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比賽

比賽

一個涼爽的周三清晨，運動會如期而至。

走方陣前，同學們要先在操場外面的空地集合，排好隊，等運動會開始了再按順序走進去。

程風來得格外早，看上去也很有精神，不像一些人站着打瞌睡。

但他的表情很是震驚，像是突然發現自己家在北京上海有十多套房。

他說：“鐵子，我才知道丁潇住我家樓上。原來我媽一直念叨的那個別人家的小孩是他。”

王鐵也很震驚：“你今天才知道嗎？！”

“他每天出門都比我早，節假日幾乎不出門，要不是我今天很早出門，我一直都不知道呢！”

“那你為什麽在去年的運動會沒有發現？”王鐵提了一個好問題。

程風嘆了口氣：“那個時候緣分不夠吧。那天我出門很早，比他還早。而今天之所以相遇，是因為他擔任了後勤組的組長，起得也比平時早，現在在教室裏搬桌椅呢。”

王鐵沉默地看着他。

王鐵沉默地在大腦裏接收消化剛剛的信息。

王鐵語重心長地拍了拍程風的肩膀。

“風哥，我覺得吧……你才應該去當言情小說裏的傻白甜女主。”

程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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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三班的方陣走得整整齊齊，口號也喊得十分響亮，沒辜負程風那可憐犧牲的嗓子。

在聽完了什麽書記校長副校長的講話之後，運動會終于開始。

人群四散開來，來到各自班級的領域。

何辰他們班被分配在操場中間靠近主席臺的那一塊草皮，幾個男生搬了兩張桌子和幾把板凳放下來，兩箱礦泉水擺在桌下，丁潇作為後勤部部長坐在桌前看書。

她看見不遠處在發呆的扶光，從背後偷襲，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背：“你怎麽還不去簽到？”

“前面是初中部，等初中部跑完……不過，也快了。”

“這樣啊，”何辰說，“我會在跑道旁邊看你的！”

“如果可以，你還是不要看我跑了，”扶光冷靜地說，“很尴尬。”

尴尬？為什麽尴尬？

雖然不太懂，但何辰先假裝答應了：“行吧。”

她決定躲在人群後面偷偷看。

——

很快輪到扶光去簽到，跟他一起跑一百米的是程風。

程風：“光，你知道嗎？丁潇住在我家樓上。”

扶光明顯心不在焉：“哦，那你們一起來上學嗎？”

“我哪敢啊，那可是丁大學霸！”程風讪笑，“我故意走很慢，跟他保持一段距離，走在他後面。”

扶光詫異地看程風一眼：“你那不是跟蹤嗎？”他欲言又止，程風讀出了他神色所暗含的意思——你是變态嗎。

“打住，我只是覺得自己還不配跟他并肩同行。”程風攬住他的肩膀，“怎麽樣，現在還緊張嗎？”

扶光一頓：“有一點。不過，好多了。”他猶豫着要不要說謝謝，很快聽見廣播在叫高二短跑組的男生們過去簽到。

他穿上程風遞給他的馬甲，看見王鐵從人群裏擠了出來，很興奮地抓住他的胳膊：“光，就靠你了！你是全班的希望！”

程風在一旁很重地咳了一下：“還有我呢，鐵子，怎麽，把你的好哥哥我給忘了？”

“沒忘沒忘，為咱三班勇猛争分的，風哥你可是第一人！”

兩人又笑着說了些什麽，扶光已經沒在聽了。他思緒游走到千裏之外，突然想到，要是自己很丢人地跑了倒數，會不會有人來嘲笑自己呢？

那個時候，何辰一定會像母雞護崽一樣，擋在他面前吧。

雖然他們相識不過一個多月，但他莫名地會有這種自信。

他跟着程風往起點處走，路過主席臺，下意識望過去，在同班同學熟悉的面孔裏找何辰。

她不在，他竟然感受到了一點失落。

但他又想起，是他說讓她不要看的。

扶光有些生氣，平時讓她不要做什麽，她非要做，這回倒是很聽他的話。

為什麽會有這種奇怪的感覺，還是說，他希望她能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

在那一瞬間，扶光只覺得自己的臉好似快要燒了起來，忽然聽見“砰”的一身，有人像離弦的箭飛奔出去。

站在他前面的程風頭也沒回，背對着他說了一句：“下一組就是我了，加油！”

他回過神來：“噢……加油。”

——

何辰在跳遠的場地，跳遠比一百米晚一些，是等他們那邊的一百米結束了才開始的。

比賽前是照例的讓選手們都試一下三級跳，然後比賽正式開始。初中生中圍觀的同學就坐在地上，仰着一張張稚嫩的臉看排隊的自己班上的同學。

何辰看見張淩很早就過來了，他一個人站在最邊上，正做着簡單的熱身訓練，竟不顯得突兀。

槍聲響起，何辰往跑道上看，看見跑道上一個熟悉的身影飛過去——不是扶光，是程風。

程風沒有跑第一，是第二，不過他跟第三名拉開了很大的差距，還是有希望進決賽。他跑完沒有立刻離開，而是站在終點處朝起點處興奮地招手。何辰心下了然，扶光就在下一組。

她想起扶光的叮囑，沒有往前去，而是躲在人群後面看。

何辰還沒來得及看向扶光那邊，槍聲驟響，她突然覺得心空落落的，像是心髒被剝離出了一塊。

歡呼聲在她耳邊響起，她聽見很遙遠的地方傳來一些人的竊竊私語：“三號跑道的人是誰呀？三班的嗎？以前怎麽感覺沒這個人？”

“三班不是來了個轉學生嗎？是他嗎？”

“……我聽說是個女生呀？”

原來扶光的存在感低到這種程度……

但何辰已經抽不出思緒去思考這件事，或者說之後怎麽拿這件事打趣扶光了。

她完全移不開視線。

她的瞳孔微微放大，看見扶光在一群男生中遙遙領先，似乎很輕松地就拿到了第一。

或許，比賽的結果，她應該早就能預見了。

她曾在更遙遠的未來，見過這樣的畫面。

扶光被一群人圍住，何辰不再去關注他，而是轉身去看跳遠比賽。

秦雙溪蹦蹦跳跳地從人群中擠出來，拍了拍何辰的肩：“你怎麽不去看呀。”

“我看了。”

“離這麽遠？”

“他自己說的怕尴尬。”何辰說道。

秦雙溪忽然想起了什麽，一驚一乍的：“哎，你寫了嗎？那個鼓勵語呀！”

“沒有……我給忘了。”

“怎麽能忘了呢？！下午必須寫！”

“好好好……”何辰敷衍道，“給你們所有人都寫，中午不午休都要寫。啊，那邊要我們過去集合了。”

兩個人去得有些晚，站在隊伍的最後面。秦雙溪狐疑地看着她：“為什麽你都不去祝賀他呢？”

“嗯……因為我冥冥之中已經看到了這樣的未來，我說真的。”何辰的表情很認真。

“所以你的內心毫無波瀾，你早就知道他會跑第一了？”

“有一點你說的不對，我的內心并不是毫無波瀾。”何辰說，“我沒有過去祝賀他，我怕我會哭出來。”

秦雙溪詫異地看向她，她笑得坦誠：“就是，他前不久不還是那種很不起眼的小角色嗎……現在也已經是會被很多人簇擁着的存在了，忽然就覺得很想哭。”

“辰辰你……比我想象中的還要感性啊。”秦雙溪說道，“老實說，我有的時候不能理解你對他的那種情感，它太澎湃了……而你只不過來了一個多月。但是看到這樣的你，又覺得是可以支持你的。”

“幹嘛說這些煽情的話？”許知未不知從哪裏竄出，“平時就叫你少看些動漫，是不是被日漫裏的青春活力高中生活給同化了？”

“啊啊啊你幹嘛——人家掏心窩子的話啦！”

常令也在，很及時地補上一刀：“真的很肉麻。”

何辰驚喜道：“你們怎麽都來了？”

“來看你們跳遠呀。”許知未朝另一個方向使眼色，“大家都來了。”

何辰順着她意有所指的方向看過去，看見扶光和程風王鐵那一群人朝這邊走來。

“完蛋了，”何辰聽見自己的聲音，“我覺得自己肯定跳不遠。”

——

跳遠是每個人跳三次，取最好的一次成績來排名，前八名可以進決賽。

雖然何辰說自己肯定跳不好，但現實是，她跳得蠻好，能成為進入決賽裏的八個人中的一個。

連何辰自己都沒有想到，她的第二次跳居然跳出了一個出乎意料的距離。

反倒是秦雙溪，在第三次跳遠的時候左腳絆了一下右腳，一下子撲倒在沙子上。

許知未和常令立刻沖上去扶她，在她前幾個跳的何辰也小跑了過來。

幾個人扶着她慢慢在原地坐下，她拍了拍臉上的灰塵，恍惚道：“我好像……突然感悟到了跳高的真谛。”

聽見的幾個人都愣住了，常令比較冷靜地提醒她：“你剛剛是在跳遠。”

“對，是跳遠，”秦雙溪一拍腦門，“但我就是忽然領悟到了那個……背越式。”

幾個人面面相觑。許知未臉上露出擔憂之色，很艱難地開口：“雙溪，你的腦子……沒摔壞吧？”

“沒有，我認真的。”秦雙溪站起來，雙手握拳給自己做了一個加油式的動作，“明天跳高一定讓你們大開眼界，都給我睜大眼睛看着吧！”

三人：“……”

許知未：“就說讓你少看點動漫了。”

常令：“真的越來越中二了。”

何辰站起來：“我要去跳決賽了，先溜為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