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章
第 17 章
一行人快馬加鞭,一直到第二日天黑時,才到山腳小鎮。
周邦遠在此接應,周啓将賬本給了他。
周邦遠帶着賬本連夜回京,将建王參到殿前,而與此同時,建王亦收到了伏世長的來信,已經逃往湖陽。
皇帝派兵捉拿,湖陽私兵不成氣候,這一場叛亂不過幾天時間就被鎮壓,建王李晉被押解回京。
皇帝念伏溦檢舉有功,伏家女眷多年來飽受摧殘,就抄沒全部家産,将男丁判了斬首,女眷放任自去,奴仆盡數被解了毒,充為官奴。
皇帝經此一事,身體早已經撐不住,撒手人寰。
年僅十三歲的小太子登基,不日後,建王李晉被判斬刑。
青山派,伏溦坐在屋內,拿着聖旨發呆。
這幾日過得如夢似幻,方才太監來傳旨,她才有了真實感。
原來她真的做到了。
“溦兒?”
大夫人走了進來,坐到伏溦面前。
“接下來你如何打算?”
伏溦搖了搖頭:“還沒想好。”
大夫人道:“當初你外公的那座宅子,我留了下來,地契上寫的是你外公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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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要回金州?”
大夫人點頭:“是,不過我打算去寺廟出家。你要是不想留在青山派,可以去那裏。”
說着,将一個木盒放在了伏溦面前。
伏溦打開,裏面是一把鑰匙和一張地契,還有一些銀票。
她垂下眼睛道:“如今伏家已經沒了,母親也要繼續伴青燈古佛嗎?”
大夫人:“我這一生罪孽太重,也只有每日誦經念佛,才能換取片刻的心安。”
伏溦點點頭,問:“那母親何日啓程,女兒送你去吧。”
大夫人看向她:“明日。”
山門口,趙斯年背着行囊,向周啓道:“沒想到,你竟有這樣的身世,以後打算怎麽辦?”
周啓搖頭:“還沒想好,大約還是待在山上……這得看阿溦的意思。”
“你呢,如今大仇得報,不再繼續考公名了嗎?”
趙斯年道:“不了,以前想考功名,是為了我和月娥能過上好日子。但如今她不在了,考那個也無用。”
“我要像師父那樣,四處游醫,什麽時候累了,就回來。”
周啓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早些回來,咱們一起喝酒。”
趙斯年點了點頭,随即輕松一笑,慢慢走下山。
晚間,沐浴過後,伏溦幫周啓換藥。
過了月餘,周啓的傷已經好了大半,伏溦幫他綁好紗布,才要撤手,就被周啓一把按住。
周啓看着她:“等從金州回來,我們就成親好不好?”
伏溦一愣,垂下眼道:“……是不是太快了些?”
“我還嫌慢呢。”周啓笑道。
如今大事已畢,他終于能履行他的諾言,娶她回家了。
在他灼灼的目光下,伏溦終是紅着臉點了點頭。
半月後他們抵達了金州。
将大夫人送到城郊的靜月庵,伏溦在門口的那棵松樹下站了很久。
大夫人最終也沒有對她有不舍。
伏溦暗暗嘆了口氣,也許母親是愛自己的,只不過她已經不愛這個世間了而已。
周啓摸了摸她的頭發:“走吧,不是還要去看你外公的宅子嗎?”
伏溦點了點頭,兩人回了馬車。周啓駕車,往金州城中駛去。
伏溦呆呆地坐在車裏,手裏握着一個瓷瓶,這是她自從上了車,就從藥箱裏拿出來的。
馬車忽然停下,她回過神,忙把瓶子掩在袖中。
周啓掀開簾子道:“我不認得路,你坐前面一點幫我看着。”
伏溦頓了一下:“……我也不認得。”
說完兩人都笑了。
最後還是邊走邊打聽,他們才找到了當初的宋宅。
宋宅很大,但多年無人居住,早已經髒亂不堪。
兩人四處查看了一番,周啓道:“這得讓人好好打掃一番才行。你要是想在這裏住,等咱們婚後回來,到時候買一些奴仆,好好收拾一番。”
伏溦站在窗前,看院中雜亂的花草。她說:“我們在這裏住一晚再走吧。”
周啓一愣,随即道:“也好,那我先去收拾一間屋子出來。”
一整下午,伏溦都站在窗前,看着周啓收拾屋子。
周啓幹完活,天也快黑了,他道:“我去外面買些酒菜回來,你且在家裏等我吧。”
伏溦點點頭,目送他出了門。
等周啓從外面回來,伏溦依舊站在窗前。
他奇怪道:“你今天是怎麽了?”
伏溦搖搖頭,從他手裏接過食盒:“我去洗洗杯子,你找找櫃子裏有沒有蠟燭。”
說着,她遞給周啓一個火折子。
周啓接過來一看,這是他當初給她的,沒想到她還帶着。
等伏溦回來,他已經擺好了碗筷,屋裏點了蠟燭,也明亮了起來。
“快吃飯吧,一會兒涼了。”
他拉着伏溦坐下。
伏溦拿過酒壺,倒了兩杯酒,她将一杯推給周啓,輕聲道:“辛苦你了。”
周啓端起那杯酒,卻沒有立即喝下去。
六月中旬,天氣燥熱,晚間吹來的風都是熱的。燭光晃動,明明滅滅照在兩人的臉上。
周啓頓了一瞬,端起杯子就要往嘴邊送,伏溦攥緊袖子閉上了眼睛。
酒杯落回桌上,她猛地睜眼,卻看到,被周啓放回桌上的杯子是滿的。
她震驚地擡頭,就看見周啓失望哀傷的眼神。
伏溦心底一痛,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不是已經想好了要按原計劃進行嗎?不是要殺了他從此得到自由嗎?
不是要不背叛自己嗎?
為什麽會這麽痛……
周啓将酒灑在地上,輕語道:“沒想到,原來你一直沒有放棄。”
她說不出話來,呆呆地盯着桌上的空酒杯,眼圈慢慢變紅。
周啓道:“第一次聞見這毒,還是咱們第一回見的時候,你說要替我療傷,但卻給了我一箱子這玩意兒。”
“這回的劑量,我若喝下去,怕是再出不了這扇門了吧。”
伏溦滑下一滴淚,砸在她攥緊的袖子上。
周啓看着她:“沒錯,我早就知道。”
“你的目的……伏家和建王的目的,我全知道。我父親是朝中官員,他一早就告訴我這個消息,所以我才會在山下遇見你。那時我也沒受傷,都是裝的。”
“本來,我是想回到青山派再跟你說這些,現在看來是回不去了。”
伏溦閉上了眼睛,痛得她幾乎要喘不過起來。
原來,他都是知道的……
知道她居心不良,卻還是願意救她出火海;知道她要殺自己,卻還是堅持愛她。
他以為她經過這些,早已經愛上他,和他一樣想和對方厮守終生,卻沒想到她依舊會對他下手……
周啓嘆了口氣:“伏溦,我待你如何,你當真是看不出來嗎?”
他抓起空杯猛地向外擲去,杯子觸地粉身碎骨,瓷片濺的到處都是。
周啓起身,踩着那些碎片,一步步離開了。
伏溦終于忍不住,一口血嘔了出來。
原來,他早已經在自己心中生了根……
撕心裂肺的哭聲從這座廢棄的宅院中傳出,而除了夜間的鳴蟲,無一人能聽到。
伏溦在這裏待了一個月,立秋後,她收拾行囊離開了金州。
青山派,元君河看着一身素衣的伏溦,微微嘆了口氣:“啓兒去京城了。”
伏溦跪拜叩謝,離開了青山派。
京中。
周啓坐在酒樓雅間,聽樓下的人談話。
“聽說了嗎?周相最近收養了一個義子?”
“什麽義子,那是周夫人遠房的外甥,算是過繼給他們了。”
“那也挺好啊,周相有人養老送終,那小哥也享了福。”
“可不是,那可是丞相的兒子……”
周啓嘆了口氣,拎起酒壇子猛灌了一口。
新帝即位,他父親就将他以義子的名義接回了周家,他每日無所事事,就在酒樓茶肆消磨時間。
可無論他怎麽樣麻痹自己,都沒辦法不去想伏溦。
“小二,結賬!”
“來了!”
從酒樓出來,周啓就直接回了家,誰知走到快到家門口時,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伏溦。
他心口一痛,一股酸澀湧向鼻腔。
周啓轉身繞後,翻牆進了院子,雖然他不知道為什麽伏溦會出現在此,但現在他不想見到她。
在牆根下掃樹葉的家丁被他吓得一跳,周啓腳步頓了一下,對他道:“你去告訴門房,如果有人來尋我,就說我不在。”
“是。”
家丁去門口傳話,周啓坐在了一旁的石凳上。
沒過一會兒,家丁回來了,見他還在這裏有些疑惑,但還是走上來施禮:“少爺,方才還真有一女子來尋您,正巧我碰上了,就告訴她您不在府中。”
周啓點頭:“她說什麽沒有?”
“沒有,我說完她就離開了。”
周啓向他揮揮手,站起身往房中走。
伏溦走了幾步,回頭看向相府的大門。她之前只知道周啓的親生父親在朝中為官,還是元君河告訴她他是丞相的兒子。
她深知周啓身份尊貴,也不欲給他添麻煩,眼前,她要在這裏先安定下來,再慢慢去找他。
伏溦先找客棧住下,第二天尋了一家賣胭脂水粉的鋪子盤了下來。那老板是江南人,準備回鄉了這才打算賣掉鋪子,她也是趕巧了。
第二日中午,她又去了一次相府,這次見她的是一個小厮,周啓在家,只是不肯見她。
伏溦向他道:“你告訴你家少爺,我有話要和他說,今日他不見沒關系,明日我再來。”
她說完就離開了,阿才摸了摸腦袋去向周啓回話。他家少爺回家不到兩個月,從哪兒認識這麽一個姑娘?
聽完阿才的話,周啓半晌沒有說話。
他向後靠在椅背上,閉眼道:“明日她再來,你悄悄跟着,看看她住在哪兒。”
“啊?哦,好的。”阿才不明所以,但還是應了下來。
伏溦第三次來,依舊沒有見到周啓。
阿才有周啓的命令,悄悄跟着她回了胭脂鋪子,看清了匾額上的婉香閣三個字,才又折了回去。
“胭脂鋪子?”
阿才道:“是,叫婉香閣。那一排鋪子後面都各有一間小院,那姑娘應該就住那裏。”
周啓一時有些無語,這麽短的時間,她從哪兒弄來的鋪子?自己還真是小看她了。
“你去,查查這間鋪子的來歷,之前的東家是誰都查清楚。”
“是。”
根據阿才說的,周啓找到了婉香閣。他只遠遠地看了一眼,并沒有走近,然後就又離開了。
在酒樓一直喝到亥時,阿才來尋他都不回去。
但在阿才離開後,他便結了賬出了酒樓。
周啓沒有回家,而是往婉香閣的方向走,走到一半酒醒得差不多了,無奈地嘆了口氣,剛要轉身往回走,就聽到身後伏溦的聲音——
“你讓開!”
他猛地回頭,就看見一個喝醉的男子擋在伏溦面前,伸手要扯她的袖子。
他一個箭步沖上去,一腳将那人踢開。那人吃痛,但一看見周啓,認出他就是周相最近新收的義子,捂着肚子趕緊跑了。
伏溦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有些不敢置信。
周啓沒有看她,轉身直接走了。
“周啓!”伏溦追了幾步沒追上,扔下手裏的籃子直接坐到了地上,漸漸地,肩膀抖了起來。
她在周啓離開的這一個月,想了很多。
以前她只想殺了伏世長和李晉,而自己也在這日複一日的仇恨中,迷失了方向。
她變得不愛這世間的一切,包括她自己。
但老天可憐她,讓她遇到了周啓,而她卻一直被仇恨蒙蔽了心,不肯看周啓,也不肯看向自己的真心……
這一個月,她在痛楚與自我折磨中度過,因此也看清了自己的心。
她不要再被過去裹挾,不要再沉湎于仇恨,她要過新的生活,她要繼續愛周啓,要和他繼續過剩下的日子。
伏溦擦了擦眼淚,從地上爬了起來,看了眼周啓離開的方向,輕聲說了聲:“……對不起。”
醉香樓。
花魁夏連打開一盒胭脂,用指腹沾了,慢慢往頰上勻開。
她朱唇笑啓,看着鏡中自己精致的容顏,開口道:“伏娘子,你這胭脂是真不錯,那一匣子我都要了。往後再有好的,你就只管送來。”
伏溦道謝:“多謝姑娘。”
一旁的侍女将胭脂收了起來,又包了銀子與伏溦。
伏溦從醉香樓出來,便往鋪子走,她抄近路走了一條無人的巷子,但這時突然吹過來一陣風,将她的紗燈吹滅了。
她一愣,不覺有些緊張起來,只想快步出了這巷子。但沒想到腳底下踩到一根木棍,一下子崴了腳,跌坐在地上。
伏溦疼的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她扶着一邊的牆想要站起來,這時身後忽然探過來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臂。
她本能的一顫,但卻發現這人的氣息如此熟悉。
是周啓。
周啓本來想将人扶起來,但伏溦卻一把拽住了他的手。
“我很害怕,你能不能先別走……”
周啓沒說話,想将她拉起來,但伏溦一動不動。他只好出聲道:“起來,我帶你出去。”
伏溦這才順着他的勁兒站起身體。
他沉默地将她攔腰抱起,走出了巷子。
外面街上燈火通明,周啓要将伏溦放下,卻發現她緊緊地圈着自己的脖子。
他淡淡道:“松開,我背你回去。”
伏溦這才松開手,由着他将自己背起來。
走了一段路,她忽然想起什麽來,聲音中帶着一絲壓不住的欣喜,小心問道:“……你怎麽知道我住哪?”
周啓腳步一頓,掩飾道:“再說話我就不管你了。”
“哦。”伏溦翹起了嘴角,将手臂圈得更緊了一些。
進了小院,周啓把伏溦背進她的卧房,扶着她坐到床上。
他剛一轉身,就被人攔腰抱住,伏溦的臉貼在他後背,輕聲道:“對不起。”
周啓心中一酸,喉嚨有些發緊。
他稍稍動了一下,伏溦卻将他抱得更緊了些:“你先別走,聽我說完。”
伏溦頓了頓道:“我知道我錯了,我不該那樣對你。從前我只活在仇恨裏,對仇恨以外的一切都視而不見。”
“我……我是喜歡你的。我也知道你待我好……”
她的聲音有些顫抖:“你能不能……原諒我。”
周啓嘆了口氣:“先放開,我去買傷藥。”
“……我不。”
“再這樣我不管你了。”
伏溦讪讪放開了手,鼻子一酸,豆大的眼淚就滑了下來。
周啓愣住,他控制住自己別去安慰她,轉身出了屋門。
等他買了傷藥回來,伏溦已經不哭了,但眼睛依舊紅紅的。
周啓幫她退掉鞋襪,上了藥後扶她躺在床上。
伏溦趁他還沒起身時就拽住了他的袖子,周啓無奈,只好坐在床邊。
“那個……我這幾天行動都不方便,你能不能來照顧我幾天。”伏溦小心翼翼道。
見周啓不說話,她的眼眶又紅了起來。
周啓其實心中已經原諒她了,自從那天她被醉鬼糾纏,他幾乎每天都悄悄跟着她,所以今晚才會這麽及時的出現。
他嘆了口氣道:“別老是哭,我已經……不生氣了。”
伏溦一愣,猛地坐了起來,忘了腳上還有傷,一下疼得她半晌都沒緩過來。
周啓忙扶住她:“……你慢點。”
伏溦哭着問他:“你真的不生氣了?”
周啓點頭,心道:“第一次在我家門口看見你的時候,我就不生氣了。”
他伸手抹去她的眼淚,将她攬入懷中:“阿溦,我們以後好好活着,好好過日子,好不好?”
伏溦在他胸口蹭掉眼淚,吸了吸鼻子:“那你娶我。”
周啓一笑:“好。”
縱有千言萬語,此時已不用再說,他們都明白彼此的心,也都願意放下過往,重新開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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