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太陽

太陽

時間來到淩晨四五點，此時天還暗着，但城市已經開始蘇醒，外頭時不時傳來車輛行駛或喇叭的聲音，但緊閉的窗戶還有厚實的窗簾隔絕了外面的噪聲，私人病房裏頭，空調在無聲地運作，床上的兩人面對面地，安安靜靜地睡着。

忽然，床頭櫃上連着充電線的手機亮屏，轉瞬，就嗡嗡作響了起來，穿着病號服的那個人睡眠比較淺，被吵得把頭往被子裏頭埋了埋，然後閉着眼睛，擡手一巴掌呼嚕了一下旁邊頂着白毛像一只大貓的人的頭上。

五條悟睜開眼睛，他先是垂眸看了一眼自己面前半張臉已經埋進被子裏頭的花崎清奈，見後者沒什麽異樣，才探手把自己的手機拿了過來。

是硝子，若沒什麽急事，她是不會淩晨打電話過來的，他無聲且快速地下了地，然後拿着手機走出了病房。

“悟！出事了！”

硝子還穿着睡衣，看着眼前陷入火海的大樓，臉上的疲憊不減。

這火像是活着似的，外焰處凝結像骷髅頭，正放肆地笑着，笑聲幽怨悲戚，不斷地讓自己的身體侵蝕那屬于硝子工作地方的那棟樓。

一些咒術師接到消息趕過來，原本以為這只是件小事兒，但是幾人聯手，依舊未能壓制住那邪火，反而讓後者像是憤怒了一般，有向周圍蔓延的趨勢。

五條悟了解到情況之後，臉色也沉了下來，低聲說了句我就趕過去，便挂了電話，轉身回病房裏頭換衣服。

等他剛穿好外套，身後就傳來了花崎清奈帶着些許慵懶的聲音。

“路上小心。”

花崎清奈披着黑發，坐在床上，盡力地睜着一雙還是渙散的眼眸看着眼前已然戴好眼罩的人。

這種情況并不是第一次了，五條悟能力出衆，背負的責任卻也很多，能在這個時間點喊人過去，大概率咒術界那邊又出什麽事情了。

“嗯，現在還早的，你繼續睡吧。”

花崎清奈迷迷糊糊點了點頭，正欲躺下，頭就被人輕輕地托了起來，然後額頭就落了一下溫熱的觸碰。

她眼眸一顫，但反應迅速擡起頭看去的時候，病房裏頭，除了她就沒有其他人了。

睡意還是戰勝了她內心的震驚，她擡手揉了揉方才五條悟親過的地方，也不知自己嘟囔了一句什麽，直接躺下去安安分分地蓋好被子睡覺。

眼前的房子已經被燒得只剩廢墟，五條悟站在廢墟之上，伸手輕輕一擡，把那廢石板挪開，下面被被壓的是已經被火融了一大半的原本存放屍體的冰櫃，空氣裏頭還彌漫着燒焦發酸的氣味，着實有些窒息。

“頭一次見到這麽嚣張的人，直接火燒解剖樓了。”

硝子擡手扇了扇飄在她面前的灰塵，眉頭緊緊皺着，臉色不太好。

五條悟蹲身，打量了一番裏頭依稀還能分辨出來的人影，沉聲道:“一把火燒了，也的确是個簡單粗暴的辦法。”

“不過我們已經把那葉子的一些東西弄清楚了，有一些葉子還在另外的幾個地方，不過屍體嘛，全部和這棟大樓融為一體了。”

五條悟掃了一眼這一片狼藉的地方，道:“這人的實力也還可以，制造出來的火，把那幾個二級咒術師給壓制了。”

他撚了撚指腹的黑色塵土，靜了好一會後，揚唇一笑，語氣輕快地笑道:

“有意思，又是一段不能安生的日子。”

“本來就沒安生過。”

硝子捂嘴打了個哈欠，漠然地吐出了這句話之後，她又說道:“那葉子也可以以咒物去理解，也可以以那喪屍電影裏頭的喪暴病毒一樣，它有母體，這些葉子靠寄生在死人，活人還不知道能不能當宿主，葉子寄生在死人心髒之上，然後可以無限長出須根，找尋新鮮的食物，而這食物，目前為止有鮮血，皮肉，不排除還有其它的一些亂七八糟的樣子。”

“葉子在得到食物之後，不需要與母體接觸，這兩者之前傳遞的方法，目前還沒有什麽發現。”

“這麽一說，的确是有些神奇，我之前處理這些感染了葉子的死人的時候，那些人會有組織性地攻擊，像是有人在後面指引着一樣。”

五條悟站了起來，一片廢墟之中，一眼望過去，他的身影倒顯得有些渺小了。

“會不會和幾年前那次咒靈無故聚集的事情有關聯？那次，東京的咒靈不知為何，都朝着某個方向聚集，整個過程持續了十秒，到現在，這件事依舊沒有答案。”

幾年前的一天雨夜，很多咒靈像是被控制了一般，發瘋似的朝着同一個地方跑去，但很快他們就恢複了理智，又散開了，當時五條悟并不在東京，這件事是交給了另外的咒術師去查看的，從咒靈聚集的方向來看，那裏并沒有什麽異樣，只有一具屍體，經檢驗後，那具屍體是被咒靈處死的。

“這麽說來，大概率高層那邊又要說話了。”

五條悟長嘆了一口氣，擡手揉了揉耳朵。

這次別人徑直把這裏燒了，那些腦子裏頭裝的不知道是什麽的人又該跳出來對這些事情指指點點了，總之一定會找個理由好好打壓奚落一下這位百年一遇的六眼。

不過到最後，他們也只能在原地咬牙切齒地上竄下跳，畢竟這位五條家的六眼，大概率也只是把他們的話當作一股風，沒進過耳朵。

這邊的事情安頓好，天已經大明，但依舊有些暗沉，天邊烏雲來勢洶洶，大概率又得下雨了。

剛剛護士過來了一趟，留下了幾片藥，需要在早餐之前吃的，病房裏頭，花崎清奈站在桌子前，低着頭掰着錫紙片上的藥，她手指甲修剪得圓溜溜的，最主要是手指頭上也布着一些大大小小的傷，掰藥片的時候，她低着頭湊近去看，小心翼翼地動作着。

第一顆藥被掰出來的時候，一雙手從她背後伸了過來，就着這個像是把她擁進懷裏的姿勢，修長的手指靈活地把那一片又一片的藥給掰了出來。

肩上沉了一顆毛茸茸的頭，五條悟張嘴打了一個哈欠，把掰好的藥片直接一顆顆往花崎清奈嘴裏送。

“……”

花崎清奈沒說什麽，張嘴把這些藥都吃進嘴裏之後，剛想自己伸手拿杯子喝水，五條悟的另一只手就已經拿着杯子讓玻璃的邊沿靠着她嘴唇了。

“說實話……”

她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大口水把藥片咽了下去之後，又喝了一口中和了一下口腔裏頭的苦澀，才把話給說完整。

“我四肢還健全着。”

五條悟笑了笑，聲音混着着獨屬于他的氣息打在了花崎清奈的耳朵之上。

“我知道。”

“你忙完了？”

花崎清奈艱難地推開了這像只大貓的人，自己先行一步爬上了病床。

“嗯，還真是累吶——”

五條悟擡手舒展了一下自己的四肢，道:“想吃什麽早飯？我去買給你。”

花崎清奈拿過遙控器，調到今天早上的新聞，眼睛一眨不眨地說道:“待會有人會把早飯帶過來的。”

“嗯？”

——

“來！你多吃點！這是你心心念念的那家中餐館的餃子，原來那中餐館還賣早餐的啊？雖然下着雨，但是排隊的人也很多喔。”

中森美奈子夾起一只蒸餃往花崎清奈的嘴給遞過去。

腮幫子已經鼓成鼹鼠的人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雖然一如既往的平靜，但好像多了好幾分的控訴。

“……哈哈……我吃就行哈，你先把嘴裏頭吞下去先，慢點，別噎着。”

花崎清奈撇了一眼在旁邊看着手機實際方才一直在看着她鼓起來的腮幫子的五條悟，然後當作什麽也發現，低下了頭慢條斯理地拒咀嚼着食物。

“你吓死我了，知道嗎？那手機斷線之後，我還以為明年的那天就要拿束花放你墳前了。”

“嗯，到時候記得帶好看一點的花。”

中森美奈子是請了一兩個小時的假過來的，也不能久待，和花崎清奈吃了一會後，就有些着急地拿起證件啥的，準備離開了。

“對了！”

剛到門口，連門都打開了，中森美奈子想到什麽，轉身看着捧着熱奶喝的花崎清奈，說道:“那個伊藤惠子，已經被我們逮捕了。”

聞言，花崎清奈輕輕地皺了皺眉，道:“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什麽事？”

中森美奈子像是在看傻子一樣在看着她。

“就三樓啊，我從手機裏頭聽到的，你不會忘記了吧？是她推你——”

“沒有。”

中森美奈子的話還沒說完，花崎清奈就打斷了。

“哈？不是，我清清楚楚聽到是她——”

“沒有——”

花崎清奈再一次打斷她，一臉平靜地搖了搖頭，再次重複了一遍。

“沒有，把她放了吧，她沒做錯什麽。”

“啊？”

中森美奈子看了一眼早就已經看過來的五條悟，最後還是有些疑惑地點了點頭。

等出了病房到了警局，自己的小警官和她說話的時候，她才問道:

“今天太陽是從哪邊出來來着？”

“啊？”

小警員有些不解地看了一眼窗外，今天早上陰沉沉地，還下了雨，哪來的太陽？

“我去！不是！這人怎麽不和以前一樣，一報還一報，以牙還牙了？！這還是我認識的那個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