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吉時莊園·緣分
吉時莊園·緣分
“那我們豈不是要阻止她殺掉這個男嬰,否則之後的婚禮就沒有新郎了。”丁敏才說。
杜寄春:“但我們沒有實體啊。”
她伸手去碰床鋪上的女人和嬰兒,手直接穿透了他們的身體,毫無作用。
“我們究竟是回到了過去,還是進了平行世界?”應恣生思忖,“如果是過去,那我們什麽都不做,婚禮也會如期而至,如果是平行世界,未來可能會改變,那又要如何改變?”
幾人陷入了沉默。
“好難啊。”丁敏才長長嘆了口氣,“到現在還一頭霧水。”
杜寄春附和:“沒錯,我之前幾站都沒有這麽複雜,時空已經變換兩次了。”
“是系統的問題嗎?我在中轉站沒聽別的鬼提過啊。”丁敏才問。
杜寄春:“不知道,可能是越到後面越嚴格吧。”
周香寶偷摸看了兩眼應恣生,心裏悄悄想,怎麽感覺他跟着應哥進來的站沒一個簡單的。
到最後,杜寄春和丁敏才都累得不行,靠在窗臺邊睡着了,周香寶幹脆席地而坐,抱着膝蓋休息。
應恣生站在門口,看着森然的林子發呆。
“在想什麽?”豐濯跟出來。
應恣生沒動,淡淡道:“當然是想怎麽出站。”
“是嗎?”豐濯輕笑,“我怎麽覺得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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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恣生側臉看他,山林間下過雨,雲霧散盡,月光格外明亮,落在豐濯那張近乎妖異的漂亮面容上,平白給他添了幾分溫柔。
又或者,他在他面前,向來這樣。
應恣生忍不住道:“豐濯。”
“嗯?”
“你到底是誰?”應恣生問。
豐濯怔了怔,似乎沒想到他會在這個時候問出這個問題,“怎麽突然問這個?”
“就是覺得,你可能比我想的還要複雜。”應恣生自嘲。
豐濯心中一跳,離他又近一步,“我不太明白。”
“你不明白嗎?”應恣生說,“我不喜歡當謎語人,但是跟你好像不能那麽坦白。”
豐濯:“為什麽?”
“因為你也不坦白。”應恣生長睫低垂,遮去了眼中情緒。
豐濯想伸手将他的腦袋掰過來,仔細看清楚他在想什麽,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
“我……”他難得有些不知所措,“只是不知道如何說。”
他不知道怎麽像他解釋自己的身份和過去。
與應恣生相比,他更像一段民間故事,活在口口相傳裏,他從沒有親身經歷過陽間的一切,七情六欲也都從亭子裏俯瞰黃泉習得。
知識和實踐的距離,遠比想得更遙遠。
他怕應恣生覺得他可怕,更怕他覺得和自己沒話說。
畢竟,是他的管轄範圍出了問題,害得他年紀輕輕就被勾走了魂魄。
“我知道你的級別很高,但你究竟在哪一層?”應恣生問。
豐濯只猶豫了一瞬,就道:“陰間冥司無人在我之上。”
應恣生蹙眉思考着神話故事裏的地獄人物,這可真是太陰間笑話了,“閻王?”
“不是。”豐濯搖頭,“閻王只是十殿負責人的統稱,又或者你說的是五殿的負責人,閻羅王?”
“我對這些神靈了解不多。”應恣生說,“你不可以直接告訴我嗎?”
豐濯:“不知者無罪,你還是生魂,知道我的身份對你不好。”
應恣生啞然失笑,“因為這個原因,你才不告訴我?”
“算一些吧。”豐濯掩飾着自己的窘迫,“還是說說出站的事情吧。”
應恣生:“說什麽,你不是總說不能作弊嗎?”
“我只聽,就不算作弊。”
應恣生:“那我的站這麽難,不算系統作弊嗎?”
豐濯:“。”
系統設定的時候有自我修複功能,誰能想到它把應恣生這麽一個大bug卷了進來,試圖自我修複的方式,就是把應恣生解決掉,以至于他的關卡格外的難。
身後突然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打斷了兩人的話。
“那個……”周香寶小心地貓着腰出來,“我不是故意打擾你們,就是……就是你們有沒有覺得,這個村子……好詭異啊。”
他本來想靠着牆睡一會,卻怎麽也睡不着,總覺得有誰在摸他的腳和脊背,起了一身冷汗。
應恣生一向很相信周香寶的直覺,“你感覺得到具體哪裏不對勁嗎?”
“就是……”周香寶細細地感受着腦子裏的那根神經,“太安靜了。”
應恣生立刻領會到他的意思。
像這樣幾乎與外界斷絕的鄉村,夜晚會如此安靜嗎?連豢養的牲畜都不發出一點兒聲音?
更別說山林間那種自然的風聲、蟲鳥聲,一概聽不到。
“難道這裏還是照片?”應恣生猜測。
周香寶:“可是之前我們在學校,也沒有這麽安靜啊?”
應恣生想了想,“要不我們往外走走?”
周香寶只要跟着他就什麽都好,于是三人順着那條小路往前走。
走了大概一個小時,周香寶的冷汗徹底把衣服後背打濕了。
山林為什麽這麽安靜,為什麽沒有動物的聲音。
只因為,這裏根本沒有別人,沒有兩個女人口中的其他人,只有這棟破房子和村長家,這個空間裏,只存在兩家人。
“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周香寶貼着應恣生後背,戰戰兢兢地問。
應恣生看着走不出去的林子,泥濘的羊腸小道,“可能是誰的記憶。”
“新郎新娘嗎?”周香寶問。
應恣生搖頭:“不知道。”
他們回到房子,将杜寄春和丁敏才叫醒,說了剛才的發現。
“你覺得這裏更像是誰的記憶?”杜寄春看向青年。
所有人都有混亂倉惶的時候,只有這個面容溫柔的青年,從頭到尾都很适應,皺眉也好,驚訝也罷,總是一瞬就能平複情緒。
給人無限的安全感。
應恣生卻先看向丁敏才,“你覺得呢?”
丁敏才有些驚訝他會問自己的想法,頓了下回道:“我覺得是新郎的。”
“為什麽?”杜寄春問,“新娘在村長家,兩人的記憶範圍一致也可以有可能。”
丁敏才說:“因為顏色,這裏的顏色不同。”
“從我們進入這個世界,所有的顏色都是鮮亮的,如果這裏是記憶,那我更願意認為之前我們進入的也不是一張老照片,而是新娘的記憶,她的記憶泛黃,就像沒有塑封的老照片一樣脆弱,似乎被輕輕一碰就會變成碎屑。”
“而這個世界,太亮了,所有的一切都好像充滿了希望,這樣的世界,我覺得是新郎的記憶。”
杜寄春沒再質疑。
“新郎的記憶裏只有這兩棟房子,是不是說明他沒有死?”周香寶問,“我們什麽也不用做,他也會和新娘認識。”
“又或者,我們要殺了他。”應恣生這話一出,幾人都驚得倒吸一口涼氣。
丁敏才不解:“為什麽?我們不是要讓婚禮順利完成嗎?”
“是啊。”應恣生說,“我們要讓婚禮順利進行,不得有兩個死人嗎?只死了一個,還怎麽繼續?”
杜寄春擰着眉心,“可現在不是村長老婆要讓這女人殺了男嬰,留下女嬰嗎?”
“但女人沒殺不是嗎?新郎好好活着,活到了婚禮。”
杜寄春:“但是新娘也活着,雖然她可能死在高一,但是她之前還活着呀?”
“不,她死了,她如果活着,或者說有活過的證據,花名冊上怎麽會無父無母?”應恣生反問。
丁敏才捂着腦袋:“我沒懂,我真的沒懂,新娘死了,新郎活着,那怎麽叫橫跨十年呢?”
“是不是,她找到新郎是在高一,所以才叫橫跨十年?”杜寄春想到了,“那她的骨灰為什麽會出現在淩城安息宮呢?”
應恣生看向床鋪上的女人,輕聲道:“也許,是她成功了吧。”
杜寄春順着他的眼神望去,知道他說的不是床鋪上的這個女人,而是這個村子裏,另一個同樣躺在床鋪上,計劃着殺掉村子裏所有男人的女人。
應恣生起身:“別擔心,我先試一下,如果有錯,你們還能接着想別的辦法,畢竟這裏的時間是停滞的。”
他走到竈臺邊,拿起了那把老舊的菜刀,這一次他的手指沒有穿透,而是穩穩地握住了刀把。
應恣生走到床鋪邊,看着那個尚在襁褓中的嬰兒。
他本來會長大,雖然條件艱苦,但是他會成為這個家的希望,男人将他看作香火,女人将他看作贖罪,他們會托舉他走出村子,走到北都高中,遇上那個借讀過來的漂亮女孩。
女孩那麽優秀,他高攀不起,又放不下,在她的眼神裏一步步走進,走到她的課桌邊,撫摸着她的東西,嗅着她的味道。
熟悉的味道,山林間的味道。
男孩不明白為什麽那麽親近,但他相信這是他們之間的緣分。
他們的确有緣。
菜刀雖然不夠鋒利,但劃開一個嬰兒的脖子綽綽有餘,鮮血和嬰兒哭叫聲一同湧出來,驚醒了男人和女人。
他們嘶吼大叫,捂着嬰兒的脖子彼此辱罵。
全然不知身側正站着一個年輕的劊子手,提着滴血的菜刀,準備踩着這道紅毯前往婚禮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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