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凡間封天驕

凡間封天驕

仙界，臨楓殿。

仙尊一身白金色長袍席地，玉冠将三千青絲束在一起。他捏着仙诏錄，坐在軟椅上，指尖點着最上面一排字，擡眸看向悠閑的雲潇瑤。

“不解釋一下？”

雲潇瑤心底默默嘆了口氣，微微坐直身體，認真道：“這個說來話長……”

“那就長話短說。”

“……”

因為仙界的任職仙君仙力來源通常都是人間供奉，而與人間供奉聯系越少的，實力越強勁。偏偏仙尊謝臨衫除外。許是因為是百仙之首，凡間仙門也總愛把他的玉像用來供奉，祈求能獲得一絲仙緣。

和凡間玉像大差不差，謝臨衫生的溫潤如玉，性子也是如謙謙君子一般，鮮少見他有很大的情緒波動。

可偏偏眼前人從沒有讓他省心。

飛升上來後，仙界那練武場就沒有完好存在一天。

雲潇瑤：“不就是晚了三個時辰回來嗎？要不是哪個欠揍……不是，哪個仙君把下界的地點給改了，我至于拖那麽久嗎？”

謝臨衫：“容本尊提醒一下，元微仙君，你可不是遲了三個時辰，你甚至連一點消息都沒有帶回來。”

雲潇瑤沉默，就這麽默默和謝臨衫對視，試圖以眼神打退對方。

“嘩啦啦——”

然而沒等兩人再次開始第二輪“鬥嘴”，謝臨衫手中的仙诏錄忽然無風自動，在兩人驚愕的目光下緩緩浮現三個字。

蠱女觀。

……

雜草叢生的石碑上，歪歪斜斜刻着三個字。千碧玦看都沒看一眼，踩着咯吱作響的枯枝，慢悠悠晃進觀中。

令他有些驚訝的是，看不清面容的石像旁，倒着兩個男子。看他們身上的衣服，八成是哪個仙門的。

“喵～”

在千碧玦剛踏入觀中那一刻，身後就響起來一聲貓叫。緊接着，雪白的貓拖曳着長長的尾巴，幾步跳躍到石像臺子上，一雙幽藍色眼眸一動不動盯着千碧玦。

“你主人呢？”

“喵？”

聽到千碧玦的發問，白貓歪了歪腦袋，疑惑看着他。千碧玦唇角淡淡的笑意稍微凝了下，到嘴邊的話還未出口，卻聽見門外匆匆忙忙的腳步聲。

“哐！”

“師弟，你們找到……師弟？！你是誰？！你對師弟他們做什麽了？！”

那人咋咋呼呼的，身後還跟着個欲言又止的女子。千碧玦剛剛正擡起手想看看白貓發什麽病，卻沒想這貓臨陣脫逃，一呲溜就不見了。

剛進來确實容易被誤導。

千碧玦:……

他嘆了口氣，轉身本想解釋一句，奈何不知哪個門派教出來的弟子，如此暴躁，連對手底細都沒有探查清楚，就想動手。

看着出鞘的劍刃，千碧玦眸底的笑意徹底消失，指尖下緩緩傾瀉出黑煙。意料之中的，兩個弟子大驚失色。

“魔修？！你是魔修還是鬼修？！”

若是鬼修，他們或許還可以言論幾分，可若是魔修……

兩人恐懼看着他，想到的全是仙門百家所說，魔修一出，為禍凡間。

黢黑的眼眸染上幾分血色，千碧玦似笑非笑看着他們，說:“将死之人，何須知道如此多呢？”

指尖下幾縷血氣飄了起來，眼看着就要纏上那幾個弟子，幹脆滅口時，一只手緩緩從千碧玦身後出來，三下兩下抓住他的手腕，下一瞬吸收了這幾縷血氣。

“诶，發那麽大的火做什麽。”

雲潇瑤一身玄衣，墨發被一根發帶松松束着，笑容随意。他幾步轉到千碧塊前面，掌心稍微用力便将其壓了回去。

千碧玦挑眉看向他，對上對方深藍色的眼眸，半晌後笑了下，收回手。

“你要護他們？”

“當然不。不過是不想讓此事鬧太大。

雲潇瑤意有所指，千碧玦了然，收回手的同時也收回壓制，黑煙漸漸散去。雲潇瑤轉頭看着幾個快貼到牆邊的小弟子，思索片刻，覺得還是別讓後輩留下心理陰影，道：“幾位師從何派？為何來此處？”

“在下羅燕，師從浴心門卿雪長老座下，我等皆是浴心門弟子。至于為何來此……”

那看上去更為年長一些的女弟子往前一步，彎腰行禮，解釋了身份，但說到後面稍有猶豫。她擡起眼睛，對上千碧玦似笑非笑的目光，心下一驚。

“師尊說這幾日山中有異動，所以我等前來查看。”

雲潇瑤随意“嗯”了一聲，掃了眼破敗的廟觀，視線最終落到那石像上。石像的面容早已看不清，還缺胳膊少腿的，得虧不是某位仙君的石像，要不然……

“不知二位前輩……可看到誰傷了兩位師弟？”

話是這麽說，但目光卻忍不住往千碧玦身上瞟。後者嗤笑一聲，反問道：“要我動手，這裏還留得下全屍？”

“啧，吓唬人家小弟子做什麽？”

雲潇瑤不滿看着他，千碧玦無所謂聳了聳肩，擡手摸了摸布滿灰塵的臺子，說：“沒點膽子還來這裏……”

“咔嚓咔嚓……”那老舊的臺子忽然開始作響。

千碧玦：？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他心生不好的預感，下一刻腳下一空，失重感瞬間傳遍全身。千碧玦從沒想過現世報來的這麽快，但他最多只來得及抓住旁邊人的衣袖。可更沒想到對方也沒準備，後果便是兩人齊齊摔入洞中。

站在遠處沒被波及的兩位弟子：？

……

閑雲缭繞，霧氣彌漫，時不時有仙鶴飛過。

仙宮，謝臨衫靠在軟椅上，翻着仙诏錄。然後他對着最後一行字陷入沉思。

上面赫然寫着，“元微仙君于蠱女觀失聯。”

蠱，女，觀。

仙尊再次掃過這三個字。雖然他知道，雲潇瑤失蹤是常事，畢竟往上看幾行，都是一模一樣的句子。

元微仙君于夷丘失聯。

元微仙君于天山失聯。

元微仙君于桃澤失聯。

但是畢竟連水仙都在此處失蹤，還是有些擔憂。

“唉，臨衫，估計歷代仙尊，只有你一人天天為手下人操心吧。”

宮外卷起一陣微風，撲了謝臨衫滿懷。可他卻沒有半分戒備，反而嘆了口氣，說:"本來仙界人就不多，總得看好了。”

“實在不行我去神界支幾個過來打打雜免得在神界天天吵。”

微風停息後，一位男子站在仙尊身前，他和謝臨衫皆是一身白金色長袍。與其不同的大概是他身上那身看上去更為精致華麗。

而且相比較于謝臨衫溫柔的眉眼，神尊反倒是更為鋒利冷漠，顯得不好惹。

“不了。免得被察覺了。還有，你下次就不能走正門嗎”

“只要你點個頭，我走的不就是正門？”

仙尊默默轉身，背朝着來者。後者也不惱，三步站在他身後，俯身将人抱住，低低問:“怎麽，為誰操心呢？實在不行明年的人你先選？這幾個就別管了。”

“堂堂神尊，既然有空想着如何在天道眼皮子底下放水，不如幫我把那裏處理了。”，仙尊擡了擡下巴，示意他朝着桌案上那一堆卷軸望去。神尊身形一僵，無奈開口，“臨衫。”

“嗯。在呢。”

謝臨衫身為仙尊，對外評價向來是溫柔好說話的，但對內卻頗有些恃寵而驕。

“所以這次來究竟做什麽？總不能真的來偷閑的吧？”

神尊嘆了口氣，直起腰，開口：“十七年前，那場天雷封凡驕的事情還記得嗎？”

謝臨衫一愣。

他當然記得，十七年前，突如其來的天雷徑直劈向人間，大家都以為是凡間又有人即将位列仙班，都在猜測他将會執掌什麽。可沒想到，等來的卻是一紙罰書。

那個天之驕子被封印在冥炀山，沒有人知道凡間究竟發生了什麽，才會讓天道都插手這件事情。

“據消息，他分身離開冥炀山，潛入人間後不知所蹤。”

謝臨衫再一次愣住，分身是什麽概念？有誰能在天譴下分出多餘的力量供給分身？

神尊端詳着他的神情，不解道：“你不知道？元微不是已經開始接觸他了嗎？難道不是你的命令？”

謝臨衫：……

他默默看向仙诏錄上，那個“失去聯系”四個大字，和神尊相對無言。半晌，神尊由衷道：“換個下屬吧，真的。”

……

對于頂頭上司的對頭想換掉自己這件事，雲潇瑤并不知情。

他現在只想把千碧玦揍一頓，可偏偏有心無力。四周都是密密麻麻的蠱蟲，看一眼頭皮發麻的那種。

仙界四上仙之一，鎮守南海的元微仙君，斬惡鬼定山河不在話下，面對數千魔獸也沒見他有所退縮的，可偏偏遇到了這種無孔不入的蠱蟲。

于是，潇灑一生的雲潇瑤慘遭制衡，只能被千碧玦壓在石壁上，靠着他的黑煙隐藏氣息。

“你給我等着。”

暗處，雲潇瑤咬牙切齒擡起頭，用口型對着近在咫尺的千碧玦說。後者不以為然，垂眸借着一縷微光盯着對方的臉看。

說實話，雲潇瑤長得很好看。他身上有一種仗劍紅塵的潇灑。

千碧玦忽然想起許多年前在一本書上看到的一段話。凡間百姓總愛編纂一些話本，有些好的話本也會被仙門看去，然後成為口口相傳的故事，代替了原本的真相。但不執掌凡間百姓關心的仙和神，反倒只會留下一段佳話。

就比如眼前這位。

他至今記得那一段形容元微仙君飛升的過程。

孤身一人，執劍斬萬千魔物于南海，天賞其資質，點召成仙，見其有大将之風且心思缜密，故賜封號元微，位列上仙，鎮仙宮南方。

當初還以為，會是怎麽樣的魁梧壯漢，卻沒想到……

目光下移，落在對方眼尾一顆淚痣上。雲潇瑤大抵沒想到對方就這樣盯着自己看，正蹙着眉，忍耐着心頭的煩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