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欣慰

欣慰

姜語棠神色一愣, 差點以為自己是急糊塗了在做夢,但此刻她腰間扶着的那只手的溫度卻是實實在在的。

看着姜語棠婆娑的淚眼,李長寧像小時候那般, 溫溫柔柔地擡手撫了撫她的臉頰:“別怕, 又不是你的錯。”

賴明軒在一旁端着盤子, 看着大堂裏的人議論姜語棠的身世, 聽得一愣一愣的, 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辦。

只見李長寧把姜語棠往自己身邊拉了拉, 随後向着店裏的食客們行了個禮。

“諸位, 我是這店裏掌櫃娘子的姐姐,近日剛從別處趕來倉西府看望我家妹子,我妹子自嫁來這倉西府,夫家一窮二白,無依無靠, 到今日這小店生意能如此紅火, 多虧在座的各位賞臉光臨和幫襯, 且容許我先謝過各位了。”李長寧說着又行了一個禮。

如此身材高挑勻稱,模樣可人,說話又好聽的掌櫃姐姐将這高帽子往食客們頭上一戴,大多數人都收斂了剛才火急火燎的戾氣, 連連說道:“掌櫃姐姐您客氣了, 也是姜娘子的手藝獨一無二,為人又大方不計較, 經常免費送我們一些蜜餞品嘗, 甚得我們這些人的心, 我們也是正巧合了胃口,正好要吃飯罷了, 哪有什麽幫襯不幫襯的,倒是見外了。”

李長寧一見如此,便趕緊接住了話茬:“如此說來,各位來我們食百味吃飯,看中的是我家妹子做菜的手藝喽?”

“那是自然,姜娘子的手藝與某些酒樓裏的大廚比都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好。”李長寧又接道:“既如此,那諸位為何要去糾結我家妹子的身世呢?”

“這......”前面幾位食客此時面面相觑,皺着眉思索了一會兒,才支支吾吾道:“這......不是我們有偏見,我們只是怕......”

“怕?怕什麽?”李長寧面不改色,十分篤定地回看這坐在大堂裏的所有人:“怕我妹子不吉利?可是諸位想想,若真是她不吉利,那這食百味怎麽能開得起來?你們之前來店裏吃飯的時候,不知她的身世,吃了她做的菜,回去之後可有什麽不适?可遇見什麽不好的事?”

衆人一聽這話,互相交頭私語了幾句,似是發現李長寧說的确實有幾分道理,再加上姜語棠的手藝着實太好,會做的花樣也多,食客們當下皆不再言語。

李長寧見好就收,最後補上一句推波助瀾:“所以只能說我妹子之前是時運不濟罷了!”

“掌櫃姐姐伶牙俐齒,說的好有道理。”

“說的對,我們來吃飯,飯好吃就行了,管那麽多幹嘛?就是京城裏的大官們吃飯,也沒見說是調查廚子的身世背景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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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如今這姜娘子的生意都紅火起來了,想必這就叫時來運轉了!”

在一衆人的高聲附和中,姜語棠紅着眼眶終于露出了笑臉,“沒事了,先招呼人。”李長寧拍了拍姜語棠的胳膊安慰道,随後又吩咐賴明軒招呼着大堂的食客們。自己拉着姜語棠就要往後廚走,可二人還沒有完全轉過身,就被那在一旁等了半天的劉嫂攔住了去路。

“哎呦,那個,姜娘子,實在抱歉,都怪我話多嘴長,我是實在不知道......”劉嫂急得兩手一拍,滿臉擠出了褶子一副很抱歉的樣子:“我,我不知道你到這邊做生意,沒跟大家夥說過你的情況呀,我以為跟從前在集市上一樣,大家都知道。”

姜語棠平日裏也知道劉嫂是個嘴上沒把門的人,可她畢竟比自己年長,眼下看着她那局促的樣子,姜語棠那股心軟的窩囊勁兒又上來了,可才要開口說沒關系,卻聽身旁的李長寧用毫無客氣的語氣,陰陽道:“哦?那合着還是我家語棠的錯呗,怪她提前沒跟你說?”

眼下李長寧說話的這股勁兒像極了她母親的樣子,姜語棠瞧着心裏雖很不是滋味,但人家畢竟是再給自己出頭,因此她也不好說什麽,只拽了拽李長寧的手臂道:“長寧姐,算了吧。”便拉着她往後廚走。劉嫂還跟在後面一個勁兒的道歉,賴明軒見狀識趣的上前阻攔,把人打發走了。

二樓樓梯口一直瞪着眼睛觀望的小腦袋,思考了一會兒,也跟着二人進了後廚,蔥餅婆婆一邊攪拌着手裏的涼菜一邊說着馬上就好。見姜語棠二人半晌沒有應聲,擡眼準備詢問時,卻看到了抱着撥浪鼓在廚房門口盯着姜語棠看的煦兒。

“煦兒?”婆婆喚道:“好孩子,怎麽站門口?”

姜語棠二人也聞聲回頭,“怎麽了?”她開口問道。

煦兒只看着她不說話,慢慢的走近,把攥着的小拳頭伸到了姜語棠面前。姜語棠雖一臉不解,但還是伸出了手接着。

只見一顆小小的蜜餞落在了她的掌心,随後便聽見煦兒小小的聲音說:“吃。”

姜語棠見狀立刻明白了煦兒的心意,用力攢出一個笑臉,撫摸着煦兒的小腦袋說道:“姑姑沒事,你吃。”

婆婆瞧着幾人的狀态,心中泛起一種不詳的預感:“這一會兒的功夫,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

“沒事,不過是遇上了個嘴長的刁婦罷了,已經擺平了。”李長寧回道。

蔥餅婆婆見狀,只朝外瞧了一眼,便想起今日出門之時,在城北的主街上好像看到過劉嫂,于是便問道:“可是那劉嫂子說什麽嗎?”

“她也不是故意的。”姜語棠整理了自己的心情說道:“不過還是要謝謝你,長寧姐。”

“咱們自家姐妹客氣什麽。”李長冷哼一聲,一臉不屑:“我就是看不慣那些人欺負你,說你是個......”

寡婦兩個字李長寧硬是咽了下去,沒有說出口,只對着門口狠狠瞪了一眼。

蔥餅婆婆此時已經猜到了一二,從前在集市上的時候,她也沒少聽見一些人一邊在吃食上占着姜語棠的便宜,一邊嘴下陰毒的說她是克父克母又克夫的不祥寡婦。安慰的話翻過來倒過去都不過是那些,蔥餅婆婆動了動嘴巴,最終什麽也沒說。

聽着外面不斷報來的菜名,婆婆拍了拍姜語棠的肩膀,示意煦兒到自己跟前來。姜語棠收拾好了情緒重新投入到做飯中,這一忙,便到了傍晚,送走了最後一桌客人,她才停下歇息。

恰巧此時,宴秋也提着東西回來了。

“我們涮兩樣的炊具打好了?”賴明軒兩眼放光連忙迎接:“哇,這葫蘆瓢怎麽還燙了窟窿眼,拿這撈東西嗎?咱們不是有笊籬嗎?”

“王鐵匠說時間緊,先打了一t個小鍋出來,讓我拿回來看看,如果沒問題,他就把剩下的幾個打好了親自送過來。”宴秋見姜語棠走來便說道。

“行。”姜語棠接過葫蘆瓢和小鐵鍋一邊端詳一邊對着賴明軒解釋道:“笊籬是笊籬,不一樣,這個是用來做漿水魚魚的。”

“漿水魚魚?我知道我知道,是不是跟上次做的漿水攪團差不多。”賴明軒看起來十分興奮,咽着口水說:“掌櫃的,你上次做的漿水攪團我看那老爺子吃的真香,什麽時候我們也吃一下?”

“行。”

“還有這小鐵鍋都打好了,要不我們自己也先試一試?”

“成!不過今日呀,我們有更好吃的東西。”姜語棠朝外面看了看,說道:“我瞧着外面天也陰了,應該沒什麽客人了,要不今日就到這吧,明軒,收拾東西打烊。我們幾個去後院摘槐花,做麥飯。”

“好!”賴明軒累了一天,聽到打烊的消息立刻生龍活虎起來。

幾人的活安排妥當,宴秋個子高腿長,就負責上梯子摘槐花。姜語棠和李長寧兩個年輕人負責在底下扶着梯子,指點摘哪一串。蔥餅婆婆年紀大了就拿着大簸箕在底下接槐花,并負責挑揀。至于煦兒嘛,則只用仰頭看着,小手偶爾摸進簸箕裏拿一兩串盛開的來嘗嘗甜不甜就可以了。

“那一串,那一串!”

“這個?”

“對,就是左邊那一串,那串是半開的,做麥飯最好吃了!”

後院充斥着歡聲笑語,幾人各司其職,不一會兒的功夫,就收獲了滿滿一大盆的槐花。

“好香啊!”李長寧感嘆道:“之前我做過一次,但是沒成功,蒸出來軟趴趴的,不知道是哪兒出了問題。”

“那待會兒我們一起再做一次。”姜語棠從簸箕裏挑出來一串全開的遞給煦兒道:“這個甜。”

賴明軒收拾好了之後,幾人圍着簸箕開始挑挑揀揀,姜語棠一再叮囑半開花的最好吃。挑揀好了之後,姜語棠舀了一盆水将槐花清洗一番後,晾在一旁瀝水,到半幹的時候又将适量的槐花全部倒入一個小盆,随後又挖了一碗面粉倒入翻拌,使得每一顆槐花都均勻的裹上面粉。

待大鍋裏的水開之後,将裹面的槐花放在打濕的籠屜布上蒸,差不多一盞茶的時間過後,熄火在鍋上焖一會兒。趁着這個功夫再起鍋燒油。

最後待槐花麥飯出鍋的時候,給頂上放上些許蒜粒、鹽、蔥花、辣椒粉,再用熱熱的油一潑,“滋啦”一聲,滾燙的熱油激發出蒜粒和蔥花的香氣,再裹上辣椒粉的麻辣,還沒吃上嘴裏的口水便已經開始分泌了。

賴明軒早早就端着碗迫不及待等着,幾人在飯桌上吃的津津有味,滿滿一小盆槐花麥飯一點都沒剩下。

收拾東西的時候,賴明軒看着姜語棠幹練麻利的身影,不由得又想起中午的尴尬局面。于是他趁着沒人注意,溜進了廚房。

“怎麽了?”姜語棠擦洗着最後一只碗問道。

“掌櫃的,今天晌午的事情......”賴明軒一時間沒組織好語言,看着姜語棠竟不知該說些什麽了。

姜語棠看着賴明軒的樣子,面色也有些暗沉,只以為她之前擔心的事情還是要發生了,便道:“我之前租店的時候就說過了,租約到期,你若也覺得我有問題,不願意租了,我絕不賴着,只是這店才剛開始,我希望......”

一聽姜語棠這麽說,賴明軒便知她是誤會自己了,于是連連擺手:“不是,不是,掌櫃的,您誤會了,你幫了我和小姐那麽多,我怎麽能做過河拆橋的小人,我從前不知您的身世,今日聽了個大概,我賴明軒對您只有佩服和崇拜,哪裏有資格嫌棄您呢!”

賴明軒一急說的差點都要給姜語棠跪下了,看着他那迫切表忠心的樣子,姜語棠不由得樂了。

眼下身邊的所有人都知道了自己的底細,她也明白所有人都是站在自己這邊的,姜語棠的心裏突然多了一份欣慰,晌午心裏留下的陰霾也都一掃而光。

就在幾人在店門口打完招呼,準備各自回家時,沒走幾步,街角的拐彎處突然挪動的身影,吓了姜語棠一聲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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