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第56章

沈長凜身形高挑, 将謝沅抱在腿上親吻時,她幾乎尋不出任何掙動的空間。

胸腔裏的心髒在劇烈地跳動着。

他身上微冷的雪松暗香,無聲息地湧進她的肺腑裏, 讓她的思緒越來越亂。

沈長凜吻了吻謝沅的額頭, 指節扣在她的腰間, 低聲說道:“這麽久了,沅沅,給叔叔個名分吧?”

他的聲音很輕,柔得像風一樣。

沒有任何的逼迫意味,全都是寵溺和縱容, 那雙色澤稍淺的眸裏也盡是類似的溫柔情緒。

謝沅驀地便想起那枚華美精致的戒指。

她的臉龐滾燙, 濕潤的眼尾也透着秾麗的緋色, 像是熟透的馥郁花朵。

“嗯……”謝沅的聲音細得像蚊吟一樣,沈長凜卻聽得清晰。

他本就生得俊美,聞言唇角輕輕揚起, 淺色的眼眸裏也搖曳暗光,幾乎帶着些驚心動魄的意味。

沈長凜溫聲說道:“好。”

他牽着謝沅的手站起, 指節輕掠過她的纖腰, 帶着她從屏風後走了出來。

餘溫跟謝沅的朋友們争執許久。

兩邊好不容易吵完, 準備跟謝沅言說時, 才發現人不見了。

謝沅的朋友對她的性子很了解, 捧着臉龐說道:“完啦, 沅沅不會迷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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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是封閉空間, 就是迷路也不會迷太遠。

餘溫唇角抽搐, 她還以為謝沅高中時多少會懂得照顧自己些呢, 沒有想到謝沅從小到大都是這個樣子。

她随着衆人一起找謝沅,果不其然, 謝沅只是往樓上走了。

謝沅性子很悶,但不知怎的,特別容易招惹到人。

剛剛餘溫過來時,就瞧見謝沅是跟那個豪車的車主在一起的,她為人非常低調,平時的打扮也沒有太講究。

可氣質是遮掩不了的。

餘溫心想是不是方才那個帥哥,又把謝沅給叫走了。

她正準備給謝沅打電話時,謝沅忽然從屏風後走了出來,她的臉龐泛紅,眼尾也透着濕紅,像是剛剛被人給弄哭。

陪在她身邊的男人語調溫柔,輕聲哄着她:“不哭了,沅沅。”

他一身高定西裝,高挑俊美,氣度矜貴,哪怕是溫聲細語,那強大的氣場也會令人生懼。

餘溫跟着她父親見過些大人物。

可那些自诩萬人之上的人,也全然沒有眼前男人這種可怕的氣度。

說着是掌握旁人的生殺予奪,多麽高高在上,但在謝沅身畔男人的跟前,全都跟鬧着玩似的。

餘溫定在原處,一時之間向來多話的她,腦中是陣陣的空白。

那男人的容色卻很溫和,看向她們時的眼神也是和柔的,他輕聲說道:“今天麻煩你們照顧沅沅了。”

他的唇邊含着淡笑,眼眸的顏色稍淺,蘊着暗光。

可就是這麽一張俊美到令人屏息的臉龐,也蓋不住那常年身居高位、養尊處優而蘊出來的壓迫感。

再蠢笨的人,在見到他時,也能覺察出這是一個怎樣位高權重的上位者。

但向來沉默寡言的謝沅,在他身邊時,卻帶着于旁人面前從未有過的安然,甚至有些微弱的嬌氣和任性感。

就好像是早已習慣了男人的疼愛和寵溺。

她和男人微微拉開距離,臉龐泛着薄紅,還是有些不好意思:“這是……這是我的男友。”

只是說完這句話,謝沅就感覺她用完了所有的勇氣。

沈長凜低笑一聲,語調溫雅:“鄙姓沈,初次見面,幸會。”

衆人皆是面露愕然,震驚之餘,紛紛應和道:“您好,您好。”

他事情那麽多,這會兒倒是有空跟她的朋友們打招呼了。

謝沅的耳根都是紅的,她捏了捏沈長凜的手指,羞怯地說道:“您待會兒不是還有事情嗎?”

他低眼看她,眸裏也含着笑意:“好,我馬上就走。”

謝沅的臉皮太薄,光是在朋友們面前介紹他,耳尖就已經從嫩嫩的淺粉色變成了深紅。

沈長凜沒再逗弄她,輕聲說道:“祝你們玩得愉快。”

他離開後,緊張着的衆人才緩過氣來,餘溫上前,平複着心緒說道:“沅沅,你可真是不鳴則已,一鳴就鳴了個大的呀!”

謝沅之前的朋友們也立刻将她給圍住。

“快說實話,沅沅。”衆人的眼裏都是好奇,“你男友是什麽來頭呀?你們什麽時候在一起的?”

謝沅被她們圍在中間,本來就不善言辭的姑娘,更加不知道要怎麽答話。

她笨拙地轉移話題:“你們想好了嗎?我要去哪邊呀?”

她們争執出來的結果是,先讓謝沅去自己同學這邊,然後再去餘溫這邊,可現在卻變成了,衆人先全都跟着謝沅去她這邊,然後再一起去餘溫這邊。

謝沅被衆人壓着問話,耳尖的熱意許久都沒退下去。

“他沒有很厲害,就是工作很忙,經常要出去。”她細聲說道,“也是要上班的人。”

謝沅執着筷子,剛想去夾菜,餘溫就已經把她看上的小肉排,用公筷夾到了她的唇邊:“吃完快繼續!”

她咬着糖醋小排,感覺腦細胞都快要燒完了。

“他是在國外讀的書,”謝沅絞盡腦汁地想着,“我也不知道他是學什麽的,應該是金融來着。”

“我們認識很久了,”她繼續說道,“第一次見面?是在一家醫院裏。”

宴席轉眼過半,衆人要轉場到隔壁。

謝沅是個沉靜少言的人,她讀書時的朋友們卻都很能言語,明明是去餘溫那邊,見不太熟悉的同學,衆人也聊得很熱絡,總算沒再逼問謝沅。

她松了口氣,借口去洗手間,到外面吹風。

謝沅站在露臺邊,有微涼的風拂過她的面龐,她臉上的熱意也漸漸地降下來。

她在這邊吹風,不久後之前的一位朋友也過來了。

謝沅讀書時的朋友性子大都外放,強将她拉入到圈子裏,只有這位朋友跟她很像,也是安靜的性子。

朋友抿着唇,輕聲說道:“真沒想到,沅沅也交男友了。”

雲中這次校慶,将有些多年未見的老同學都湊到了一起,到處都很熱鬧喧嚷。

只有輕紗薄簾後的露臺邊,能稍有些寂靜。

就是不遠處有少許壓得很低的争吵聲,似乎是情侶在吵架。

謝沅溫度降下來的臉龐,又微微泛紅,她低低地說道:“嗯。”

“是你暗戀了好多年的那個哥哥嗎?”朋友笑得很溫柔,“他跟你說得好像不太一樣,瞧着一點也不桀骜,我都想不出他曾經是讨厭你的。”

暗戀是藏不住的。

謝沅瞞過了身邊所有人,這麽多年來,都沒人想得到她是喜歡沈宴白的。

卻唯獨沒能瞞過這個曾經和她做同桌的溫柔女孩。

少女的心事壓在胸腔的深處,如果一直憋悶着,也難受得厲害。

只有這個朋友知道這樁事,不過謝沅只告訴她是家裏的哥哥,機敏如她也沒有猜出那個哥哥就是學校的風雲人物沈宴白。

謝沅低着眸,含羞地搖了搖頭:“不是。”

四周不知何時安靜了下來,方才那對争吵的男女也無聲起來。

當微涼的風吹起露臺邊的素白輕紗,目光和那個容色僵硬的男人對上視線時,謝沅才明白周遭為何會突然這樣安靜。

沈宴白神情愣怔,擡眼看向她。

無論何時都從容随性的人,這一刻卻像是不會言語了一樣。

沈宴白說過這回的校慶不會過來,餘溫也說他這次來不了了。

清晨天還沒亮,沈宴白就從家裏離開,謝沅以為他有很要緊的事情要忙。

她的神情恍惚,怎麽也沒想到會在這時候見到他。

當目光偏移,看t到沈宴白身畔一身白裙的明願時,謝沅才倏然明悟過來。

他說不會參加慶典,可是他沒有說不參加與昔日同學的聚會。

沈宴白和明願是同班同學,當初那場盛大的示愛就是在他們的升學宴上,都過去那麽些年,還有一群人都記得,足以證明那個場景多令人難忘。

他身邊人來人往,從來都沒有個定數。

可對待明願,沈宴白是想到過未來的,他帶她到沈家,帶她參加圈子裏的聚會。

有人瞧不上眼她,還有他曾經的女友刁難她,他也全幫她給擋住。

沈宴白桀骜不馴,對朋友卻很寬容慷慨,可是為了明願,他跟一起長大的朋友斷交,再不允對方出現于自己在的場合。

分手的時候,他那麽不甘心。

謝沅一輩子都忘不了,沈宴白喝得胃出血的那個夜晚,她是怎麽哭着撥的急救電話。

他不甘心,他也沒放下。

明明公事那樣繁忙,沈宴白卻還是來了,并且剛好在和心中白月争吵時,聽到家裏妹妹暗戀他多年的秘聞。

他一直以來,對謝沅都是那麽看不上眼。

就是近來,也不過因為身邊空寂,方才生出了些許掠奪的欲念。

如果再早些時候知道她喜歡自己,沈宴白大抵只會感到惡心。

謝沅站在露臺邊,心髒像是被一只手攥緊。

她既窘迫又無措,容色蒼白,曾經被沈宴白當着女友的面言說“看不上眼”時,她都沒有這般的為難。

難堪到了一種極致,讓謝沅連反應都不知道要如何反應。

她的大腦好像宕機了,櫻唇緊抿着,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沈宴白容色愣怔,他身邊的明願臉色卻是有些難看。

那是一個落落大方、容色溫婉的姑娘,眼神落在謝沅身上時,卻是那樣的怪異。

朋友也有些微怔,她聰明敏銳,很快就意識到這是什麽情況,她輕輕拉住謝沅的手,想将謝沅擋在身後。

謝沅的神情難堪,她掙開朋友的手,低聲說道:“……抱歉,我還有些事,要先離開了。”

她的眼眶紅着,水眸裏都是窘迫和無措。

遇到危機時,逃避是謝沅世界的第一法則,她沒有再跟朋友多言,匆匆地就乘上不遠處剛巧到達的電梯,逃也似的離開了。

她好像是沒有哭。

可在謝沅手臂擡起的剎那,沈宴白就知道謝沅的眼淚掉下來了。

這樣的場景,在過往的一年年裏,曾出現過無數次。

但那時候沈宴白不會擡頭再看向謝沅,所以他也一直不知道她是哭了的。

有什麽壓抑的情緒迸發出來,讓他無法抑制地想要追上謝沅。

直到明願拉住了他的衣袖。

“宴白,你一定要這麽對我嗎?”她的眼眶泛紅,眼淚就那樣掉了下來,“至少在今天,求你再多陪我一會兒,不成嗎?”

明願雖然出身平凡,作态卻是大家閨秀。

她矜持有禮,溫婉大方,無論何時姿态都是端莊的。

可是現在明願卻低下頭顱,在哀聲地懇求。

沈宴白阖了阖眼,到底是低聲說道:“抱歉,不行,我妹妹身體不太好,身邊離不得人。”

明願神情愕然,忍不住失聲哭了出來:“宴白,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可是沈宴白說完後,就再也沒有理會她。

現在上下電梯的人很多,三臺電梯同時運行,卻還要很久才能到達他們這一層。

沈宴白直接走了應急的樓梯。

可是沈家的司機在附近,立刻就接住了謝沅,他匆匆下樓時,她恰巧上車離開。

沈宴白平生頭一次,感覺到了抓心撓肺的滋味。

-

謝沅的情緒紊亂,她離開得匆忙,可朋友們都還在參加聚會,這樣其實是很不合适的。

但她沒有辦法在外面再多待片刻了。

如果可以的話,謝沅想立刻用些鎮靜的藥物。

她顫抖着手,給方才的朋友發了消息。

朋友性子沉靜,嘴也一直很嚴,哪怕謝沅什麽都不說,她也絕不會将事情洩露,甚至會幫謝沅解釋,遮掩得天衣無縫。

可她心裏還是會為辜負了朋友們而感到歉疚。

直到給每個人都發完消息,表達過歉意後,謝沅紊亂的吐息才稍稍平複。

她蜷縮着身子,手臂抱住膝蓋,眼淚無法控制地往下流。

轎車行使得快速又平穩,轉眼就到了家裏。

謝沅一進卧室就将門給掩上了。

她撲到柔軟的大床上,在黑暗的環繞下,再也無法承受那些壓抑的情緒,終于是放聲大哭起來。

難堪,無措,窘迫。

雜亂的情緒傾壓下來,像是烏壓壓的山岳倏然倒塌。

謝沅的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胸腔裏很疼,心房仿佛是一抽一抽地在作痛。

她把卧室的簾子全都按上,然後抱着膝坐在了地毯上。

身軀蜷縮成非常小的一團,不斷地顫動着。

沈宴白一路疾馳,親自開車回來的,他開車從來都沒有急過,總是能開多平穩就多平穩。

但今天他第一次将車速提到了這個地步。

沈宴白匆匆忙忙地回到家裏,當站在謝沅門口聽到那壓抑的哭聲時,他覺察到了從未有過的慌亂。

他拍着謝沅的門,低聲喚道:“沅沅,開門,是哥哥。”

沈宴白之前一直不懂,沈長凜為何總是那樣緊張謝沅,她每次傷心落淚,沈長凜都将之當作要事,偶爾還會請醫生過來。

現在他全都明白了。

再一想到沈長凜說謝沅自殺過的事,沈宴白額前的碎發都被冷汗浸濕。

他拍着門,将姿态放得很低:“沅沅,別做傻事,哥哥……哥哥剛剛只是太震驚了,你把門開開,咱們好好聊一聊,行不行?”

謝沅沒有搭理他,可她那壓得低低的哭聲也沒有停下來。

沈宴白低聲懇求道:“沅沅,讓哥哥進去吧,有事情我們講出來,好嗎?”

他有過那麽多的女友,卻也從未因為誰急成這個樣子過。

沈宴白打開手機,已經有點無望到想給沈長凜撥電話的地步,撫在門把上的手卻突然将之擰開了。

關心則亂。

他這時才意識到,謝沅并沒有将門反鎖,不過是關上了而已。

沈宴白當即就推開門走了進去。

謝沅坐在床邊的地毯上,抱着膝掉着眼淚,瑩潤的水眸哭得通紅,叫人看一眼,整顆心都要作痛。

她無措地仰起眸,看向沈宴白,眼底都還是難堪。

從謝沅十五歲來到沈家,到現在已經五年了,沈宴白從未想過,家裏這個沉默無聞的妹妹,竟會在暗裏戀慕他許多年。

他對她多不好,總是用厭煩的眼神看她,還常對她說重話。

唯一一次待謝沅好。

還是許多年前學校組織郊游,她走山路不慎跌傷了腿,沈宴白背着她走過暴雨。

可在得知既定的結果後,某些記憶忽然就清晰起來。

沈宴白想起來每次他帶女友回家時,謝沅無措的神情,想起他犯胃病時,她滿是關心和緊張的目光。

——想起他撮合她與秦承月時,她含着眼淚的那雙水眸。

這些年在他的身上,謝沅該吃了多少的苦。

沈宴白喉頭微哽,俯身想要将謝沅從地上抱起來,但他的指節還沒有碰到她,她就滿是恐懼地往後縮。

他多混賬,沈長凜用經年的時光,把她從深淵裏拉出來。

可是他差一點就将她再度毀了。

但沈宴白又多幸運,他平生第一次待人求之不得,這個人竟然已經暗戀他多年。

他聲音沙啞至極:“別難過,沅沅。”

“從前是哥哥待你不好,哥哥跟你道歉,”沈宴白看向謝沅,“以後哥哥不會再那樣了。”

他竭力安撫着她。

可謝沅什麽也聽不進去,她無聲地落着淚。

沈宴白的手臂撐在謝沅的身側,很虛地環住她,低聲說道:“沅沅,你愛哥哥,哥哥也愛你,不管結果怎麽樣,我們先試一試,好嗎?”

“哥哥追你也可以的,”他的聲音沙啞,“就當是讓哥哥償還你這麽些年的情誼。”

沈宴白的姿态沒有任何強迫意味,言語裏也盡是懇求。

就像是在對待易碎的珍寶。

少女時的謝沅,做夢都不敢幻想這樣的話語。

可是此刻沈宴白将這話說出來時,謝沅卻驟然清醒過來,萦繞在心頭的不是觸動和酸澀,而是深重的恐懼。

這麽多年來,她都将心事藏在腦海深處,不敢透露分毫。

尤其是和沈長凜意外共枕後。

他看似溫雅和柔,實則控制欲和占有欲都很病态。

謝沅想都不敢想,如果沈長凜知道她和沈宴白的事該怎麽辦。

她的容t色一下子就亂了。

在更深重的恐懼面前,連之前差些被沈宴白傷害的懼怕都被輕易掠過。

謝沅直起身子,眸光顫動,她不住地搖着頭:“不行,哥哥,我們不能這樣,這是不對的……”

她低下眼簾,聲音也在顫:“而且,而且我有男友了。”

謝沅看向沈宴白,語調帶着與他類似的懇求:“我很愛他,他也很愛我,哥哥,你能明白嗎?”

她聲音壓得很低,幾乎是在用氣音說話。

沈宴白的神情有一瞬的愣怔和恍惚,但他還沒能開口,便聽到了叔叔沈長凜的叩門聲。

沈長凜站在門外,漫不經心地問道:“沅沅,你是身體不舒服嗎?”

他叩門不過是禮節性地叩一兩下罷了。

很多時候都是直接進來的。

謝沅的心髒瞬時跳到了喉間,她的身軀緊繃,指節顫抖着将沈宴白推到了落地窗和厚重窗簾間的縫隙裏。

她的眸裏盡是恐懼。

謝沅顫聲說道:“無論待會兒聽見什麽,你都別出聲,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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