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接風宴

接風宴

許湍?

琬貞一愣, 也跟着回頭,可人群熙熙攘攘,來往皆是陌生面孔, 否說見到那長得像宋衡殊的許湍了, 便是相貌稍稍眼熟的都無, 這陳鐘習是花眼了不成?

陳鐘習擡手指了指上方, “在那兒!”

他指向的是一間酒樓, 與縣衙只隔了幾間鋪子,很近。

而那所謂“許湍”,正是酒樓二樓處憑欄而立,持杯觀景的一道人影。

大抵是聽到陳鐘習喊, 他轉過臉來, 白玉面龐, 鴉黑眉目,莫名讓人想到皚皚大雪下的漆黑林叢,但看見下方人時, 他很快又彎起眼睛, 眉目間的星點冰淩瞬時消融。

許湍笑意盎然,遙遙舉杯, 也不知敬的是滿目震驚的琬貞, 還是她身側喜氣洋洋的陳鐘習。

琬貞能不震驚嗎?哪兒有這麽像的?

她有些恍惚,即使離得遠, 這張臉于她而言,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是相看時謙遜恭謹的探花;是大婚當日身着喜袍的新郎, 是無數靜夜, 與她同床共枕的驸馬。

她眼前霎時間閃過許多與他相關的畫面,但沒有一張是他舉杯敬酒的樣子, 記憶中他唯一一次飲酒,是與她共飲的合亟酒,除此之外,他滴酒不沾,十足斯文,連笑都不會如眼前這位“許湍”那樣肆意。

還有什麽不一樣,對,他的目光只會凝在她身上,不會如現在這般,像在看她,又像在看其他。

可即便努力發覺了這些不一樣,此人與她前夫依舊像得驚人,不……不能稱之為像,分明是一模一樣。

她簡直如同見鬼。

陳鐘習倒很高興:“看來這回沒認錯人,真是許湍回來了。”

若不是顧念公主體面,琬貞很想搖着他衣領晃:你認真的?你再仔細看看呢?這真是那什麽許湍?真不是宋衡殊曠職跑渠縣偷閑來了?

陳鐘習渾然不覺她無以複加的震驚,他笑呵呵問琬貞:“公主您瞧,下官沒诓人吧,是不是長得很像?”

何止是像?琬貞語氣有些艱澀:“你怎麽就能斷言是許湍呢?”

陳鐘習笑道:“若是宋學兄,方才下官喊許湍,他肯定不會應的嘛。”

琬貞:“……”這倒真是一個過分簡單又讓人無法反駁的理由。

說話間,許湍已出了酒樓,往此處來。

他朝陳鐘習拱了拱手,“一別多年,沒想到昔日陳兄竟是出人頭地做上官了,小弟路過渠縣,特來賀喜。看陳兄正忙,是在招待貴人?”

他說又着看向琬貞。

琬貞也盯着他,把他面上所有的表情收入眼底,恰到好處的好奇,很合時宜的疑惑,仿佛真是第一次見她似的。

之所以說是“仿佛”,是因為琬貞找到一處漏洞。

若真的是頭一回見她,應該跟那些百姓們一樣,即使是在和旁人說話,也會忍不住分出餘光打量這個陌生人,真正的好奇是怎麽藏也藏不住的。

而他的好奇,表現得太有分寸,于是便有點像演出來的。

她得出結論——否管他是誰,絕不是頭一回見她,至少也肯定聽過她。

她觀察的這會兒功夫,陳鐘習也向許湍介紹了琬貞,琬貞之前已跟他知會過,對外只稱她是來游玩的。

許湍笑道:“公主殿下可算是找對人了,陳縣主是土生土長的渠縣人,有他領着,公主定能玩得盡興。”言罷他拱手告辭,“既然二位有事在身,那許某改日再……”

他話沒說完,琬貞冷不丁開口道:“何須改日?許公子同陳縣主數年未見,不正好趁這個機會敘敘舊?陳縣主不是備了桌接風宴,許公子也一起來嘛。”

陳鐘習一愣,神色幾分茫然,不……不是說不吃嗎?

琬貞重重睨他一眼,他頓時回過神來,迅速笑道:“公主說得是,二位,請。”

話已至此,是不容拒絕了。許湍于是又笑,“恭敬不如從命。”

--

席上。

陳鐘習還是第一次宴請王公貴族這等身份的客人,一時不知該如何伺候,想親自提壺斟茶,卻被栗亭搶先一步,于是有些尴尬地又坐了回去。

琬貞和煦笑笑:“陳縣主不必拘謹,都說了主要是為你二位敘舊,本公主只是來蹭頓便飯,順道同你們一起聊聊。”

說是這麽說,陳鐘習哪敢真當她不存在,暢所欲言。

琬貞端起茶杯輕抿,目光借着大袖的遮擋又瞥了他一下。

陳鐘習心領神會,哦,不是真敘舊,是要他打探消息呢,公主非要把許湍拉過來,就是想問當年事的。

他輕咳了一聲,徑直問道:“長風門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王家又為何舉家搬走?”

琬貞險些被茶水嗆到,圖窮匕見都還要先假意獻寶呢,哪有上來就直接問的,這問題問完了,人家說一句不知道,後面你怎麽接?

果然,許湍聞言很是訝異,雙目微睜,“是嗎?王家搬走了?長風門呢,長風門又怎麽了?”

陳鐘習比他更詫異:“你不知道?”

許湍無奈:“陳兄,小弟多年來一直在外奔波,難得閑暇回來,若非恰巧路過渠縣,今日也見不到你,哪能知道那麽多?”

他反過來問:“陳兄,瞧你面色難看,可是王家同長風門遇上什麽事了?若有需要幫忙的,小弟手裏還有些閑錢,許是能派上用場。”

陳鐘習嘆了口氣,“你是不知道,當年……”

“咳咳咳!”琬貞咳嗽幾聲,刻意打斷。要放任他這樣說下去,人家口裏還沒透出半個字呢,自己這兒的消息全被抖落幹淨了。

一開始是假咳提醒,沒想到咳了兩聲,不慎被嗆了一下,倒黴催的變成真咳了。

許湍見她咳得臉都紅了,真誠關心道:“被茶水燙着了?”

陳鐘習有些慌t了,“不該啊,這可是涼茶。”

琬貞扶着額頭,有些痛苦,陳鐘習啊陳鐘習,你是怎麽當上官的,靠沒心眼和死實誠麽?

“公主您怎麽樣?要不要傳郎中?”

“無妨,”她終于平複下來,語氣有些虛弱,“只是這酸梅茶有些酸,喝不慣,一時嗆到罷了。”

“原來公主不愛酸口的,”陳鐘習恍然大悟,旋即又有些擔心,“那公主可吃得慣辣口的?渠縣濕熱,今日備的菜大多偏辣,要不要讓後廚……”

“不用。”眼看話題要偏得沒邊,琬貞忙将問題扯了回來,“聽樣子,許公子雖常奔波忙碌,卻似頗有家資,是做什麽行當的?”

“小本生意罷了,”許湍自嘲道,“多虧家中小有餘資,才勉強過活。”

“你那可不是小有餘資,”大抵是聊了幾句,把場子說熱了,陳鐘習不複最初拘謹,“當年門內弟兄可不少靠你幫襯,尤其是你給他們找的差事,一年賺的銀兩,都夠好幾年吃喝不愁了。”

琬貞不動聲色打量許湍神色,講到差事時,他面色極為短暫地僵了一瞬。

她心裏暗笑,這個陳鐘習,認真問什麽也問不出,不經意話句家常卻無心插柳柳成蔭了。

她順着陳鐘習的話“好奇”起來,“是什麽差事呀?”

許湍屈指輕撫杯沿,“公主想知道?”

琬貞笑道:“瞧你這話說的,難道還是什麽不能為外人道的?”

“那倒不是,”許湍靠回椅背,笑意不變:“只是這差事看天吃飯,今年收成好,明年許是就不行了。”

琬貞支起下巴,“哦?具體是什麽?”

許湍看看她,又看看陳鐘習,把兩人好奇心釣足了,才慢悠悠道:“挖藥材。”

琬貞眉頭垮了下來,這麽神神秘秘的,還當是什麽呢。

陳鐘習不大相信:“光是藥材,能掙那麽多?”

“畢竟是長在石頭裏的,摘取困難,自然要價高些。”

“長在石頭裏的藥?”琬貞眼睛眯起,還有這種東西?

許湍:“天下之大,無奇不有,第一回見時,我也很驚訝。”

好吧,琬貞心想,你說是藥材,那就姑且當是藥材問。

“聽陳縣主說,你每個月都會帶一批人離開,半個月才後回來,難道那藥材埋得很深很遠不成?”

許湍點頭,“是啊,它們通常長在深山,沙漠裏偶爾也有,都是看運氣。”

“那你怎麽知道藥材在哪兒?”

許湍神秘道,“我手裏有份家傳地圖,記錄了這些藥材的生長地點。”

此話一出,屋裏人神态各異,琬貞将信将疑,陳鐘習眼前一亮,兩側眼觀鼻,鼻觀心的侍從們都忍不住擡眼瞄了過來。

琬貞身子前傾,像是很感興趣:“那……拿出來給大家開開眼?”

許湍有些為難,“公主不知懷璧其罪嗎,這樣貴重的東西怎麽可能随身帶着?”

“那你放哪兒了?”

許湍眼中浮現明顯的警惕,琬貞還是第一次在這張臉上看到這種神情。

她頓時感到萬分的生氣和委屈,你居然敢防着本公主!好你個人模狗樣的,也學那些個不老實的男人藏私房錢了?和離真是離對了……

許湍被她陰恻恻的目光盯得不明就裏:“公主何故這麽瞪着我?”

他的茫然和不解很真實,琬貞霎時冷靜下來,無論如何,眼前這個人還是許湍,不是宋衡殊。

雖然她實在很想拍着桌子問,你到底是不是在騙人,哪有長這麽像的?但沒有證據,她不能這樣沖動。

真這樣做了,他只要跟方才應付陳鐘習那樣,無辜地反問回來,說一句“公主此言何意,我聽不懂。”她就啞口無言了。

道理都懂,她還是不大高興。

可能是被她的表情吓到了,許湍妥協道:“公主若實在想看,草民自當雙手奉上,但那張地圖保存手段特殊,不能帶出來,只能人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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