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哇聖誕樹

哇聖誕樹

“哈哈哈哈哈哈哈。”

“耳洞為什麽會涼呀～”

蒲钰笑起來：“大概是銀鏈本身就比人身體的溫度低吧，剛才又泡了酒精，熱度一拔，顯得更涼了。”

“嗯……”

徐樹勵垂下眼，感覺自己莫名有點蠢。

蒲钰沒有接着搗鼓徐樹勵的耳朵眼兒，而是趁着徐樹勵還在自我忏悔的勁兒，等了一會兒。

才道：“好些了嗎？”

徐樹勵還以為蒲钰是被自己愚蠢的行為整尴尬了，所以沒有進一步的動作，沒想到蒲钰竟然是在，等自己适應。

一直沒有用過的耳朵眼兒一時間像是被新捅開的，燙燙的，不知是被哪個不着調的微生物突然感染了，又或者單純是左耳朵愛演戲罷了。

肯定紅得滴血。

不過，幸虧就只有左邊一個耳朵在嘩衆取寵，還算是情有可原。

徐樹勵哼哼道：“好多了，沒問題了。”

蒲钰笑：“那我接着帶了？”

竟然還沒帶完？真搞不明白，一個小小的耳飾而已，整那麽長的鏈子是做什麽？

徐樹勵：“嗯。”

只感覺那銀制的“游蛇”又在探洞，耳垂逐漸有了實在的負重感。

蒲钰終于松開了徐樹勵的耳朵。

蒲钰：“好啦，轉過來看看？”

徐樹勵轉向蒲钰，蒲钰從一旁摸過來一面臉大的小圓鏡，照向徐樹勵。

徐樹勵偏了偏腦袋，讓左耳朵更多的裝進鏡子裏，銀鏈子一蕩一蕩的，拂在他的側頸，翡翠珠子間接敲擊過去，夾風又帶雨。

耳飾好看是好看，但是我這麽個糙漢子，耳朵上挂這麽一個精致玩意兒，不違和嗎？

徐樹勵想，但是，以免有間接挖苦蒲钰出力不讨好之嫌疑，徐樹勵沒有明說。

“哈哈！”徐樹勵：“我感覺自己現在好像個‘聖誕樹’啊，丁零當啷挂了一耳朵。”

“哈哈哈哈哈哈哈！”蒲钰覺得這個形容不錯，怪可愛的。

蒲钰：“我還有個大件沒雕好呢，等雕好了，挂在耳飾上，就完工啦，到時候，好好挑一個漂亮盒子給你裝着。”

徐樹勵實在沒有“麻煩別人”的“好習慣”，趕緊推辭道：“啊？小钰啊，你給我做耳飾我就已經很感動了，不用再麻煩整一個‘裝飾盒’了。”

但是，蒲钰生性喜歡給徐樹勵培養“好習慣”：“那怎麽行，好刀配好鞘，這盒子必不可少，不過，樹，你放心，我不會讓你‘買椟還珠’的！”

“哎——”

徐樹勵輕輕嘆了一口氣，蒲钰這個孩子就是這麽的“篤定”，讓人不敢敗他的“好興致”。

徐樹勵又瞥了鏡子裏的自己一眼，一個忙起來臉都可能沒空好好洗的邋遢漢子，竟然左耳上挂着一道山溪一樣的耳飾，簡直是聞所未聞。

徐樹勵：“小钰啊，可以給拿下來了叭？”

蒲钰：“嗯？樹，你要走了？”

怎麽一說話，就能扯到他要走呢？徐樹勵簡直不敢多說話了，就算不走，這個耳飾也要取下來，不是嗎？

徐樹勵只好道：“快了。”

蒲钰笑笑：“好吧，我來幫你取下來。”

徐樹勵誇誇：“小钰的手藝真好，我從來沒見過這種樣式兒的耳飾呢。”

蒲钰慢慢地，把銀鏈子從徐樹勵的耳洞裏拽出來。

蒲钰問：“樹，那你曾經都帶什麽款式的耳飾啊？”

聞言，徐樹勵靜默了一會兒，像是在認真地思考這個問題，但又好像陷入了某種久遠的回憶之中。

片刻，徐樹勵有點不好意思地道：“竟然一時想不起來了，忘記了，大概就是那種最基礎款的耳飾吧，有個釘兒，有個堵兒，就算是了，跟風打得耳洞，竟然連後路都沒有給它想，對不起啊，我可憐的耳朵眼兒。”

蒲钰：“哈哈哈哈哈！”阿樹真可愛。

蒲钰将取下來的耳飾，輕輕落在工作臺上的一塊黑色絨布上。

看到那條耳飾舒舒服服地躺在上面，徐樹勵終于想起來，關于耳飾，最有探讨價值的人，是誰了。

“對了。”徐樹勵道：“你那個弟弟，不是也有一耳朵的耳飾嗎？”

“誰？”蒲钰下意識反問：“啊，他啊，他挂那一耳朵骷髅頭，就和白骨精找他帶貨，不要錢似的，沒意思。”

徐樹勵笑笑：“我第一次在店門口碰到他，就被他那兩只琳琅滿目的耳朵震撼住了。”

哦？震撼住了？很好！改天就給他全揪下來！讓你惹我家樹眼睛的清淨。

蒲钰語氣平靜：“是嗎……”

大好時光，突然扯到羅不凡那條死狗，是做什麽啊，鬧心。

說着說着，徐樹勵突然感慨了起來：“啊，不得不說，能遇見你們兄弟倆，我真的很感謝你們。”

蒲钰挑起一邊眉毛：“這有什麽好感謝的？”

徐樹勵背起手，在屋子裏踱步。

“因為我的生活是一灘無波的水啊。”

徐樹勵道：“雖然能維持現狀，我已經很心滿意足了，目前的情況，也算基本符合我幾年前對自己未來的設想，但是，真正日複一日地踐行在這種生活裏，真的很耗我貧瘠的耐性，這種日日重複，沒有任何進步端倪的日子，到底什麽時候是個頭？我一直會這麽焦慮。”

徐樹勵無奈地笑笑：“自我糾結過後，我又會覺得自己真的很廢物，我這才堅持了幾年？有大把的人在自己的崗位，堅持了一輩子，甚至執着到家破人亡，甚至最後把命都搭了進去，都不見得有點矚目的成就。

徐樹勵：“我這才花了幾年的時間啊，就妄想自己付出的小小功夫，立刻見大效果，這不是門都沒有的嗎？理智告訴我，日子過起來是日日有精進的，但是，日子真正過在我身上，我又覺得，每天都大差不差，幾乎是複制、黏貼，沒有任何的變化。”

蒲钰注視着徐樹勵滔滔不絕的嘴巴，傾聽。

“但是，好幸運遇見了你們。”徐樹勵看着蒲钰，把蒲钰向下的目光，撈了起來。

徐樹勵：“因為你們是在我過往的世界裏不曾見過的人，不僅在穿衣打扮上，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風格，而且，性格鮮明，職業有趣，又格外的善良熱情。”

蒲钰癡癡地道：“我這麽好啊。”卻又不像是在說自己。

“是啊。”徐樹勵笑起來：“你們真的很好，遇見你們，真好。”

啊，羅不凡就算了。

蒲钰在心裏，替徐樹勵糾正。

啊啊啊啊，蒲钰簡直要炸了。

徐樹勵每次都能無意識地，說出好多讓人心癢癢的話，讓人把持不住。

可惡的是，徐樹勵的手機響了起來。

是許飛來的消息。

蒲钰：“樹，我很好奇，他到底叫你去做什麽啊？”

徐樹勵：“唔，阿飛說，有急事，一定要我去一下。”

“非你不可嗎。”蒲钰狐疑道：“他是只有你一個認識的人嗎？你說你在別人這裏，也一定要把你叫走嗎？”

“小钰！”徐樹勵叫住他：“我熟悉阿飛，他如果沒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是不會特意叫我去的。”

“嗷。”蒲钰平靜地道：“那好吧。”

不愧是“狐媚子”！他媽的，準沒好事！

徐樹勵走了，走之前還給蒲钰又沏了一壺茶，讓蒲钰注意喝，他忙了許飛那邊，馬上回來。

蒲钰說“不着急”，讓徐樹勵慢點走。

望着徐樹勵，那明明囑咐他慢點，他也很難慢下來的身影，蒲钰心裏那個實施過一次，但是，以失敗告終的“實驗”，再次浮現了起來。

蒲钰還是要想想辦法，找出到底要怎麽做，才會讓徐樹勵真的“生氣”，即徐樹勵“真正生氣”的那個度，到底在什麽地方。

因為一個人，是不可能從始至終，一點點的“壞脾氣”都沒有的。

“脾氣”産生的能量，也是遵循能量守恒定律的，如果，一個人處處善言善語善行，溫吞得像一塊待人絕對友善的“霧團”，那它天生的陰濕和潮腐，就一定在某個不為人知的地方，偷偷地自我消化。

蒲钰要把它找出來。

下一步，該怎麽找？

蒲钰想了想，他好像還沒見過徐樹勵喝醉的樣子，徐樹勵好像沒有酒瘾，家裏也沒有給酒水設置的櫃子，甚至連喜歡喝的非酒精的飲料都沒有。

下次，就約樹去喝酒吧。

蒲钰笑起來，手指肚摸上躺在黑色絨布上的細細銀鏈，他輕輕地将坨在一起的鏈條揉開，金屬的觸感連通他的皮膚。

嗯，還真的是，有點“涼”呢。

突然，沒來由的，蒲钰覺得自己呼吸一滞，一口氣兒硬是沒呼出去，也沒吸出來，像是他整個人，不知道是被什麽神仙，強行抽走了一幀。

不安的感覺，從心口湧上喉口，堵住了。

蒲钰揉了揉自己胸口的氣結處，覺得事出有果必有因。

那到底是什麽“因”？什麽“果”？

黑色絨布上的銀色鏈條發出清亮的冷光，一閃，一閃，一閃，讓人很難不去在意。

“樹……”

徐樹勵是被他的大學同學許飛帶走了。

蒲钰倏地想起來，自己第一次見到許飛時的光景。

許飛和徐樹勵對着頭，在店裏吃飯，他從徐樹勵的店門口經過，目光投進去。

徐樹勵正常吃飯，許飛好像不愛吃自己餃子蘸水裏的香菜段段，皺着眉，一直在嘟嘟囔囔什麽。

徐樹勵看了，要給許飛重新拿個碟子調蘸水。

許飛說不用，他把香菜撿出來就行，他說自己之前還能吃香菜的，突然就不愛吃了，每次吃都胃難受。

徐樹勵笑笑，他徑直拿來許飛的蘸水碟，拆了一把新的一次性筷子，一點一點，仔仔細細地，把香菜段段撿進了自己的蘸水碟裏。

蒲钰一直忘不了，當時，許飛看向徐樹勵的那個眼神。

幾乎是和他同一個“目的”。

蒲钰心中一凜。

要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