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第二更)
第35章 第 35 章(第二更)
什麽管不管得着?
她認識什麽人哪要勞煩他管。
沈知鳶弄不懂, 一如既往弄不懂。
還有點兒惱。
她從少年自後方伸來的手裏鑽出去,要下椅子,冷不丁地又給一拽,生生摁回了椅子上。
實木的椅子。
震得人兩股生痛。
沈知鳶更惱, 就要回頭瞪他, 少年卻在後頭輕輕道:
“我只是不想你和他更好。”
竟然在和她解釋。
嗓音輕得她差點兒以為自己聽錯了。
沈知鳶愣了愣, 一時都忘記回過神,卻又聽他說:
“我一直都和你最好了,可你不是這樣的,你和誰都好,誰也都想和你好。”
他嗓音都是淡而平靜的,好似在說件無關緊要的事。
“烏赫諾是, 蘇和是, 攣鞮部那些人是,司英是,還有剛才那人也是,大家都貪圖你身上那麽多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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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生說話時, 烏睫輕顫,遮了瞳,好似就能一并遮住那些情緒。
“但明明是我最先發現的。”
祁酩舟垂睫看她, 一字一頓似在控訴什麽:
“我不做點什麽, 你就要和他認識了,和他更好。然後看他抱他、和他笑、給他送花,再和他分睡床上床下, 讓他咬你耳垂。”
“那我怎麽辦?”
他不由分說地捧住她的臉, 歪了下腦袋,誠心誠意在請教她:
“我要一個人回攣鞮部嗎?”
少年的眸裏盡是困惑不解, 将那個天大的難題抛給了她。
“我受不了這個的,沈阿蠻。”
他輕輕的,相當輕地又說:
“你要是實在想認識,別在我在的時候認識,也別讓我看見,成嗎?”
不然他是真的會想殺人的。
少年輕輕想着。
望來時,眸中卻克制不住藏着氤氲含糊的委屈。
愣神會兒。
沈知鳶突然弄明白了他方才為何要那樣。她想了想,喊他:
“阿周,”
在少年應聲時,轉身屈膝半跪在了椅子上,這下就比他高點兒了,沈知鳶垂睫看着他認認真真說:
“我和你才會是世上第一好的。”
她是喜歡認識各式各樣的人,但最先認識的卻是他呀。再認識誰,都趕不上和他的熟絡。
沈知鳶是真的有點點懂了。
換作她,祁酩舟天天和別人玩兒,一點見不到影,最後太久沒見就跟絕交了一樣……
就這樣假設,她都有點難過了,也不想這樣。
他在擔心這個嗎?
他會擔心在這個。
有意去安撫他,沈知鳶斟酌會兒,又道:“再說啦,他們很多人其實也不想和我好的。”
你不用擔心的。
她想表達這個意思。
“誰不想和你好?”
少年卻又不高興了:“哪來這麽沒眼光的東西?殺掉算了。”
沈知鳶:“……”
她好像還是不懂他哦。
又過了幾日。
“納蘭姑娘,這些你一定收着。”
阿澤娘不由分說給了他們一筐的餅:“你要不收着,我真就只能以死謝恩了。”
她看向一旁玩着球的孩童,抿唇,眸中又噙着淚珠:“我已經,已經很久沒見他這副模樣了。”
好在阿澤中的不是什麽罕見毒。
常用的解毒草藥配一配,涼血驅邪、溫神滋補的藥多用幾回,阿澤慢慢就好些了。
最開始昏迷比清醒的時候多。
過了幾天,卻越睡越少,像個正常孩子一樣玩鬧了。
只是不曉得為何,他一見祁酩舟就敵意十足。尤其怪疾發作時,幾乎只對着祁酩舟動手。
沈知鳶在阿澤醒來時,問過他。
“不認識。”
孩童卻搖搖頭,睜着烏黑的雙眸說。
這就太奇怪了。
沈知鳶想。
瞥眼身側少年,他好像對此事根本不在意,提都不提。
沈知鳶抿抿唇,猶豫片刻還是沒問他。
回去時,走得卻不是來時的路。
沈知鳶跟着他走好一會兒,才試探道:“那個……回客棧的路好像不是這诶。”
“我知道啊。”少年應得很快。
推着她,莫名其妙進了間鋪子。
鋪主竟然是見過他的。
一見是他,立刻就翻着櫃子找說:“你要的東西做好了。等會兒,我找一下。”
這是間賣首飾的鋪子。
沈知鳶好奇張望着,看了幾眼,掂量掂量身上剩的錢,很快移回視線,連到底賣些什麽首飾都沒看清。
“你買了什麽?”
沈知鳶問他,以為是他發辮上那堆總不會重樣的銀飾。
祁酩舟卻哼笑:“買了我想買的呗。”
他想買的。
沈知鳶沒再問,看着他從鋪主手裏接了東西。
以為要走了。
“麻煩您那些也幫我包起來。”
祁酩舟卻又向旁邊一揚下颌,連着指了好幾處和鋪主說。
鋪主嘴都笑咧了,動作麻溜地包好:
“公子您拿好,承蒙惠顧。”
掃了眼,樣式都是平時他會用的那種。也就和他遇見這段時日,沈知鳶才曉得有人會在身上佩那麽多東西。
還怪好看的。
沈知鳶挺喜歡看他換飾品的。
“多謝。”
少年笑,接了東西就要給錢。
他的錢袋還在她這,沈知鳶立刻掏說:“我來——”
“你幹什麽?”手卻立刻被他摁住了。
祁酩舟猜出她的意圖,擰着眉說:“那是給你的。”
他的手勁很足,摁着她,說什麽都不再讓她有動作的念頭。
付了錢,拿着鋪主包好的東西很快扯着她出門了。
松手時,才發現姑娘家的情緒不太對。
“怎麽了?”他擰眉問。
想了想,抿抿唇看她的手腕:“我力太大,弄痛你了?抱歉啊,給我看看。”
以前八百年說不出一句的道歉,這段時日,倒越說越順口了。
她卻只是把手背到後頭。
另只手,飛快掏了錢袋塞他懷裏搖頭說:“我不能要的,謝謝。”
“你是有什麽想要我做的嗎?”
她垂睫,輕輕地問:“你直接和我說就可以了——像之前在芳華樓那樣?我全都答應。”
祁酩舟看了她一會兒,隐約瞧出點什麽,問:“你是不知道怎麽還我嗎?”
沈知鳶點點頭,卻又搖搖頭。
禮,禮她知道要禮尚往來。
她會去做。
她只是,最不想他們的關系可能和“愛”扯上關系。
錢……
凡是送了錢和收了錢的,沒人有好下場和好果子。連大齊天子從她娘那離開時,都會丢一桌子的錢。
那樣的事。
還有可能是“愛”的東西。
她想想都害怕。
“這又沒什麽。”祁酩舟見她點了頭,滿不在意道,“說是要給你的就是要給你的。”
“給你了,或是我自個兒花了都沒什麽區別——給你了還叫我更高興些。”
他撥撥她的辮子,今日特意沒有用太多的飾品。發辮素了,卻顯得人愈發清雅。
每回看她,他心情都莫名很好。
“你實在過意不去的話,”
祁酩舟觑着她的神情,惬意地揉捏着她的面頰,笑道:“多陪我玩幾次吧。”
“你在這,所以才沒那麽無聊。”
……什麽意思?
沈知鳶怔怔看他。
最近怔怔的次數當真愈來愈多。
她還是背着手,不接,搖搖頭,心裏卻好像有些什麽在不受她控制地生根冒牙。
本來空蕩的街道今日也不曉得為何熙熙攘攘,身後還有陣愈來愈近的鑼鼓聲。
是他們旁邊那條路的。
沈知鳶被吸引了注意,好奇張望去,卻除了烏泱攢動的人頭什麽也看不着。
突然的,腰間被一攬。
她只覺着人剎那就離了地,回神時,手已經搭着粗糙的樹皮,坐在了樹梢頭,從上往下地遠遠能将整片雲京一覽其中。
“這有什麽好看的?”
少年困惑問她。
順着他的目光望去,好長好長的車隊,還紅彤彤的一片,拿着鑼鼓的人騎馬走在最前頭,一路上,不時響起乒鈴乓啷的爆竹聲。
好像是有人出嫁?
沈知鳶才反應過來,想起早些時候,遇見司英時聽旁邊那位小少年說的。
她從沒看過這些。
新奇打量着,連頭發一直被人搗鼓着也不在意。
鼓樂齊鳴了一路。
纏着紅綢的馬車緩緩行進着,在遇見迎面來的大馬時,突然停了下來。
那是個身形高大的男人。
離得遠,看不清面容,卻很容易感受到他通身洋溢的喜慶氣息。
他翻身下馬。
開了車門,将裏頭坐着的人打橫抱出來。
也是個身穿喜服的姑娘。
紅巾覆面,露出的一截脖頸是北疏勒人常有的健康麥色。
鑼鼓聲更響了。
旁人哄笑的嗓音這邊都聽得一清二楚。
男人哈哈大笑着像周圍抱拳。
和大齊不一樣,沒有将姑娘家抱入迎親車裏,直接翻身上馬。揚起馬鞭,夾了馬腹,刷地道疾影帶着姑娘家向前飛奔。
馬匹鬃毛飛揚,姑娘家紅色的裙裳也開出朵豔花。
很自由又恣意的模樣。
“北疏勒都是這樣成親嗎?”
她一時有些好奇,扭過頭去問他。
耳邊卻是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聽見少年很不滿地啧了聲。
有什麽東西掉下來了。
很多很多、小小的、形狀各異的花飾。
“可能是吧。”
祁酩舟正應着聲,滿不在意地:
“我哪知道,我又沒成過親。”
見她要扭頭,忙伸手去摁說:“我還沒弄好,你先別——”
“動”字尚未出口。
他卻驀地止住了話。
姑娘家已經回過頭,別着的花钿窸窸窣窣掉了一片,亮閃閃的,都是花的形狀,像從她發間生長墜落的落花。
她可能也被吓到了,忙忙擡手去接,眉眼卻被這一片的金銀襯得明媚異常。
遠些,那一男一女的紅色身影剛剛策馬而去。
最開始見到她時,她也是這樣一身紅。
成親。
默然片刻。
少年突然啧一聲別過臉。
他想……他想什麽呢?
他才不想。
……別人也不能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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