“你不把我放出去嗎？！”

聽着那小女孩氣急敗壞的聲音，花崎清奈終于舍得偏眸把視線落在了她身上。

“你殺孽太重，好好待着吧。”

“你！別想走！”

小女孩見抱着屍體的花崎清奈像是被托着往那門而去，一時間氣急攻心，不顧這空間的束縛，化作一團又一團的黑煙朝花崎清奈襲去。

一只黑乎乎的手拉住了花崎清奈的腳踝，後者垂眸，看見了那團黑煙化作的臉正龇牙咧嘴地看着她。

下面那法陣周圍都是黑黢黢的，此刻那一股股的黑煙給覆蓋住，那黑煙如同人一般，伸出的手緊緊地拉着花崎清奈的腳踝。

“留——下——來——”

“……”

無奈之下，花崎清奈把懷裏的屍體往那空中的門一推，在看着那屍體進入那門的白光之後，才垂眸看向那拉着她的那團黑煙。

空間的縫隙在慢慢變窄，但吸力卻越來越大，加之拉着她腳踝的力氣也大，導致花崎清奈感覺自己像是被兩個無理小孩搶奪的毛絨玩具一樣，快要撕裂成兩半一般。

“啧——”

不知是不是因為距離了那還在快速倒轉的紅月近了好幾分，花崎清奈的眼珠子染了好幾分的紅，她晃着自己腿在想掙脫那只手的同時，五指在慢慢地收攏……

忽然，有人握住了花崎清奈伸向空間縫隙的那只手，後者還未擡頭看，就被人攔腰抱在了懷裏。

屬于五條悟身上那種甜品的味道一下子充斥在了花崎清奈的鼻息之間，在她還在發愣的時候，耳邊傳來了心髒的跳動聲，一下又一下地打在了花崎清奈的耳膜上。

“別怕，閉上眼睛，抱緊我。”

五條悟單手抱着花崎清奈那清瘦的腰肢，聲音是溫柔的，但那雙藍瞳卻半斂着，攜着極其濃重的陰冷，他盯着那只抓着花崎清奈腳踝的手，還有下面那一團又一團正在呢喃着留下來的黑煙，擡起了空出出來的那只手。

“領域展開——”

“無量空處。”

很輕的一句話，但卻把這個空間攪得天翻地覆，全部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