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篤定愛意

第49章 篤定愛意

過去的那些片段，随着這張門票，如同潮汐一般在唐元面前鋪開。他想起了那天同章闕邱一起混跡在演唱會人群裏的心跳，想到了自己沒帶手機的那次倉皇出逃，也随之想起那近三個小時的夜路和身後人的影子。

他們明明一起并肩前行過一路，卻偏偏還是在人生的岔路口中分開。

唐元看着那一張張門票。整整八年，黑潮樂隊共計八十場多場演唱會，章闕邱可能每場都參加，每次都會去。

他會在演唱會裏，尋找一個奇跡，等待一個人。又或者只是單純的想在同一個時刻，跟同一個人，聽同一首歌。

只是在那如民國戲文般捉摸不定的命運裏，那些預備好的“好巧，你也在這裏”，最終還是成了緘默于口的心事，那些無聲的等待與守候，注定幻化成了夜晚出行的獨行船只。

唐元看着這些門票，指腹一一從上面滑過又移開。

他不敢想象，真的有那樣一個人真誠又執拗的喜歡自己，擁着一段可能不會有結局的感情，等待他那不知何時的歸期。

走廊上傳來了腳步聲，房門随後便被推開，屋外的光線擠了進來。章闕邱的視線停留在被拉開了的抽屜，轉而注視着站在那裏手拿門票的唐元。

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不知道說什麽，也沒想到章闕馨會直接揭了他的老底。

可現在他必須說話，章闕邱看着唐元那雙泛紅的眼睛，解釋道：“我其實沒有每場演唱會都去……”

但這句解釋實在太過勉強，門票上哪怕有歲月痕跡，但紅色的票戳依然清晰，章闕邱自知自己的話滿嘴漏洞，只能站在那裏。

直到片刻後，他沖着唐元嘴角扯了抹笑意，腦海中的話題翻來覆去，可沉默到最後，還是只能說了一句，“元元，我真的沒怎麽受過委屈，你看，起碼你答應了跟我結婚，我們現在在一起。”

“那我如果不答應你呢？”唐元開口問他，“我如果不答應你，如果我不知道你對我的這些喜歡，你難道就一直不說嗎？章闕邱，你不要在這個時候做個笨蛋，你明明很愛我，從很早很早以前就愛我。”

這是唐元篤定了的事實，他從沒有在任何時候像現在這樣，如此堅信自己是被愛着。好像無論他怎樣，章闕邱都會愛他。如果是破碎他，那人會一片一片親手把他拼好後，再擁進懷裏，如果是完整的他，他會湊過來，親親地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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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被這樣一個人愛着的，只要想到這兒，唐元就感覺自己像是候鳥，迎來了獨屬于他的暖春。

“章闕邱，你一定，很愛很愛我。”唐元說着，擡頭看他。

這回章闕邱沒否認，他走過去，牽起唐元的手，跟往常一樣捏着他的指腹，仿佛今天也不過是再尋常不過的一天。

他說：“元元，我其實有想過很多次我會以什麽方式跟你在一起。如果你當初不答應我的閃婚，我會一步一步追求你，如果你答應了，我會把曾經那些全都當做無事發生。我不想給你壓力，也不想讓你自責……我沒想瞞着你的，只是……不好說，也不知道怎麽說。”

章闕邱的話停在這兒，他第一次怨恨自己的理工科思維。他沒有組織語言的強大能力，也沒有魔法能輕易的化解如今唐元眼眶裏的水痕。

但好的是，他在過去可能只會緘默又無聲的愛他，但現在，章闕邱會站在唐元身邊握緊他的手湊過來吻他。

“元元，我們還有一輩子，別再看以前了，好嗎？”章闕邱說着，聲音輕柔，他早已經在給唐元帶上戒指的那一刻放棄了心裏的執念和那些不甘與委屈。

當結婚證被發在朋友圈的瞬間，所有的一切都注定已然塵埃落定。起碼在那時章闕邱的心裏就暗地裏發過誓，他會給唐元幸福，會成為他一輩子的伴侶，會變成在這個世界上，無論唐元怎樣，都主觀愛他的第一人。

他感謝唐元的步子停留在了自己這棵可能會枯萎的巨木邊，所以他不想讓唐元為過去的自己感到難過，因為他們還有會無數個春和景明與盎然夏季。

只是對于他的問題，唐元沒有立刻回答，他在章闕邱問完了這句話後留給了他半晌的沉默，然後回握住了他的手，不發一言。

“元元，可我不想你帶着自責來愛我。”章闕邱擡手擁指腹替唐元擦了下眼睛，選擇不再追問，也不再逼迫，“我媽媽的飯弄好了，有很多你愛吃的菜，我們出去吧，行嗎？”

對于這個問題，唐元應下了。他知道對于那些過往，章闕邱不會再說，而他能做的也只有不問不語。他沖着章闕邱微微颔首着點了點頭，在把眼眶中的淚水逼回後，跟他出去吃了過年前的最後一餐中午飯。

飯是李越華親自做的，她是心外科醫生，一道松鼠鳜魚處理得像是藝術品。在飯桌上，章闕馨在将大學裏的一些倒黴學生，章清聽着念叨她說做老師要有做老師的樣子。李越華則在一邊笑，笑道一半給唐元碗裏夾了筷子排骨。

“多吃點，你看着很瘦。”她是個很溫和的女士，笑着的時候，臉頰邊會出現兩個酒窩。

唐元捧着碗，并沒有太過局促，他的心理建設做了很久的準備，在得知自己要來章闕邱家過年時，就着急忙慌地打聽好了他家裏人所有的喜好，于是哪怕是圍繞着曾經不太熟悉的花藝話題，他也能跟李越華聊起來。

因為李越華是個愛花的。家裏朝陽的封閉式陽臺上，擺了好幾盆龜背竹、君子蘭還有一些零零星星的山茶。

他們兩人在一起說着話，唐元的臉上時不時會笑起來。他感覺自己現在的狀态很好，他沒來由的喜歡章闕邱的家庭氛圍。

喜歡章闕馨哪怕被爸爸念叨，也能翻個白眼的說出，自己就是個孩子；喜歡章闕邱在飯桌上被章闕馨嗆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也喜歡李越華對自己溫和态度和章清眼神注意到他時對他的關心。

“砂鍋裏還有湯，小唐可以去盛點，多吃點。”

好像長輩對晚輩的關心，最為基礎的就是多吃。以前爺爺還在時對唐元也這樣，夏天喂它喝綠豆湯晚上偶爾帶他出去吃燒烤，冬天就給他煨雞湯，把紅薯丢到火爐裏烤熟了再遞給他。

唐元想到這兒，沖着章清笑了笑，說了一句“好。”

一頓飯吃得很快，飯桌上沒人喝酒，也只是家庭聚餐。中午李越華跟章清需要午睡，唐元精神也不太好，章闕邱幹脆拉着人，也回了房間睡了個囫囵覺。

可這一覺唐元睡得也不踏實。他夢見在黑潮樂隊演唱會的門口，章闕邱漫無目的地等待，夢見他穿着不同季節的衣服，越過不同的人海還是沒有遇見自己。

在夢裏唐元覺得難過，又覺得壓抑，甚至在醒來後看見身邊人，也覺得眼角發酸，發漲。

他小心翼翼的湊到章闕邱身邊，貼過去親親吻了吻他。他看着章闕邱在昏暗的房間裏睜開眼睛，兩人雙目對視着，沉默又無聲的，像是在述說愛意。

手不知在何時觸碰到了一起，章闕邱像往常一樣牽起了唐元的指尖捏了捏，一句沒有前言不搭後語的話，就那樣在唐元如同秋波蕩漾着的眼神中，說了出來。

“我其實有受過一點點委屈，”章闕邱說着，頓了頓，“那時候，我安慰自己感情不分先來後到，但到晚上又忍不住多想，不想放着自己沉淪幹脆工作連軸轉又或者去喝酒，喝多了就去敲章闕馨的門，偶爾被她唠叨着罵一罵。”

“但看到黑潮開演唱會還是會不自覺的買票，知道有宋茗喆出席的場合我就想你會不會也在場。後來想得多了，還是決定放過自己，不再出席一切和你有關的場合，卻每一次都在黑潮開演唱會時，選擇賭一把。”章闕邱說到這裏停住，目光微微斂起，“我其實，沒為你做過什麽，元元。在過去那段感情裏，不過是我的單方面付出的浸沒成本讓我舍不得放棄，但現在你愛我，這就夠了，其他的我也不需要。”

“我只要我們在一起，別的東西對我而言沒什麽意義。如果你覺得對不起我的話，以後每天都吻我一下吧，吻一下的話，我就知道，你也愛我，這樣就好。”

空氣中安靜着，兩人的目光裏都倒影着彼此的影子，唐元動了動，他反握住章闕邱的手，撐着床坐起來去吻他。

他吻得很輕，像是害怕驚擾一個夢境，可他又好像吻得很重，害怕那些自責無言明說。

唇舌相交之中，愛意波濤洶湧。唐元的唇從那人的嘴角滑落，最終駐足輾轉于脖頸、耳畔，他的呼吸聲很重，是情動的聲音。

章闕邱坐起身回望着他，擡手扯過唐元的手肘剛想開口說些什麽，糖糖甜甜糯糯的話語就從走廊上傳來。

她隔着門叫嚷着：“舅舅，媽媽要我跟你說，不可以大白天不可以睡懶覺，要早點起床，晚上還要守夜的。”

章闕邱聞言，難得當着唐元的面翻了個白眼，随後又失笑道：“姐夫來了，見一見吧。”

祁一落是下午過來的，來了之後就紮進了廚房裏。他原來是炊事兵，在一次任務中被破格提拔，後來想往上走，回頭重新報名高考，考中了軍官學校，之後一步一步踏踏實實的往上爬。

在部隊裏，大大小小也算個有品級軍官，但在家裏他只能是被章闕馨奴役的對象。

他話不太多，整個人看起來沉悶，唐元過去跟他打了聲招呼，他也就應了一聲好。倒是後來章闕馨陪着他一起站在廚房裏時，他話多了起來，念叨着要章闕馨過來幫忙，不要無所事事只知道偷吃糖糖的零食，然後換來章闕馨擡手給他的一個大比兜。

廚房裏鬧騰騰的。

“他們相處就這樣，習慣就好。”章闕邱跟唐元說着，而唐元則笑了笑後，陪着一邊的糖糖玩了起來。

小姑娘還記得他，黏糊糊地摟着他的脖子叫他元元哥哥，等看見唐元給自己買的公主裙後，小朋友的整個眼睛都在發亮。

“元元哥哥，糖糖最喜歡你了！”

“你誰都喜歡。”李越華看着小姑娘笑着接話，又轉而跟唐元道謝，問他自己昨天做了點甜品，他要不要吃。

唐元沒有猶豫的應下，轉而得到了一份做好了的慕斯蛋糕，跟糖糖并肩坐在沙發上吃着。章闕邱則照舊在陪章清下棋，廚房裏祁一落一聲不吭的聽着章闕馨的念叨，李越華則開口讓他們小點聲，她想落點清淨。

光影随着日落的傾斜而被拉長，今天是個豔陽天。傍晚落日把天空拖拽成紫色，一片片的雲彩高懸在天空之上。

“家裏沒醬油了，誰去買？”章闕馨從廚房裏出來，她一邊說一邊從茶幾上順走了兩個砂糖橘，用腿碰了碰剛好跟爸結束完一局圍棋的章闕邱，指揮他，“你再順便買點吃的零食回來，我想吃果凍。”

章闕邱聞言，跟她嗆了幾句嘴到底起身換了外套，随後拉着唐元一起下樓。

小區外就有配套超市，不遠。

只是當唐元跟章闕邱提着東西從超市出來時，太陽已經全然隐匿進了地平線之下。兩人手牽手走在馬路邊，購物袋被章闕邱提在手裏。

不知道到從哪裏跑來的小孩在小區廣場上放煙花，一簇一簇的沖天炮紮在剛剛沉寂變黑了的黑夜中，有烤紅薯的氣息，不知道從哪裏飄來。

“想吃嗎？”章闕邱問唐元。

唐元搖了搖頭，站在那裏看着那小孩手裏的煙花。

“糖糖有，晚上偷她的放。”章闕邱給他出招，換來唐元的一聲笑。

“你好幼稚，章闕邱。”唐元第一次這麽說他，之前都是悶在心裏，現在是光明正大的指出，他臉上挂着溫柔的笑，像是那天上悄然出現的月。

對此章闕邱卻并不辯駁，他也勾了勾嘴角，“反正想放的話就放，糖糖很喜歡你，會跟你一起玩。”

唐元聞聲點了點頭，冬日的晚風吹過他額前的碎發，他就這樣跟章闕邱一起回了家。

夜色如墨，路燈下，兩人的影子在街道上被交錯拉長，仿佛時光回溯，重新把人推回到八年前的那個晚上。只是曾經的錯路在這轉了個彎的命運下被重新複合，所有的洶湧情感浪潮，在這即将新年的鐘聲下回歸寂靜。

章闕邱牽着唐元的手走在路上。有那麽一瞬間，唐元看着天上懸挂于雲間的月好像産生了一種錯覺，仿佛他還是那個青蔥少年，只是在那場演唱會上，做了一個悠長的夢，夢醒之後，身邊人是心上人，雲中月照眼前路。

“章闕邱，”唐元腳步滿了下來，側過頭，沒頭沒尾的說了一句，“我好幸福。”

章闕邱聞言笑了笑，捏了捏他的手。他沒說自己現在也很幸福，沒說以後唐元也會好運。

他只是目光如千層浪湧般，奔向唐元，如同八年前跟唐元相遇又分別的那個夏夜，臉上帶着一抹柔和笑意。

因為他們還會有許多永遠。

人生星奔川鹜，露往霜來，如果可以，他想自己對他的愛一定要比永遠更遠，要如蒼山巨木，萬古長青。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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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寫寫停停 有些位置處理的還是不太滿意 之後端午節休息幾天會用來修文 謝謝大家

至于番外大概在月中掉落 應該就是章闕邱視角 婚禮 以及一些日常

最後不知道大家是從哪裏看到的這篇文 總之謝謝陪伴一路 很榮幸能被大家喜歡 如果可以話 希望能被大家給別人安利推薦一下 之後如果還有補充說明 應該是在全文完的後記裏 非常感謝這盡兩個多月的陪伴 鞠躬jpg. 祝大家天天開心！啵啵！(●′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