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戀她

戀她

沈別将已經休克昏迷的舒吟抱了起來。

他手臂緊繃到發顫, 來不及等救護車,用盡生平最快的速度抱着她下樓。

這個時間學校門口的出租并不好攔,他懷裏的姑娘唇上血色已然褪盡, 身上體溫更是低得吓人,連呼吸都越發的微弱下去。

生死一線關頭, 沈別一點都不敢賭,他也什麽都顧不上了, 直接抱着她跑去操場。

那麽多老師在, 肯定有車能立刻送她去醫院搶救。

他就這麽大張旗鼓地抱着舒吟t突然出現在操場, 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麽的學生一下騷動起來。

一片竊竊私語聲中,廖雅珍臉色難看地走過去要訓他, 結果看見舒吟這副樣子一下也慌了神。

沒等她問,沈別快速道:“她過敏休克。”

休克不可小觑, 一個不小心是會死人的,場面亂作一團。

“我車停在校門口, 你抱着她跟我來, 我開得快。”體育老師當機立斷對沈別道, 廖雅珍和王主任也忙跟着過去。

出了這麽大的事, 校長沒心情再主持這場成人禮了,學生要在學校出了事故,不管是因為什麽, 他這個做校長的都難逃其咎。

他趕緊聯系了醫院和醫生, 也開了自己的車跟過去。

好好的成人禮因為這場突發事件倉促散場, 大家意興闌珊地散場,邊走還邊和同伴讨論舒吟是怎麽了。

鄭彤慌慌張張地找到溫芷珊, 兩人來到一個無人的角落,她怕得臉色比紙還白。

“怎麽辦, 我們該不會把舒吟害死了吧?我們是不是要坐牢啊?”她冒着冷汗的手抓住溫芷珊的手。

就在前兩天,溫芷珊找到她,說是要教訓舒吟一頓,還給了她一只手镯作為報酬,只需要往她水杯裏撒一點花粉。

本身她和舒吟鬧過不愉快,也很嫉妒她那張把男生迷得不行的臉,于是欣然答應了。

她也希望舒吟的臉變得紅腫難看,卻沒料到鬧出這麽嚴重的後果。

溫芷珊說實話心裏也有點怕,但在鄭彤面前還在強作鎮定:“已經及時送醫院去了,哪那麽容易死。”

她有幾分嫌棄地掙開鄭彤的手:“你現在快點回宿舍,把她杯子裏的水倒掉,讓人過敏的東西那麽多,根本查不到你身上,你別自己露了餡就行。”

-

校長提前聯系了醫院,一過去就有醫護人員對舒吟進行搶救。

她症狀一度危險到心髒驟停,醫生和護士又是給她進行胸外按壓,又是給她注射腎上腺素,心髒才慢慢恢複了跳動。

又被立刻送去ICU搶救,吸氧,接呼吸機,各種藥物往她的身上注射了一管又一管,終于在晚上十二點多,舒吟被推了出來。

她人還昏迷着,但總算是脫離了生命危險。

沈別聽見醫生說出這句話,那一秒像是死徒被赦免,身體裏冷得像要凝固的血終于回暖,有了溫度。

等在外的校領導和班主任也都松了口氣。

“那廖老師,今晚就辛苦你在這邊照顧她了。”校長對廖雅珍道,舒吟沒親人在這邊,不可能留她一個人在這兒。

“不辛苦,我應該的。”廖雅珍忙道。

幾位校領導提心吊膽了一晚上,也是真的身心俱疲,都準備要走了,視線落在一直緊抿着唇,還站着不動的少年身上。

校領導一個個眼明心亮,他和舒吟是什麽關系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但也幸好有他及時趕去了,不然再晚個一分鐘都很可能釀成大禍。

抓早戀抓得最嚴的王主任決定暫且睜只眼閉只眼,咳了聲對沈別:“你先回去吧,實在擔心舒吟的話,明天早上再來看她。”

沈別視線從病房門上小小的窗戶暫時收回來:“我就在這兒,等着她醒來。”

王主任瞪眼:“有你們廖老師陪着舒吟,你還有什麽不放心的,況且這兒又沒你睡覺的地兒。”

“我站在走廊等。”

王主任:“……”

算了算了,根本勸不動,愛咋地咋地吧。

淩晨兩點多,舒吟迷迷糊糊地睜開眼,一直守在門口的沈別立刻發現,他把門敲響,剛睡着一小會兒的廖雅珍也很快醒來。

“我去喊醫生,來看看。”

幾分鐘後沈別跟着醫生一起過來,醫生對她身體又進行一番仔細檢查:“各項指标都趨于穩定了,應該沒什麽事了,不過你當時情況太緊急,我建議你還是再住院觀察個三五天。”

等醫生走了,廖雅珍問她是怎麽引起的休克,作為班主任,她肯定得搞清楚學生出事的原因。

舒吟自己到現在都還有些恍惚,像做了場噩夢,她努力回想着時,沈別給她倒了杯溫開水,端到她手裏:“先喝點水。”

等她喝完了,他拿回杯子,又把床上的枕頭豎起來,扶着她慢慢靠着。

她撓了撓發癢的胳膊:“我下午本來好好的,五點半多的時候和我兩個室友一起下樓,準備去操場集合。”

身體還很虛,她說幾句話就要停下歇口氣:“路上我開始覺得有點不舒服,胸口發悶,身上有也點癢癢的,我又想起來我手機沒帶,就又跑回寝室去拿。”

“然後等到了寝室,那種不舒服感更強烈了,我感覺手腳都開始發冷,頭昏,呼吸越來越困難,想站起來時眼前一黑就暈了過去。”

現在想起來,舒吟還覺得很難受恐怖,那種喘不上氣窒息感,真的有種瀕死的感覺。

“我之前臉上起疹子就是對繡球的花粉過敏,但我今天一天都待在學校,學校裏面也沒有種繡球。”

“那是吃了喝了什麽導致你過敏的嗎?”廖雅珍又問。

舒吟想了想,搖頭道:“我中午在食堂吃的砂鍋飯,我先前也總吃這個,都沒有問題。這一下午我在寝室寫卷子,沒吃別的東西了,喝的水也是水房打的開水。”

廖雅珍聞言皺了皺眉,這聽起來似乎都沒什麽問題。

沈別也擰了擰眉,頓了頓他敏銳地問:“你感覺不舒服,是在喝了水之後嗎?”

舒吟被這麽一提醒,想了想好像确實是這樣。

“我出門前喝了杯子裏的水,然後下樓後就覺得有點難受了,等再回去拿手機時,我坐下來緩了緩,又把杯裏剩下的水喝完了。”

聞言,沈別和廖雅珍都意識到問題的關鍵,很可能就來自她喝的水,然而普通的水又怎麽會引發過敏甚至休克呢?

“我去報警。”沈別眉眼沉了又沉,語氣冰冷。

-

調查起來也快。

接到報案後,警察來到學校分別對舒吟的三個室友進行問話。

一問到和水有關的,周葵馬上想起昨晚鄭彤把舒吟桌上的水杯打翻了的事,她當時還以為她是埋怨舒吟破壞成人晚會,故意這樣撒氣的。

鄭彤到底也就十七歲,一見着身穿警服,表情嚴肅的警察,還沒怎麽自己就先慌了。

經驗豐富的警察瞧得分明,又掌握了另一位室友的證詞,幾番盤問下來鄭彤就招架不住了。

“我沒想害死她,我就是想弄個惡作劇整一下她,我不知道會搞得這麽嚴重。”鄭彤對着警察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警察簡直不知說什麽好:“你都高三了,也不小了,怎麽還一點分寸也沒有?惡作劇是能随便開的嗎,你室友心髒都休克得停跳了,要是搶救不及時的話就要死了,你小小年紀就成了殺人犯知道嗎?”

“殺人犯”三個字讓鄭彤身體抖了抖,她哭得更厲害了:“我真不是故意的,而且這主意也不是我想出來的,是溫芷珊讓我這麽做的!”

鄭彤和溫芷珊都還沒有滿十八歲,主觀上兩人也不存在害死人的意圖,構不成刑事案件,只能按照社會治安案件管理處罰。

但由于這場惡作劇造成的後果嚴重,除了罰款之後還要行政拘留半個月,學校為嚴正校紀校風,對這兩人的處罰是開除學籍。

舒吟留院觀察的這幾天,沈別也一直陪着她。

他一日三餐給她買飯,幫她在臉上胳膊上擦藥,經常她疹子癢得受不了,又不能拿手去抓,他就不厭其煩地拿來棉簽,浸着冰水給她一遍遍敷。

殷燦夏晚上放學來看望舒吟時,見到的就是這一幕。

平時在學校裏冷漠陰沉的少年,此刻坐在病床邊,略低着頭,那張冷慣了的臉上神色溫柔得要命,骨節清晰分明的手指捏着根棉簽。

往杯裏蘸了蘸水,小心塗在女孩兒起着疹子的胳膊上,沙啞的聲音滿是心疼:“還癢嗎?”

見她點了點頭,他頭更低了些,對着細白胳膊上那一片紅疹輕輕吹氣。

還是舒吟先看見門外站着的殷燦夏,有點兒不好意思縮回了手,擡起另一只胳膊朝她招了招。

殷燦夏這才進去。

沈別從床上起身,拿着兩個蘋果去了衛生間洗。

“今天鄭彤的媽媽還來學校求情了呢,當着好多人的面直接給校長下跪了,就希望不要開除鄭彤。幸好咱們校長很有原則,沒有松口。”

殷燦夏義憤填膺道:“我覺t得開除她都是輕的了,她和溫芷珊差點把你害死了,結果因為沒成年,都不用判刑的。”

“還有溫芷珊,我本以為她只是性格差愛顯擺,沒想到她竟然這麽惡毒,最可氣的是我聽說她準備出國了,而且不知道她家裏怎麽給她搞到一張心髒病的診斷書,她連半個月拘留都不用了。”

“我看她平時體育課又蹦又跳都沒事,一點都不像有心髒病的樣子,真的是過分,家裏有錢有勢,害了人之後什麽懲罰都不用受,出了國繼續美滋滋當大小姐。”

舒吟眼睫垂了垂,她也覺得這樣很不公平,可是這不是她如今一個學生有能力改變的。

沈別坐在一旁給她削着蘋果,拇指死死扣進刀背,沉戾的神色隐在半暗光線下,眼神凜冽如刃。

晚上沈別睡在病房那張折疊床上,他個子太高,睡上面束手束腳的,腿都伸不直。

舒吟看不過眼,有些心疼再次勸道:“我已經沒事了,你就回家去睡的,在這兒休息不好的。”

沈別關了她病床前的小臺燈,又給她把後背的被子往上掖了掖:“在這兒,我還能睡一會兒,回家了之後,根本睡不着。”

深夜的醫院很安靜,他能聽見床上小姑娘輕緩平穩的呼吸聲。

月光透過窗簾灑進來一些,她側身睡得很熟,烏黑的發散在枕頭上,長長的眼睫落下淺淺的陰影,睡顏安寧美好。

只有這麽長久看着,才能消弭那天他抱着她,感受着她呼吸越來越弱,甚至心髒一度停止跳動時,那種極度無力又恐懼的感覺。

黑夜裏,他骨節緊捏到泛白,憑什麽心思歹毒的害人者逃之夭夭,他的小姑娘卻遭受這些?

五天之後舒吟順利出院,沈別和她一起回學校。

他一直把她送到宿舍樓下,畢竟那天情況緊急,他在衆目睽睽之下抱都抱了她。

而現在,如果有可能的話,他恨不得一直守在她的身邊,護着她不被人傷害。

“這些水果,記得每天吃,可以緩解過敏的炎症。”他把一袋子的猕猴桃和藍莓交到她手裏。

“我記得的,你回去好好休息,這幾天辛苦你了。”舒吟接過,對着他擺了擺手。

沈別凝視着她,小姑娘恢複了些精神,唇瓣紅潤起來,烏黑的杏眸彎出笑,小臉明媚又鮮妍。

她也就該永遠這樣。

而不是像那天時,長睫無力地垂着,虛弱得連呼吸幾乎沒有了。

和她相比,他的厭惡和憎恨又算得了什麽。

出了校門,他攔了輛車,對司機道:“去栖霞路,沈家公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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