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太妃之死

太妃之死

琬貞話音剛落,門外忽急匆匆跑進一小宮女。

宮女甫一進來就撲通跪地,戰戰兢兢:“公主殿下,您的愛寵……沖撞了太妃娘娘,娘娘如今昏厥不醒,那只小犬……”

琬貞蹭地起身,小黑?!

緊要關頭,琬貞也忘了給小黑起的雅名,忙不疊問道:“小黑呢,它如何了?”

她語氣焦躁,那小宮女更是瑟瑟發抖,眼神躲閃:“它……它跑得很快,到處找遍了,也沒瞧見。”

琬貞含怒望向杏閣:“不一直是你抱着它的麽?”

杏閣嗫嚅出聲,“原是一直抱着的,可它一到佛堂門口,也不知是察覺什麽,掙紮得厲害,它個頭又那麽小,身子一扭就掙脫開奴婢的手,溜了下去……”

瞧她慌張無錯,琬貞深吸了口氣,“也罷。事已至此,尋回小黑要緊。”

“栗亭,”她吩咐道,“你帶人在回春堂守着,看看它會不會自己回來;桑臺,你帶幾個人在佛堂附近再搜一遍,其餘人随本公主去淩霄閣。”

琬貞心裏不痛快,若小黑真沖撞了肅太妃,還不知一會兒要怎麽被她念叨。

一行人浩浩蕩蕩往淩霄閣去,走了一段,她無意間回頭,發現雲祢三人竟也跟在後頭。

他們跟來做什麽?琬貞心頭疑惑打了個轉,便不再管了,她也沒理由捆着人不是?

淩霄閣離回春堂有一段距離,約莫一刻鐘的功夫,才遠遠瞧見淩霄閣殿門。

剛近門口,邊聽到裏頭亂作一團,有人扯着嗓子疾呼,“傳太醫!娘娘不好了!”

琬貞心神一凜,雖不喜歡肅太妃,她卻沒想過見死不救,當下也顧不得旁的,大步邁進淩霄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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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眼望去,人人都在忙,宮女太監穿梭其間,手上端着水盆或藥罐,步履匆匆,亂作一團,竟無一人分得出精力在意門口來人,通傳太監喊了兩聲,才叫院中人發覺是四公主駕到。

一人匆匆撩開門簾,越衆而出,朝琬貞福了福身:“見過四公主。”

琬貞認得她,這人是肅太妃身邊的何茗,服侍太妃多年,是宮裏老人。

比起驚慌失措,亂了分寸的宮女太監,何茗俨然要沉着得多,雖眼圈發紅,卻仍能應答如流。

琬貞問她,“太妃如何了?”

何茗垂首低眸,顫聲道,“娘娘發病昏厥,奴婢伺候她服藥,不料竟是嘔血不止。”

“太醫可到了?”

“苗太醫一直候在院裏,現已在娘娘身邊了。”

琬貞若有所思品了品她的話,嘔血?這狀态聽着不尋常,肅太妃身體一向康健,新染上的這怪病也不曾聽說有嘔血跡象,八成是中毒了。

她又問:“太妃是用了藥才開始嘔血的?”

何茗颔首稱是。

琬貞瞥了身後一臉淡漠的雲祢,“可是衆法師方才在佛堂‘開過光’的藥?”

何茗頓了頓,擡眼時眸中寫滿不安,“公主是說藥有不妥?”

琬貞忽想起什麽,忙問她,“那黑犬沖撞太妃時,可有什麽特別舉動?”

柳奕曾告訴她,小黑有分辨毒物氣味的本事,難道是在佛堂門前時,它嗅到那藥罐裏的藥有蹊跷,才急急忙忙跳下去的?

何茗面上露出一絲疑惑,“黑犬?”

琬貞蹙眉,怎麽,她竟不知道?

她于是看向方才那去回春堂傳信兒的小宮女,宮女低頭避開她的目光,她不知為何聲線抖得厲害,似乎很緊張,“不……奴婢不知。”

不知?琬貞頓生狐疑,正欲再問,忽聽到屋內傳來帶着哭腔的怒斥,“若是姑姑有何閃失,你苗奇有幾條命賠!”

咦?這聲音……是李貴妃?

琬貞微怔,李貴妃,李淑是肅太妃的侄女,在宮裏時頗受肅太妃照顧,此時在病榻邊伺候倒也不奇怪,只是這對姑侄與她關系都不好,她實不想見李貴妃。

她剛起了離開的心思,裏頭嚎得更大聲,“姑姑,姑姑,你別走,姑姑你睜眼看看我!”

琬貞心緊t了緊,莫不是……

所有侍從都忐忑望向裏間,不祥的氣息在偌大院中彌漫。

不多時,哭得虛脫的李淑被人扶了出來,她一對杏眼脹腫,淚痕滿面,端得狼狽。

琬貞暗暗嘆了口氣,看來肅太妃是真不好了。

縱素來不喜歡這對姑侄,可事關人命,她只覺得唏噓可嘆,不久前還身康體健的一個人,怎麽說沒就沒了。

往日見此二人,總不愉快,此時若留在這兒,無異于往人傷口上撒鹽,她識趣地轉身離開。

不料身後李淑忽厲聲喊住她:“琬貞!”

琬貞下意識回頭,卻見李淑疾步上前,一個耳刮子便要往她面上甩來。

何曾有人敢這麽對她。她一愣,竟忘了躲。

好在這巴掌并未落下,擡至中途,李淑忽捂着腕子痛呼出聲,閃電般收回了手。

琬貞慢慢回過神,又怒又惑,這人發什麽瘋?

李淑手腕俨然痛得不行,她邊揉着手腕,邊用一副要把她生吞活剝的樣子咬牙切齒瞪着她,“你好歹毒的心!”

琬貞嗤笑,怎麽,想打人結果自個兒扭了手腕也要怨她?

李淑一字一頓,恨聲道:“本宮姑侄往日與你是有嫌隙,可也不過是雞毛蒜皮的小事,你竟狠心到往姑姑藥裏下毒!”

下毒?

如此被誣按理該氣憤的,可這頂黑鍋來得太匪夷所思,琬貞只覺荒謬,天可見憐,她是為了尋狗路過而已!

她怒極反笑,“下毒?”

“姑姑連日用藥,從未出過意外,偏偏你一來,往那佛堂走了一遭,藥就裏被下了毒,”李淑雙目猩紅,“本宮難道還誣了你?”

琬貞實覺她蠢:“那麽多人看着,本公主壓根兒碰都沒碰那藥罐,如何往下毒?李淑怕不是傷心過度,壞了腦子。”

李淑擡手一指:“因為你在這群和尚裏頭插了內應!”

琬貞順着她手指看去,竟是人群裏面無表情的雲祢。

琬貞:“……”

若她誣陷的人不是自己,琬貞真的會笑出聲,這真是她聽過最蠢的話。

她看傻子一樣看着李貴妃:“本公主一個時辰前才到行宮,更是頭回見此人,如何安插他下毒?更何況,若真有歹心,何必親自來行宮一趟,平白惹人懷疑?又衆目睽睽進佛堂,授人以話柄?”

要說争辯吵架最怕的是什麽,就是對手胡攪蠻纏,毫不講理,李淑就是個中翹楚。

她似乎認準心裏那荒謬且不合邏輯的推斷,一口咬定琬貞就是真兇,“衆人可都見了,你一進佛堂,便往此人身邊去,交頭接耳一番才離開,這豈是頭回見?”

琬貞實在懶得跟她糾纏,徑直飛了個白眼。

李淑瞪向雲祢,厲聲道,“來人,把他拿下!本宮不信問不出話來!”

“不準。”琬貞一聲輕喝,止了衆人動作。

李淑雖是貴妃,卻并不如何受寵,相較帝後的掌上明珠,明眼人都知哪個更不能得罪。

琬貞似笑非笑盯着氣極的李淑,語氣淡淡,“誰知道李貴妃把人拉下去,會不會屈打成招,轉頭指使他作假證,誣賴本公主。”

她雖不在意雲祢死活,卻不能容忍李貴妃拿着假證誣她。

李淑冷笑:“藥經他手,他有嫌疑,本宮要審他有何不對,如此猜度,是你小人之心!”

琬貞莞爾,“李貴妃言之有理,”她擡手點了點雲祢,“既然此人既有嫌疑,那本公主帶走審問也合情合理。”

李淑當然不肯:“那不是給你們機會暗通款曲了,互相包庇了麽!”

琬貞笑眯眯道:“李貴妃如此猜度,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吧?”

不等她回嘴,琬貞揚聲道:“李貴妃傷心過度,這幾好生休息吧,查案這等需要勞心的事,琬貞做晚輩的,會全權代勞。擺駕!”

李貴妃一愣,旋即勃然大怒:“你!”

琬貞不以為意,帶着嫌犯雲祢和一幹侍從徑直走人。

後宮裏那麽多人,只有母後是她親娘,她願意敬着愛着,至于其他人,對她和氣友善的,那她也客氣有禮,對她辛辣刻薄的,她可不會給面子。

但李淑有幾句話還是有道理的,肅太妃來行宮這麽些日子,怎麽偏偏在今天出事?當然,她不覺得兇手會是雲祢,若他想殺人,不可能在藥裏下毒,那不是把“我是兇手”幾個字寫在臉上了麽,誰會那麽蠢。

茲事體大,定是會捅到父皇跟前的,她還是要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也算有個交代。

——

回了回春堂,桑臺抱着小黑迎了上來。

琬貞這才記起自己去淩霄閣是為了什麽,誰料遇上肅太妃那事,竟把它忘了個幹淨。

她面露喜色,“哪兒找見的?”

桑臺笑道:“這小家夥原是一直在佛堂裏玩呢,可叫人好找。”

琬貞一愣,“一直在佛堂裏?”

她忽覺不對,既然小黑一直在佛堂,那宮女怎麽說它跑去淩霄閣了?

她目光淩厲望向那宮女,宮女見狀當即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公主饒命,公主饒命,是有人教奴婢這麽說的!”

琬貞氣笑了,冤枉人的見多了,真沒見過冤枉狗的,“誰教你的?”

小宮女讷讷道:“是……是雲祢法師。”

琬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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