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猜忌

猜忌

第一個食盒裏兩層四道菜, 分明就是當初姜語棠她們帶去柳府時那張菜譜上的前四道。

因此,店裏其他人看見之後臉色明顯也不對了,大家看着姜語棠愣神的樣子, 安慰道:“說不定是巧合呢, 我們再看看這一盒是什麽?”說着, 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李長寧。

李長寧見狀, 臉上也添了幾分笑意安慰姜語棠:“是啊, 這些菜都是端陽節的基礎必吃菜, 能想到一起也是難免的。”說話間, 她也很自然地将自己手上提着的那個食盒打開。

“這......”

第二個食盒打開之後,所有人都沉默了,剛才自我安慰的借口就像是個笑話一般。

如果說基礎菜式撞了那情有可原,可這食盒裏的菜,有好幾道都是姜語棠她們一連研究了幾日才做出來的, 尤其是那道面扇子。

這面扇子是西邊一個小縣城的地方特色, 哪怕是姜家爹當初也是偶然間接了個那邊的宴席, 才得知有這麽一道吃食,一般人很少了解到。

可眼下食盒裏最顯眼的這盤菜,不管是從外觀還是顏色、形狀上來看,分明就是就是一個正宗的面扇子。

大堂裏陷入一陣沉默後, 姜語棠深深呼了口氣, 放在桌面上的手攥了又攥,最終還是伸手去盤子裏拿了一片來嘗。

店裏所有人只有她吃過正宗面扇子的味道, 于是其他人都沒有跟着去嘗, 只是眼巴巴地等着姜語棠發話。

姜黃色的餅子塞到嘴裏, 姜語棠一時之間嘗不出面扇子是什麽味道,只是覺得心裏苦很的。

“語棠......”蔥餅婆婆從她的神情裏看出了難過, 心疼地握住她的手輕輕喚她。

“沒錯了,是胡麻粉。”姜語棠盡力整理着自己的心情,用極其平靜的語氣說道。

賴明軒看了一眼宴秋說道:“這怎麽可能?宴秋哥跑遍了整個倉西府都沒買到啊?難道是他們自己配的?”

“不太可能。”宴秋皺着眉開口回應:“胡麻粉最早是西州特有的一種香料,後來中原與西州和平相處互通集市之後,靠近西州附近的幾個州府這才也開始将這種香料用于食物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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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種香料的獲取方式一般都是從西州人手裏買來的,很少能有自己配出來一模一樣的。”宴秋說着也從盤子裏拿出一塊最小的面扇子,輕輕咬了一口之後,十分肯定的說:“這确實就是出自西州人手裏的胡麻粉。”

“怎麽會這樣......”賴明軒一時語塞,絞盡腦汁最後卻只問道:“語棠姐,接柳府家宴的不是你舅舅嗎?會不會真的是......巧合?”

見姜語棠眉頭微皺不說話,賴明軒又轉頭去問:“長寧姐......”

話問到這份上,似乎所有的矛頭都指向李近山,可李近山畢竟是李長寧的親爹,又是姜語棠的舅舅,店裏的人也不好直接對其進行猜忌,因此,氛圍頓時有些尴尬。

“算了,已經這樣了。”姜語棠拍了拍垂頭喪氣甚至有些自責的李長寧:“先吃飯,不想了。”

這頓飯吃的并不愉快,飯桌上李長寧一直低頭不語,吃的也很少,一直到晚上回家躺在床上,李長寧也只是簡單打了招呼便早早躺下了。

夜裏,姜語棠又一次輾轉難眠,她睜着眼睛盯着天花板,腦子裏想的還是柳府家宴菜譜的事情。

突然,黑暗裏傳來了一聲輕微的啜泣,姜語棠輕輕轉頭看向背對着自己的李長寧。

“長寧姐。”

她叫了一聲,李長寧并沒有動靜,随後她輕輕嘆了一口氣,伸手撫了撫李長寧的後背道:“長寧姐,事情都過去了,別想了。”

李長寧一晚上都悶悶的,姜語棠便知道她是在因為李近山接了柳府家宴的主廚之位,且做的菜又和她的菜譜上的那些菜品雷同,而感覺到內疚。

半晌之後,李長寧緩緩轉過身,說話的聲音裏帶着些顫抖說道:“語棠,要不要我明日去問問我爹,菜譜到底是怎麽回事?”

“不用了,我說了,都過去了。”姜語棠淡淡說道。

“可是......”李長寧似是有些不甘心,繼續補充:“其實不是我偏向他,我只是真的覺得他作為一個長輩,應該不會故意來搞這種事,所以我想去問問。”

“長寧姐。”姜語棠伸手拍了拍李長寧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你和舅舅的關系最近才緩和,我不希望因為這點小事,再讓他對你有什麽看法。”

大約是姜語棠的這些話打動了李長寧,她什麽都沒有說,只是在黑暗中攥了攥姜語棠的手來表示此刻自己的心情。

原本以為這件事就要這麽過去了,姜語棠終于迷迷瞪瞪困意爬上心頭,卻又突然聽到李長寧輕輕叫了自己一聲。

“嗯?”她懶懶地應聲。

“語棠,我突然想到一個事情。”夜深了,李長寧的聲音卻十分明亮清晰:“當然這只是我自己的猜測,你随便一聽就行。”

“什麽?”

姜語棠原本還是有些困的,但是聽到李長寧這麽說,突然睡意全無。畢竟她自認為對李長寧已經十分了解,從前每次李長寧要說自己的想法和建議的時候,總是用這種語氣開頭。

而且一般在沒有十足把握的情況下,李長寧也不會将話說出來。所以在姜語棠看來,李長寧接下來的話絕對不是無端的猜測。

“語棠,我知道你和柳小姐關系好,也知道她是菩薩心腸。”李長寧淡淡說着:“可是你記不記得,那天我們倆拿着家宴的菜譜去找她的時候,她似乎并沒有細看,而且當時我們走的時候,她既沒有說要不要我們的菜譜,也沒有将菜譜還給我們。”

“并且當時我們走的時候,柳小姐知道我們與我爹的關系之後,似乎也很驚喜。會不會是她覺得我們是一家人,又覺得咱們列出來的菜品都還不錯,所以便做主将菜譜拿給我爹他們去做了?”李長寧說完之後,又補了一句:“當然,這些都是我的猜測。”

話說到這份上,姜語棠自己也細細想了想:“其實你說的也不無道理,畢竟我們前幾日在店裏研究家宴要用的糖水果子的時候,她來的那幾次也都提過舅舅的手藝也不錯,甚至也提了幾次建議我和舅舅一起做主菜。”

兩人陸陸續續又說了幾句,越聊越覺得事情似乎就是這樣,可柳時煙是柳家的大小姐,即便确确實實就這麽做了她們也不能去問什麽,所以這件事姑且就這麽不了了之了。

柳家家宴她們做的活t輕松了,但是收到的酬金不少反多,所以看上去也并沒有什麽損失,要說唯一的變化,大概就是姜語棠對柳時煙幼時的那種親近的感覺越來越少了。

仿佛柳時煙從來就只是一個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是與她有着天差地別的過客。

這一夜很長,覺也睡得很安心,以至于第二天兩個人睡到被雨聲驚醒,才發現起晚了。

端陽過後的這幾天也不知是下大雨的原因還是怎的,店裏的客人比之前少了很多,由于是下雨天,宴秋也不用去田裏了,幾個人經常就這麽坐在店裏大眼看小眼。

姜語棠在偶爾空閑的時候,也曾再次試圖悄咪咪給李長寧和宴秋創造單獨相處的機會,但是似乎每一次都會被宴秋識破。

因此,這幾日宴秋的氣越來越明顯了,若是從前還會陰陽怪氣地怼姜語棠,那如今已經是直接不理會她的問話了。

當然,姜語棠雖然內心也有心虛,但大多數時間她還是更偏向李長寧,有時候甚至會覺得宴秋這個人不知好歹,不可理喻。

“這個雨下的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啊?”賴明軒的反射弧較長,一點都沒看出來店裏這些人的小心思,因此每日都只是靠在門邊靠着天發愁。

“誰知道呢。”店裏只有婆婆應和他:“這雨下了這麽多天,哎,搞不好有的地方怕是要有災呦。”

兩人正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就見雨幕中跌跌撞撞跑來一個身影,賴明軒以為是吃飯的客人,于是直起身才要準備迎客。

“呦,客官您......”賴明軒話還沒說完,就見那人直接沖進店裏栽倒在他腳下。

只見那人一身破爛衣衫上沾滿了泥,頭發也烏糟糟一片,身上被大雨淋濕,那些落在地上的水滴,已經變成了黑泥色。

賴明軒瞧着這人一副乞丐模樣,便也沒有上手去扶人:“喂?你沒事吧?”

見人沒有動靜,姜語棠和李長寧也都圍了上來,李長寧只瞧了一眼那人身上唯一一塊被雨水沖的比較幹淨的布料便道:“應該不是乞丐,他身上的衣服布料是錦緞。”

這話一出,幾人連忙分工去拿了幹淨的帕子、打了水,再将人扶到了桌邊,簡單給擦了擦之後,發現是個眉目清秀的少年。賴明軒中途晃了晃這少年,見其沒反應後又摸了摸他的額頭道:“他好像發燒了。”

于是幾人商量之後,想着反正這幾日店裏也沒客人,暫且将少年弄去了樓上的空房間,也算是行善積德了。臨走時姜語棠檢查了少年的手,沒什麽傷口和繭子,看樣子确實不是乞丐。

“明軒,你去看看這個點兒藥鋪還開着嗎?去抓幾服藥回來給他灌下去。”姜語棠看着外面的天色已經快要暗了,便催促着他快點出門。

眼瞅着也沒什麽生意,大雨沒有一點要停的意思,于是等賴明軒回來之後,幾人便直接分了剩下的幾間空房,在店裏住下了。

翌日天才蒙蒙亮,姜語棠就被一陣急促的拍門聲吵醒的。

“語棠姐!快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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