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公主休夫
公主休夫
栗亭與杏閣一人一邊,合力展開手中等身畫卷,目含期待望向殿中女子。
女子膚白賽雪,指尖拈着的一粒糖漬的紅果似雪中寒梅。她無疑是極其貌美的,只是随意撩起眼皮,掃了眼畫,便透出萬種風情。
她眸中閃過一抹銳利,上下一瞥,便将畫中人形貌盡收眼底,太次。
她丢了手中零嘴:“食之無味。下一個。”
栗亭與杏閣對視一番,眼中劃過無奈。她說的哪是手裏的零嘴,分明是沒瞧上畫上人,琬貞公主挑剔之名,果不虛傳。
但她也卻有這個資本,一來美名傾城,二來最受盛寵,今上真是将她當眼珠子疼,許她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為她選夫婿更是上了十成十的心。
可她着實挑剔,多少俊才在她這兒連皮相這最基本的一關都過不去,皇帝着實為之愁白了頭。
好在本屆殿試裏出了個上上之選,相貌俊逸,才華橫溢,又不曾婚配,皇帝當下起了攬婿之心,先是點他為探花,又馬不停蹄安排了相面。
琬貞早被父皇母後輪番催促煩透,這回原是不想見的,到底是拗不過兩人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答應先看看。
這位探花儀容實在不凡,饒是她這雞蛋裏能挑出骨頭的也找不出錯來,至于品行性格嘛,她不甚在意,母後和父皇都同她保證是個謙謙公子,溫潤有禮,出不了錯的。
成親剛滿一年,她就将這位驸馬休了,休夫不過幾日,又讓貼身侍婢收羅美男子畫像,想再來個百裏挑一。
但琬貞實在眼毒,忙活了大半日,看了足足百張畫像,她愣是沒尋着畫上諸位郎君半處優點。
栗亭無奈卷起畫卷,擱在旁邊高高摞起的畫堆上,“公主,這已是最後一個了。”
琬貞眉頭一皺,“沒了?優中選優,也就只有這樣的?完全比不上……”
杏閣疑惑看向公主,比不上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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琬貞面色微沉,她居然差一點就脫口而出前夫名諱。
都言好馬不吃回頭草,琬貞啊琬貞,你可不能犯戒啊。
但……她掃了眼摞起的畫卷,這些個都是俗物,難入她法眼,此情此境,她如何不去想。
別的不說,他相貌是真長她心坎兒上。
可惜啊可惜,琬貞扼腕長嘆,前驸馬俊則俊矣,卻實在太過斯文聽話,對她百依百順,生活沒什麽激情。
即便如此,沖着他的臉,最開始她也沒想和離,區區一個驸馬,公主府還是養的起的,這個留在身邊養眼,再尋幾個歡活解意的。
但令琬貞大為光火的是,她這驸馬不僅沉悶無聊,還半點兒不知趣。
不知他自哪兒得知她有再尋新歡的想法,竟破天荒無召進公主府,肅着張俊臉,直勾勾盯着她,眸中滾過無數情緒,黑壓壓地堆在深潭似的眼底。
怎麽,這是不高興?
琬貞瞧着忽覺得有幾分意思,他似乎沒她印象中那麽拘禮沉悶,這不,還有脾氣呢。
她于是少見地對他勾起唇角,“本公主可不記得今日傳了驸馬來見。”
此語似将他點醒,他眼睫微垂,收斂了凝在她面上的目光,“恕臣鬥膽直言,公主此舉于禮不合。”
琬貞笑唇微僵,“于禮不合?”
驸馬不緊不慢,“據本朝律法,成親初年,男子不許納妾,女子不許……”
琬貞沒耐心聽他說完,她啪地拍了桌子,“本公主做事,誰能拘着?”
他不卑不亢繼續道:“公主應為萬民表率,以身作則,陛下想必也樂見如此。”
好麽,搬出她父皇來了!
琬貞瞪他,“怎麽,你還打算向他老人家哭訴告狀不成?”
“錄事會如實記載禀報,想來無需臣多言。”
琬貞無語凝噎,她竟險些忘了府裏還有個煩人的徐錄事,這人軟硬不吃,只認死理,若真有什麽,是一定會禀到父皇跟前的。
父皇對她的确寵縱,可犯律的事,即便睜只眼閉只眼,面上也得訓她一頓。
驸馬說得沒錯,為了她在父皇面前的好形象,她不能這麽做。
琬貞由是更看其不順眼,足足一個月沒見他。
期間她閉關思索,最終大徹大悟——為什麽不從源頭上解決問題?
琬貞素來雷厲風行。
她将驸馬召進公主府,指着案上拟好的和離書,“你我二人終無緣分,趁早和離,各自安好。”
驸馬頭一次對她皺起眉頭,語氣不複往日溫文,倒顯出幾分冷硬,“敢問公主,這是為何?”
“你給不了我想要的。”琬貞語氣漫不經心,她支着下巴看窗外盛放木槿,案前持筆僵坐的驸馬只能看見她秀美側面。
他定定凝望公主纖長羽睫,無人發覺他眸光漸轉晦暗,“公主……究竟想要什麽樣的?”
琬貞哼了一聲:“與你無關。”
長久沉默後,她聽見毫尖與紙頁摩擦的細響,驸馬……哦,現在不能叫他驸馬了,宋衡殊沒再說話,默默簽了那份和離書。
和離後,父皇母後念叨了她一頓,字裏行間勸她莫要沖動,她花了些時間應付雙親,今時今日才得了閑,能品鑒各路美男畫像。
她需要一個,或幾個令她滿意的新歡,可事與願違,人像皆平平無奇。
見琬貞面上難掩失望,栗亭眼珠一轉,忽湊近她眉飛色舞,“公主,再好的畫師畫出來的人也有失真,若真想看看這些個俊公子長什麽模樣,還是親眼瞧着真切呢。”
理是這個理,琬貞眼波一掃,望向難掩興奮的兩位侍女,杏閣順勢呈上一張請帖,“這許是能合公主心意。”
琬貞接來一瞧,原是她大皇姐差人送來的,言說今日申時,俪湖泛舟,多位青年才俊相陪,問她去不去。
她眉頭微蹙,再擡眼時便稍顯不虞。
杏閣瞄了眼琬貞繃直的唇線,t心裏有些忐忑。
大公主和自家公主近日正冷戰呢,可大公主設宴,說什麽都想将琬貞約出來見一面,老實本分的杏閣,便充當了兩人間的傳話筒。
琬貞恨鐵不成鋼,訓誡杏閣:“你是本公主的貼身侍女,怎麽當起了旁人說客?”
杏閣垂眉耷眼,不敢說話。
琬貞沒好氣瞪這“啞巴”一眼,最終還是決定赴約。
公主出游,妝束繁複,足足廢了大半個時辰,衆侍女才為琬貞整妝完畢,扶她上轎。
夏季悶熱,琬貞不喜坐在四不透風的轎子上,她身下轎攆只用薄紗帳圍着。
将将離開公主府門口時,琬貞餘光瞥見迎面走來的一道人影。
此人身量颀長,氣度卓然,人群裏格外紮眼,即使隔着紗帳,面孔一團糊,她依舊一眼認出了他。
琬貞心道倒黴,怎麽偏偏在這時撞見。
她于是指揮轎夫掉頭,走另一條路。
可惜他還是不緊不慢跟了上來,望向紗帳裏姿态優雅高貴的前妻,“公主這是要去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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