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衆生寺·第一站

衆生寺·第一站

【歡迎進入關！】

耳朵裏驟然響起激昂的電子音，應恣生捂着頭試圖在暈眩中站穩。

……這是……哪裏？

他睜開眼睛，光線太過昏暗，适應過後視線才緩緩清晰。

他在船上？

應恣生下意識伸手扶住了一側，坐定後開始打量四周。

這是一只古樸的木船，船很寬大，陰暗光線下隐約看見四周還倒着十幾個人，船頭似乎也有人醒了坐起身四處打量。

四周是死寂的黑色河水，再遠一些便是濃重的霧，什麽也看不見了。

應恣生伸頭到木船邊往下看，黑色的河面像是墨玉，紋絲不動，而這河面上……竟沒有他的倒影。再看幾秒，河中就仿佛有東西要冒上來，應恣生立刻挪開了視線。

木船在緩慢地行駛，可并沒有撐船人，也沒有馬達，就這麽自顧自地往前走。

應恣生摸了摸口袋，手機不在，無法判斷時間。

他明明剛結束考公，坐在回家的地鐵上打了個盹，怎麽就突然出現在這裏？

就在應恣生還在回憶地鐵上發生什麽事情的同時，船上有其他人醒了過來——

“這是哪裏？！有人嗎？”

“嗚嗚嗚，我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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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叫入關，放我下去！”

是個少年，聲音很青澀，他的哭聲又驚醒了更多的人，一時間船上吵嚷一片，船身都晃動起來。

應恣生視力很好，默不作聲地觀察着前方的幾人，神情慌亂，面色蒼白，他們也不知道這是哪裏。

“這船……為什麽會自己動？明明水是靜止的……”坐在應恣生前面的那個男人咽了口口水，想要伸手去觸摸黑色河水。

還未觸及水面，他的手猝然收回，神情極為恐懼，仿佛看到了什麽無比可怕的東西。

應恣生看得清楚，那河水裏似乎有什麽東西就要浮上來了。

“放我下去！我要下去！不，不要碰我！”女人驚恐地連連顫抖。

船行之處，霧氣散開，不知時間，不明地點，船上的人越來越不安，女人搖搖晃晃站了起來。

“喂！你幹嗎？！你他媽別動了！一會兒船翻了！”前面的人大喊。

站起身的女人卻像是被蠱惑一般，伸手朝前，雙眼空洞洞地睜着，盯着前方走了一步，撲通掉進了黑色的河裏。

“她瘋了？”好幾人湊到船邊，看着女人掉下去的地方，“那是什麽……”

漆黑的河水裏突然張開數十個血盆大口！

那些嘴裏長着密密麻麻的白色尖齒，争搶着将女人的肢體瓜分幹淨後沉入水中。

河面恢複平靜，只有女人的衣服碎片飄蕩着漸漸消解，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聲，從四面八方響起。

“嘔——”那個少年忍不住哕了出來。

船上沉默，除了幾人的嘔吐聲，再也沒人敢發出聲響。

直到船頭輕輕碰了岸，才有人小心翼翼地問：“要、要下去嗎？”

“下去幹什麽？下去也是死。”

“在這裏等着就不會死了？你們剛才沒聽到那個聲音說什麽入關，肯定是要進去的。”

“這到底是在做什麽啊？”

“你們還有記憶嗎？我怎麽不記得我之前在做什麽……”

“……”

衆人還在争論的時候，船頭有一人站起身，徑直踏上了岸，讨論聲登時沒了，數十雙眼睛死死盯着那人的背影。

男人身型颀長挺拔，姿态輕松地走進霧氣裏，兩三步就沒了影子。

“好像沒什麽事？”見霧氣并不吃人，剩餘的人也一個接一個地往岸上走。

應恣生坐在船尾，起身的時候，前頭只剩下那個泫然欲泣的少年，“能不能……拉我一下，我腿軟了……”

應恣生伸手将他拉起來，接着往船頭走去，少年亦步亦趨地跟着。

“我、我叫周香寶……你叫什麽名字？”

見應恣生不回答，周香寶也不尴尬，貼着他絮絮叨叨，“你不害怕嗎？你知道這是哪裏嗎？我們會不會死啊？我真的不記得剛才在幹什麽了，你還記得嗎？”

應恣生突然停住腳步，周香寶撞到他，“怎麽不走了？”

“如果我是你。”應恣生有些無奈，回頭對他說，“我不會告訴別人叫什麽，也不會話這麽多。”

周香寶無辜地說：“可是你看起來是個好人。”

應恣生：“謝謝，但是閉嘴。”

周香寶總算是停止念叨，安靜地跟着應恣生往前走，兩人走了大約三四分鐘，霧氣徹底散開，方才船上的人都在這兒。

在一座黑色石頭做的牌樓下。

那牌樓太過高大，襯得人越發渺小，應恣生看見牌樓上似乎雕刻着三個大字，但因為距離太遠，隐約能看見一個“關”字。

【歡迎來到第一站！請諸位進入關內，往前直走。】

機械音再次響起，只是這次平靜溫和了許多。

又是那男人率先往裏走，應恣生加快腳步，跟了上去，他總覺得那人似乎對這裏很熟悉，也許能向他打探些消息。

腳步剛過牌樓，四周的溫度仿佛驟然降低，皮膚像是浸在冰水中。

應恣生追到那人身側，禮貌開口，“你好，請問你知道……”

男人突然停住腳步，側首看向他，容貌昳麗，一雙桃花眼微微上挑，眼眸深黑分辨不出情緒。

他視線落在應恣生身上停留了好幾秒，才伸出手指向前方。

應恣生順着他的手指看過去。

一座依山而立的寺廟，沒有外院，只有山門聳立，三門并行，中門洞開，黑黢黢的看不見裏面。

寺廟匾額上寫着三個血色大字“衆生寺”。

“山頂圓潤，山勢陡峭，山體粗壯，是少見的木形山，是危險之象。”男人輕聲道。

應恣生被他的語氣驚得汗毛豎起，山風呼嘯而過，吹得他心頭發冷，“你知道這是哪裏？”

“不知道。”

應恣生：“你對這裏好像很熟悉？”

“不熟，只是祖上幹這行的，略懂一些。”

應恣生還想再問，周香寶喘着粗氣追了上來，“你，你走得也太快了……這是寺廟？”

他雙手撐着膝蓋，視線落在男人身上，被他看得打了個寒顫，“你、你好，我是周……”想起應恣生說的話，轉口道，“我是周湘。”

男人那雙深黑的眼睛落在應恣生身上，似乎在等着他說話。

應恣生：“我是應書。”

“可以叫我豐谛。”

應恣生微微勾着唇角，露出一個無害且真誠的笑容，“豐谛，所以你知道現在是什麽情況嗎？”

他說話的時候眼睛會水汪汪地看着對方，眼眸偏淺，溫和、漂亮、不帶攻擊性。

“不知道。”豐谛看着他的眼睛說，“不過來都來了。”

應恣生：“……”

這種話放在這個場景可真是沒有一點說服力。

身後腳步聲淩亂，追上來的人群都看着面前的三人，确切來說是看着豐谛。

這男人姿态放松，在這麽陰森恐怖的地方都能閑庭散步，看上去就不是普通人，如果能抱大腿，肯定是第一人選。

正在這時，機械音似乎識別到人到齊了，再次道：

【歡迎諸位來到第一站——衆生寺！

【本站任務為請大雄寶殿內的坐佛開光，任務時長5天，請務必在規定時間內完成任務！】

【游客務必遵守以下寺廟規則！】：

1.【請有序參觀寺廟，依次進入殿堂。】

2.【上香處免費提供三支香，如需更多其他品種，請自行購買。注意！香火只能放入香爐中，務必不要帶入下一個佛殿！】

3.【請勿無相拜佛，務必在佛像前跪拜許願，心誠則靈。】

4.【本寺廟未設功德箱，絕對不要捐款！】

5.【寺廟中沒有任何動物，包括但不限于貓、狗、牛、和馬。如果看見，請立刻讓工作人員驅趕，千萬不要接觸他們！！！】

6.【寺廟的鐘和鼓正在維修中，如果聽到鐘聲，請盡快走到室內捂住耳朵。】

7.【請勿攜帶相機和鏡子，請不要随意拍照和錄像。】

8.【禁止詢問時間。】

9.【請尊重寺廟員工，請勿毆打、侮辱、和投喂員工，工作人員只會在晚上出現且佩戴工牌，如果您在白天遇到工作人員，請不要和它們交談。】

10.【寺廟中不宜見血，如有流血，請尋找工作人員為您包紮。】

11.【寺廟東側是法物流通處，歡迎大家結緣。】

【請大家虔誠拜佛，文明禮佛！】

【請在10分鐘內進入寺廟，超時則視為失敗，倒計時開始——】

機械音消失，只剩下腦子裏秒表走過的噠噠聲，寺廟前一片寂靜。

衆人面前出現一個透明面板，左上角有個寺廟的圖案，點開後便是剛才機械音所說的寺廟規則。

應恣生簡單地觀察了一下，一共是十八人，男女老少皆有，最小的估計就是周香寶，年紀最大的看着大約六十多歲，喘着粗氣站在隊伍末端。

絡腮胡男人率先開口道：“這是要我們進去的意思？”

“不進去就是失敗，用你的豬腦子想想失敗是什麽！失敗不就是死？！”黃毛青年冷嘲熱諷地說。

年輕女孩猶豫道：“但是這個寺廟看上去也不是很吉利……”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卻還是沒有人敢往裏走，幾人的眼神都瞟向豐谛。

豐谛卻老神在在地站在寺廟門口，目光落在右方的一塊石碑上。應恣生站在他身邊，跟着看了兩眼。

就是一塊普通的石碑，寫着一些介紹寺廟的話，一旁還貼着寺廟的地圖。

“帥哥，你怎麽不進去了？”絡腮胡男人略谄媚地對着豐谛道，“難不成你知道裏面有什麽？”

豐谛笑了笑：“你是在問我？”

“你是第一個下船的，也是進關的，現在卻不走了……”絡腮胡說。

豐谛：“我也不能總做第一。”

“放屁！”黃毛豎着眼睛怒道，“我他媽看你就是這裏的人！說！你有什麽目的，把我們弄到這裏來？！”

豐谛又笑了，他笑起來格外漂亮，只是瞳色太深，顯得笑意不真，“我看着很閑？”

他掃視人群，最後眼神落在不知道在看什麽的應恣生身上，問道：“你覺得呢？”

應恣生收回視線，認真嚴肅道：“我覺得我們應該先買票。”

豐谛：“……”他還真是遵紀守法好公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