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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時容與再醒來的時候是在魔宮寝宮的床上,他迷迷瞪瞪地睜開雙眼,瞳孔緩緩聚焦,意識逐漸回籠,眼前的景象才變得清晰。
南海中的記憶停留在荊棘之巅那血腥又令人震驚的場景。
兩次上荊棘之巅的經歷都不是很美好,那個地方大概是克他。
只是最令他想不明白的是,梁郁竟然主動迎上他的青玉扇,在洞穿心口的同時吻了他。
為什麽?
他擡手想撐起身子,剛一動,耳邊傳來一陣清脆的碰撞聲,那聲音有些熟悉,他曾經在滄海秘境中,一醒來聽到的也是這樣的聲音,只是碰撞的悅耳聲有些許差別。
他心中咯噔了一下,轉頭望去,只見自己的右手上傷痕早已痊愈,只有淡淡的一個粉色的咬痕,用不了多久也會自己淡去,但那截纖細的手腕上此刻正纏着一條金色的鏈子,那鏈子粗細适中,在時容與手上好似帶了條金色手鏈,若是忽略那根延長到不知盡頭在何處的鏈子,真與飾品無二。
時容與看着這條鏈子,氣笑出聲,他撐着身子坐起來,不僅右手上纏着鏈子,左手和雙腳腳踝上也各有一條鏈子,生怕他跑了。
他定了定神,感受了一□□內的靈力,果然一絲也沒有了,這束縛他的鏈子上有特殊的禁制,別說他此刻沒有靈力,就算有,恐怕也沒那麽輕易解開。
時容與搖了搖頭,察覺到門口似乎有人,擡眸望去,但他床幔擋住了大部分的視線,他看不清外面的場景,外面的人也看不清裏面的模樣。
只聽見方石儀的聲音在門口響起:“懷瑾師弟,你醒……”
時容與聲色俱厲:“滾出去!”
他一把扯過旁邊的錦被蓋在了自己的身上,盡可能将自己塞進裏面,只是他再如何躲藏,那從被子底下延伸出去的鏈子都無從隐藏。
滄海秘境的時候,在小輩面前這副模樣,他都覺得極為羞恥,還好當時無人看見,只有梁郁和韶華兩個人,甚至韶華也沒看見他人,被梁郁擋了個嚴嚴實實。
如今要是這副模樣被自己師兄看見,他這張老臉也是丢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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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石儀和韶華面面相觑,而後不約而同的将視線轉向了一邊的梁郁。
方石儀和韶華昨日也沒能離開,被梁郁留了下來,時容與已然暴露了身份,方石儀便将時容與的易容解了,又輸了靈力給時容與穩了穩神識,最後欲言又止地看着床邊站着的梁郁。
他如今該是喊梁郁師侄呢,還是師弟媳呢?
若說梁郁在面對時容與狠辣的出手不閃不避是為了贖罪,那麽後面那穿心一吻,是為了什麽呢?
這世上可沒有哪個徒弟會這樣去親吻師尊,想想若是韶華這樣親他,他只覺得一陣膽寒。
若是其他的感情……他早該想到的,從梁郁要娶時容與為魔後的時候,他便應該想到的,不,或者說更早,從梁郁為了時容與瘋癫五年,執念至深,便不是尋常弟子對師尊的感情了。
想到這裏,他不免嘆了口氣,懷瑾師弟真是養虎為患啊。
不過也有個好處,梁郁是不會殺懷瑾師弟了的,小命倒是能保住了,至于旁的,就不得而知了。
但方石儀同情時容與的時候,又開始同情起梁郁來。
懷瑾師弟看着溫和,實則心思冷硬,出手果決絕不留情,梁郁曾經那般折磨懷瑾師弟,恐怕沒什麽梁郁的好果子吃。
這條路,艱難而又困苦啊。
梁郁接收到兩個人同情的目光,抿了抿唇,時容與正在氣頭上,但這些都是他造成的,他擡步走了進去。
輕紗将床榻上的人影遮擋,隐約勾勒出重疊的身影,能看到裏面的人拉着被子将自己團成了一團,盡力縮小着自己的存在,但從床榻間延伸出來的鎖鏈顯得別樣色/情。
他輕輕提了提唇角,時容與還是和以前一樣,怕羞得很。
只是很快,他提起的唇角又落了下去,梁郁走到了床榻邊,一手緩緩撩起帷幔,擠進去坐到了床榻邊,只見藏在被子裏的人一動不動,像是凝固了,良久才聽見時容與冷聲道:“不是讓你滾出去嗎?”
梁郁垂了垂眸,問:“師尊就這麽不想見到我嗎?”
時容與挑了挑眉,聽見是梁郁的聲音,這才從被子裏探出個腦袋來,他的視線越過梁郁,往外面看了看,聽見梁郁道“沒別人”,才又收回了目光。
他丢開身上的被子,擡手晃了晃腕上的鎖鏈,冷着臉道:“你這是什麽意思,梁郁?”
梁郁看了一眼時容與露在外面的那截手腕,被金色的鏈子牽着,他擡手就将那截手腕握在掌心:“我只是怕師尊再離開我。”
時容與冷笑:“師尊?這世上可沒有将師尊囚禁起來的徒弟。”
梁郁輕輕摩挲着那截手腕,連帶着那段鏈子一起,清響着,他眼眸幽深,低頭在時容與腕間落下一吻,仿佛将昨日那個血洞的痕跡遮蓋:“滄海秘境裏,我見到師兄被鏈子鎖在床上,那時候我就在想,若是我能将師兄鎖起來就好了,讓師兄身邊只有我一個人,眼裏只能看到我一個人。”
時容與難以置信地看着他,那個時候梁郁就對他有這種危險的想法?他怎麽一直沒察覺出來?
“你……是為師失職,沒能好好教你這世間的感情,梁郁,你對我的感情并非你想的那種,只是師兄對你好,你想占有這份獨一無二的溫暖……”
梁郁卻打斷了他:“我知道我的感情,在滄海秘境的時候就知道了,師兄靈力被壓制時,欲魔纏着你的時候,在我手裏釋放的時候,我就知道了。”
時容與愣在原地:“那……不是欲魔給我編織的夢嗎?”
梁郁聞言,笑的悲涼:“原來師兄一直以為,那是個夢……”
時容與看着他,搖頭:“不是……但是你……你那時候還小,這個感情……”
梁郁眉頭緊鎖,和時容與對視,強勢道:“我不小了,時容與,我早就長大了!你能不能不要把我當個孩子?”
時容與移開了目光:“你是我看着長大的,你要我如何看你?”
梁郁捏住他的下颌,掰過他的頭,強迫時容與和他對視:“不用如何看我,正眼看我就好,直視我,你看看我還是那個小孩嗎?”
時容與被迫望着梁郁,眼前的男人身形高大,幾乎像是一只猛獸将他圈在床上,侵略的氣息将他包裹,對方的模樣也和幼時有了極大的變化,那張臉更為俊美,峰眉星目,眼眶深邃,眼瞳猶如深淵要将人吞噬,漆黑到讓人心慌,不敢與之對視,冷硬的線條将下颌勾勒,比起幼時,這張臉削瘦不少,成熟不少,确實是個大人了。
時容與還是撇開了目光,甚至将手抽了回來:“在為師眼裏,你始終是個孩子罷了。”
梁郁感覺到手裏一空,因為跟着漏了一拍,他雙手撐在時容與身側,又不敢徹底貼近對方,只能在那張漠然的神色下崩潰道:“時容與,你知道這五年來,我是怎麽過的嗎?我每一時每一刻都在想你,若是喚魂術招不回你的魂魄,我寧願沉溺在夢裏,什麽夢都無所謂,只要裏面有你,我願意散盡神識,在夢裏消亡。
“可現在我終于找回了你,時容與,你可不可以別再丢下我了,我其實沒有奢求那麽多,只要你別離開我,求你……”
時容與看着梁郁像小狗一般乞求主人不要抛棄他的委屈模樣,心底狠狠一顫,他垂下眼,目光瞥見了對方的脖頸上,那巨大的傷痕只是止了血,并未修複,時容與蹙眉:“怎麽不治傷?”
梁郁聽着時容與再一次轉移話題,眼底的失落一閃而逝,他重新擡眸看向時容與,唇畔擠出一個乖巧的笑來:“師尊所賜,不敢治。”
時容與被他氣笑了:“少給我用苦肉計。”
梁郁看着他,道:“沒用苦肉計,我是真心的。”
時容與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痕跡,道:“趕緊治好,你這自虐的習慣是從哪來的?”
梁郁聽他這麽說,眼睛頓時一亮:“師尊是在關心我嗎?”
時容與還是在意他的,是嗎?
時容與同他錯開目光,又晃了晃手上的鏈子:“給我解開。”
梁郁抿唇:“除了這個,師尊說什麽我都會答應的。”
時容與眯了眯眼睛,他早聽這個稱呼不爽了:“你還知道我是你師尊?”
梁郁低下頭,悶悶道:“師尊之前将我逐出師門,我以為……你已經不再将我當做弟子了。”
時容與一愣,随即想起了梁郁說的是晏誨發布的通緝令:“那不是我做的。”
梁郁猛的擡頭,目光緊緊盯着時容與:“師尊的意思是,你從來沒有想過要将我逐出師門,是嗎?”
時容與感覺梁郁打蛇上棍,移開了目光:“別轉移話題,把這個給我解開!”
梁郁看了一眼時容與,對方的衣袍松松的挂在身上,四條鏈子從時容與的四肢延伸出來,像是他的所有物一般。
他的所有物……
梁郁眼眸一深:“我一解開,師尊就跑了。”
時容與聽着梁郁的意思,是絕對不會給他解開鏈子了,就如同昨日,寧可被他殺了,也要抱着他不肯放他離開。
他氣的拽着手裏的鏈子,直接甩在了梁郁的身上,那鏈子雖然不重,但也有些分量,甩在人身上直接留下了一道印子,梁郁一聲不吭,任由時容與打:“只要師尊高興,多打幾下弟子都受着。”
時容與睫毛輕顫,他就抽了梁郁這一下便丢下了鏈子,手無力的垂下,故意道:“手疼。”
梁郁一顆心頓時吊了起來,爬到時容與旁邊握住他的手,神色有些慌亂:“師尊……”
時容與卻是擡眸,冷冷望着他:“怎麽?你打算再斷我一次手腳?修為倒是不用廢了,我本來就也沒了,或者也給我穿心一劍,再丢到雪地裏去……”
梁郁的頭低垂着不敢再看時容與,他整個人都顫抖起來,聲音幾乎哽咽着:“師尊……別說了……我錯了……”
他怎麽可能再一次傷害時容與呢?如今時容與就算要殺他,他也會毫不猶豫的迎上去,怎麽可能再對他動手呢……
時容與輕嘆一聲,剛要擡手去摸一摸狼崽子的腦袋,想起什麽,又将手放下了:“梁郁,這世間沒有哪個徒弟會将自己的師尊鎖起來日日關在寝宮裏的,你執念太深,不過是因為得知,折磨你的人和給你光的人是同一個人,讓你愛恨都難以放任,但你越是将我留在身邊,越是不得解脫。”
梁郁搖頭:“我不恨,我沒有恨你,師尊,你不在我身邊的這五年,我才是不得解脫。”
時容與見梁郁半點也聽不進他說的話,忍無可忍,擡腳将梁郁踹下了床,鎖鏈随着他的動作輕響,令時容與耳尖染上了粉色:“滾!”
梁郁輕輕皺了一下眉頭,心口處的鮮血一下子湧了出來,将紅色的衣袍氤氲了一塊深色,他卻反而望着時容與安撫似的輕笑了一下,轉身離開。
時容與在他出門前,開口将他攔下:“梁郁,你打算将我關在這裏一輩子嗎?”
梁郁步子一頓,沒有回頭:“也未嘗不可。”
他随手将自己身上的傷治愈,走到院子裏,見方石儀站在院中等他,他走過去問:“有事?”
方石儀側頭看了他一眼,道:“有件事我想你得知道,懷瑾師弟的性子,看似溫和,實則強硬,師尊曾說過,這世間若是無情道未曾絕跡,懷瑾師弟更适合修無情道,你若是對你師尊是那種感情,趁早斷了這念頭,對你沒有任何好處,下場只會十分凄慘。”
梁郁靜了靜,卻沒有回答他,只是問了另一個問題:“師尊的神識,要如何才能修補?”
方石儀見他轉移話題,也沒說什麽,只道:“他如今的身體是我用傀儡術做的,神識還無法完全融合,須得提升靠修為,才能徹底融合并且修複他的神識,只是這五年來他都不認真修煉,其實我知道,他不是不修煉,只是如今這具木偶身子沒有靈根,他修煉難如登天,劍修一道因為手腳的傷也練不成了,這神識修複恐怕沒那麽容易啊。”
梁郁神色微黯:“既然是木偶身子,為何他頻頻手疼?”
方石儀看了他一眼:“心病,他看見你恐怕不止手疼,全身都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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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