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同情
同情
元旭的母妃景貴妃與皇後素來交好,景貴妃臨盆時不幸難産,撒手人寰,元旭自此便養在皇後膝下,她四歲時,皇後懷上琬貞。
元旭很喜歡跟母後肚子裏的小家夥聊天,每每得了什麽好東西,她都留一半,皇後還奇怪呢,元旭高高興興地同她說,是留給妹妹的,希望妹妹快些出來,同她分享。
皇後無奈,說出來得太早,身子弱;她又馬上改口,說那還是晚些出來,越久越好,皇後更覺好笑,懷太久那不成哪吒了?
總之左盼右盼,琬貞終于出生。皇後體弱,雖是足月臨盆,琬貞小時候還是小病不斷,從小就要喝苦兮兮的中藥。
說來也怪,誰哄她喝藥都不管用,元旭跟她嘀嘀咕咕,她就能乖乖喝,可能是在娘胎裏總聽她說話,習慣了她的聲音。
等琬貞大了些,長到四五歲的時候,元旭就已經開始展現對美男子的偏好。
她喜歡拉着年幼的妹妹對宮裏侍衛指指點點:“琬貞你看仔細了,這個好看,以後調去你那兒。”
年幼的琬貞天真看着她:“好看的和不好看的有什麽不一樣?”
八歲的元旭小大人似的摸摸她的頭:“等你像我這麽大就明白了。”
大了後元旭依舊對她好,但在皇後眼裏卻沒小時候那麽可愛了——按皇後的話說,是越玩越荒唐,不像話。
許是怕琬貞跟她學,皇後幾乎是火急火燎給琬貞相如意郎君,望她莫跟元旭一樣,養一屋子的面首。
其實琬貞和元旭在情情愛愛這事上挺不一樣的。
元旭只看面孔,不挑感覺,琬貞則不一樣,她信眼緣,入不了她眼的別想近她半分。
雖有這種根本性的不同,卻也不影響元旭回回找到新人都要拉她一起瞧瞧,若她記得不錯,這蘇卿應該是第三十八個。
真是“藍顏禍水”啊!就為了這家夥,皇姐竟和她大吵一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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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倒罷,一想她就不高興。
她于是悻悻道:“哼,算了,不提她了。你呢,你有兄弟姐妹嗎?”
柳奕思慮片刻,語焉不詳:“算有。”
琬貞被吊起幾分好奇:“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算有是幾個意思?”
柳奕問她:“公主會想殺了自己的手足麽?”
琬貞愣了半晌,才喃喃道:“你在說笑吧?”
柳奕失笑,他搖搖頭:“不,我們是雙生子,從娘胎裏開始争,直到現在,他也一直想殺我,這應該算不得兄弟?”
琬貞詫異失語,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簡而言之,頗感同情。
沉默須臾,她忽然道:“你會出現在游舫上,是因為知道這件事可能同他有關?”
“我不能确定,”柳奕說道,“不過,劫匪中有幾人是他的幫手。”
“那蘇卿呢?”
柳奕微頓,“蘇卿?”
琬貞盯着他,“你讓那怪人把他帶走,自然不是閑着無事,多此一舉吧?”
他聞言莞爾,“或許是,但也得問過他才知道。”
琬貞抱起胳膊,面色嚴肅:“如果是的話,你可惹上麻煩了。”
柳奕有些意外,“此話怎講?”
她據理分析:“你現在能安然無恙,甚至反過來破壞你大哥的計劃,說明敵在明,你在暗,他并不清楚你的位置,否則早派人來暗殺你了。”
“可你把蘇卿帶走t來,他們完全可以像咱們之前那樣,憑蘇卿的衣物等,靠獵犬鎖定他的位置。”
她很篤定地看着柳奕:“而你方才帶走蘇卿,是為了私下審問,那必然是藏在你覺得最安全、最方便的地方——家裏。這不就引狼入室了麽,他們遲早會通過蘇卿找到你,總而言之,你已卷進大麻煩裏了。”
柳奕恍然大悟似的:“公主高見,在下欽佩。”
琬貞很滿意他的由衷折服與滿懷欽佩,這令她忍不住翹起無形的尾巴,她看看眼前青年,他眼裏含着笑意,溫柔望着她,似乎并不怎麽為她所言的大麻煩而苦惱。
但琬貞确信他其實心裏早就慌死了,正期待她救人于水火呢。
她于是輕咳兩聲,微揚下巴:“不過不用擔心,為了答謝你此番救命之恩,本公主不介意略施小計,幫你一把。”
柳奕虛心求教:“還請公主明示。”
“你家在哪兒?”琬貞言簡意赅,“回城後我派隊侍衛駐紮在那兒,等着敵人上門。”她拍拍柳奕肩膀,“他們一定會保證你的安全的。”
她胸口湧起熱流,這就是助人為樂,幫扶弱小的樂趣麽,真是美妙。
柳奕:“……”
琬貞瞥了眼過分安靜的柳奕,怎麽不說話?難道是過分感動,一時失聲?
她戳戳他:“喂,問你話呢,你家住哪兒?”
他仍沉默,似乎很為難。
琬貞擰緊眉頭,這是什麽不能說的麽?
柳奕終于開口,“實不相瞞,我其實居無定所,有店住店,無店随便一處山洞也能過夜。”
這回輪到琬貞沉默了。
原來如此,難怪不願說。
也是,仇人在外,怎麽敢有家呢,他一定是迫于自尊,才不想在她面前自曝其短的吧。
她不免更憐愛…啊不,同情了。
柳奕又道:“公主放心,仇人上門前,我們會将他轉交官府的。”
“那你呢?”琬貞仍不放心,“到處逃竄,一輩子沒有家嗎?”
柳奕悠悠長嘆:“天地之大,總有容身之處的。”
琬貞想了想,忽道,“一直住客棧裏,也實在……若你真無處可住,一個月後,帶上身上那塊玉牌來公主府吧。”
這個月剛和離,母後定是盯她盯得緊,下個月宮裏忙起來了,便沒精力管她了,所以讓他等一個月,剛剛好。
柳奕愣了半晌,第一反應竟不是欣喜,而是不解。
他的确想不通,宋衡殊,即他本人,究竟比他扮出來的這個柳奕差在哪兒了?輪相貌,家世,品性,學識,分明前者更優,她竟毫不猶豫休了前者,邀後者進府?
琬貞沒聽到回應,以為是傷到他自尊了,也是,乞兒不食嗟來之食,他想必也不會過仰人鼻息的日子。
她于是很快又道:“不願就算了,不勉強。”
“不,我……”柳奕迅速思考應該擺出什麽态度,須臾他垂下眼睫,一副迷茫中帶了些不安的模樣:“可我能為公主做些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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