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解圍
解圍
這一句句聲音極大的交頭接耳雖聽得姜語棠有些許不适, 但她也習慣了。畢竟這些年來,比這更難聽的她也不是沒聽過。
于是面對這樣的質疑聲,她也只是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 面上帶着淺笑準備回應。
可才擡腳上前了一步, 就見身邊的賴明軒扯大了嗓門對着周遭的人喊道:“哎哎哎, 俗話說人不可貌相, 這還沒嘗過怎麽就能私自下定論呢?再說了, 諸位都是這街上做買賣的常客, 我家掌櫃的初來這片兒地段做生意, 這以後可是低頭不見擡頭見的,各位嘴下留德,賞個薄面。”
語畢,人群裏雖無人再嗆聲,但也沒人接話茬。大概也是顧慮食百味以後若真在這城北口站住了腳, 那今日面兒上的餘地還是要留的。
可來圍觀的人又不全是生意人, 也有不少平頭百姓和街頭閑人, 他們才不用顧忌什麽面子不面子的,于是半晌之後就見人群裏走出一個搖着折扇的幹瘦男人。
“賞給誰薄面?你不是原來有客來那個瘋癫夥計嗎?給你薄面嗎?你算老幾?”男人毫不客氣地上下打量着姜語棠說道:“再說了,你這初來乍到,我怎麽能知道你家的飯菜好不好吃?有沒有問題?萬一你只是想在這裏撈上幾筆就走, 到時候吃出問題了, 我找誰說理去?”
“你!”賴明軒一臉怒氣攥緊了拳頭,準備上前理論。身旁的姜語棠卻悄悄拉了他一把, 低聲問道:“這人什麽來頭?”
“他叫孫良山。”賴明軒應道:“算是城北這一片的半個地痞, 據說家裏有親戚在京城做官, 他以此整日耀武揚威,拜高踩低。”
“知道了, 讓我來吧。”姜語棠換上了笑臉,恭敬上前:“孫公子這話實在是言重了,我雖是初來這城北地界開店,但卻不是頭一回做生意了,諸位若是不信,大可以去五谷集市上打聽那邊的姜氏糖水攤主的人品如何,再者,今日既已如此,我也把話說白了,開店前七日,凡進店吃飯者,每桌我都奉上自己獨家秘制的蜜餞幹果。同時,諸位要是在我這吃了飯,覺得哪裏不好或是吃出了問題,我親自賠禮道歉,所以看在小店開張的份上,還請諸位賞臉。”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看熱鬧的人群中是有人去過五谷集市的,因此心裏也動搖了幾分,低聲說道:“我知道那家糖水攤子,前幾日還專門去了趟,卻沒找見,原來是來這開店了。”
聽着身後的私語,孫良山臉上有些挂不住,折扇一甩,他身邊跟着的仆從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上前一步高聲喝道:“賠禮道歉就完了?那多簡單啊,若是這樣,那殺人放火豈不是直接賠禮道歉就可以?說的輕松,誰給你作保?”
這話明顯是偷換了概念,同時“作保”二字也點明了孫良山的人今日就是來找茬要錢的,于是圍觀的衆人裏,剛才即便是有想進店嘗試的心,眼下都不敢了。
“我給她作保。”
随着一聲溫和又清亮的女聲響起,圍觀的人群從中間讓出來了一條路,姜語棠放眼望去,是一個穿着錦衣羅衫的女子,她瞧着這女子的模樣優雅端莊,想必應該是哪家的小姐。
“是柳小姐,她怎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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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呀,這老板還認識柳小姐呢?可真是稀奇。”
姜語棠雖沒弄清楚眼下的狀況,卻依舊帶着敬意行禮,同時豎起耳朵細細聽着周遭的議論,初步猜測着這小姐的身份。
“時煙?嘿嘿嘿,煙兒表妹,你怎麽來了?”孫良山一臉猥瑣地笑着上前,卻被柳時煙身邊跟着的丫鬟厲聲嗆了一番:“誰是你表妹,少來這攀親帶故,速速讓開。”
孫良山被斥了也不生氣,反而順了丫鬟的話讓開了道路,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琉璃,來。”随後只見柳時煙用團扇半遮着臉,側身對着身邊的小丫鬟低聲說了些什麽,這名叫琉璃的丫鬟便和顏悅色地向前,對着姜語棠行禮:“姜老板,我家小姐知你今日新店開張,特地帶了東西來給您賀喜。”
說着,只見琉璃一拍手,跟在柳時煙身後的幾個仆從端着錦盒一一上前。
姜語棠一時間有些震驚的說不出話,自己什麽時候認識了這麽一位大小姐?不僅在新店開業第一天替自己解圍,還帶着東西來給充臉面。
大約見姜語棠半晌沒有動靜,丫鬟琉璃伺機提醒道:“姜老板,許久不見,今日大喜,您不請我們家小姐進去敘敘舊嗎?”
“哦,好。”姜語棠回過神來,忙起身讓路:“柳小姐,樓上請,二樓攬明月雅間。”
“二樓攬明月,貴賓一位~”賴明軒站在門口提高了嗓子,十分得意的喊道。
有了柳時煙作保,圍觀的人群也不再猶豫,紛紛跟進店裏落座。
瞧着姜語棠也跟上了樓親自招待,大t堂內賴明軒終于松了一口氣,招呼完客人轉身之際,他瞧見宴秋正靠在櫃臺邊上時不時朝着二樓望,于是大着膽子上前搭話。
“那個,宴,宴秋哥?”在近幾日一起打理店裏事情的時候,賴明軒就想着之後要跟宴秋日日一個屋檐下相處,可怎麽想都想不到一個合适的稱呼,他瞧着宴秋的樣子像是比他長幾歲,于是便自作主張的叫起了哥。
見宴秋沒有反駁,于是賴明軒就當他是默認了這個稱呼,大着膽子繼續問道:“宴秋哥,咱們掌櫃的真是沉得住氣,有這麽厲害的朋友,竟然沒有提前說,剛才在門口那孫良山找茬的時候,我都快急死了,”說到這裏,他似乎又想到了宴秋也沒有說話,于是又補充道:“哥你也是能沉住氣,在門口竟一句話都沒替掌櫃的辯駁。”
“做生意,總是要遇到這些的,我站出來替她說話,若是平息了事态,那日後衆人來食百味吃飯,是認我還是認她?若是沒平息事态,那旁人豈不是更認為食百味的老板可以随便拿捏了?”宴秋不緊不慢說道:“再說了,她這麽厲害,不用我,她自己也能搞定。這也算是打得一拳開,免得百拳來了。”
“對呀!”賴明軒兩手一拍,恍然大悟:“嘿嘿,宴秋哥,你跟掌櫃的腦子一樣好。”
“那小姐是什麽來頭?和那地痞又是什麽關系?”宴秋瞧着姜語棠進了雅間遲遲不出來,于是直接問道。
“你說柳時煙小姐嗎?”賴明軒順着宴秋的眼神朝二樓看了一眼:“柳小姐是城北這一片柳員外的獨女,聽說家裏也有親戚在京城當官,這柳小姐是菩薩心腸、為人和善,每逢天災旱澇的季節,她總是親自在幾處城門外搭棚施粥,因此在這一片也算有些的。只是這些年卻極少聽說她常與誰打交道,因此今日她能來,也是點名了與咱們掌櫃是好友。至于那孫良山,聽說是他家在京城做官的親戚和柳家是連襟還是什麽,因此,在這倉西府,他一直上趕着與柳家結交。”
*
二樓,攬明月雅間的門打開,方才跟上來的幾個仆從放下東西後,便一一站在了門外等候,雅間內只留下了琉璃一個丫鬟。
“請。”姜語棠放下一碟子糕點、蜜餞後,倒了一杯清茶,恭恭敬敬地端起茶杯向柳時煙致謝:“柳小姐菩薩心腸,語棠在此深謝小姐出手相助。”
“你叫姜語棠?”柳時煙抿了一口茶,柔聲說道:“好聽。”
這沒頭沒尾的話,雖讓姜語棠摸不透這小姐的性格,以及她今日前來究竟是要幹什麽,可人家剛才畢竟是幫了自己,因此姜語棠還是順着她的話應道:“小姐謬贊。”
只見柳如煙仰頭示意,一旁站着伺候的琉璃便上前一步,把擺在桌上的幾個錦盒一一打開。
“這裏面是一些瓷器和字畫,雖不值什麽錢,但都是我從許多文人墨客手裏收過來了,你可留在店裏當裝飾,之後再有人來你店,見了這些字畫,便知你我的交情,即便是要找茬也會收斂幾分。”柳時煙慢條斯理的說道。
這一上來又是解圍,又是送東西,若是個男的,定是會的覺得這是什麽美人計。
而姜語棠是個女人,自然不會這麽想。只是再明事理知恩情,也要弄清楚事情的緣由,她也不願不明不白的受人恩惠,于是支支吾吾道:“再次,深謝小姐美意,只是有一事......”
琉璃瞧出了姜語棠的欲言又止,于是掩唇一笑開口解釋道:“姜娘子,你別擔心,我家小姐幫你絕對沒有什麽圖謀,你可還記得之前在集市擺攤的時候,有個小姑娘日日都去你那裏買上一份雪泡豆兒水?”
瞧着琉璃這麽說,姜語棠回想着确有其事,她擡眸瞧了一眼琉璃,這才意識到,那日日都來買雪泡豆兒水的小姑娘,與琉璃的打扮竟相差無異。
“是有這麽一回事。”姜語棠恍然大悟道:“而且,你們......”
“對的,我們都是小姐的丫鬟,她叫珍珠,今日休息,所以沒來。”琉璃說着:“我們小姐最喜歡你做的雪泡豆兒水了,前幾日還親自去了趟五谷集市,多處打聽才知你已經不在那裏擺攤了。”
語畢,柳時煙這才又開口:“你以後都不賣糖水了麽?”
“不是不賣,只是重心轉向這小飯館了。”姜語棠對着柳時煙笑道:“不過多謝小姐擡愛,小姐若是喜歡,可日日叫人來取,我專門給您做,亦或者......”
話還沒說完,就聽柳如煙的肚子發出咕嚕一聲,與此同時,雅間外敲門聲也響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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