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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時容與怔怔地望着他,聰明如時容與不會不知道梁郁是什麽意思,他只是有些無措,以往從來都是別人順着他的意思,那些人仰慕他,崇敬他,讨好他,從來沒有人敢讓他去讨好別人。
而現在,他想要見一個人,都需要先經過梁郁的同意,還要給梁郁一些”好處”,竟有一種,自己的一切都被別人掌控的感覺。
他看着梁郁,好半天才擠出幾個字:“梁郁,你別太過分。”
梁郁要的,就是徹底占有時容與,掌控對方的一切,他想要時容與屬于他,為此,不擇手段:“怎麽就過分了?晏誨不是什麽好人,其實我覺得你不去見他才比較好。”
時容與搖了搖頭,他有些事要當面問問晏誨,于是他雙手反握住梁郁,緩緩攀上對方的肩頭,在梁郁的唇邊主動落下一吻。
如蜻蜓點水一般,一觸即分,但梁郁仿佛眼底剎那含了萬千星光,死氣沉沉的深淵底下乍現光亮,他看着時容與,沒讓對方分開這個吻多久,再次印了上去。
梁郁再次從浴堂出來的時候,懷裏仍舊抱着那抹雪色的身影,但懷裏的人已然昏睡了過去,他将人重新抱回寝宮,玉枕擱在時容與的脖頸後面,那人沉沉的睡着,絲毫沒有被驚動。
時容與的神識又一次進入靈府之中,彙聚的靈力被他再度煉化,運轉周身,靈力途徑四肢百骸,那是曾經無數次流轉的力量,靈府中存儲的靈力越多,說明他的修為正在迅速提升。
時容與不會錯失良機,他的這具身體沒有靈根,能在靈府中彙聚靈力,不管是多是少,他都會抓住。
等到靈力徹底融于靈府,時容與才将神識緩緩抽出,沉沉的睡過去。
體內有了靈力,時容與能夠醒來的時間也變得多了起來,他再醒來的時候,寝宮裏空無一人,唯有微風徐徐,吹動着床幔,将紗幔和衣袍輕輕吹起,好似一幅名畫。
他撐着身子坐起來,剛一有響動,外面候着的藥魔便走了進來:“魔後,尊主大人吩咐了,您若是醒過來想要見晏宗主,盡管說一聲,已經在外面候着了。”
時容與聞言,挑了一下眉,梁郁居然讓晏誨在外面等着他醒來,他什麽時候能醒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想必存了讓對方一直等着的意思。
如此殺晏誨的威風,是怕自己和晏誨對上落了下風嗎?
時容與不由得輕笑:“叫他進來吧,我現在見他。”
浮錦點頭:“是,魔後。”
時容與淡淡看向門口,一道寬大的身影将門口大部分的光遮擋,他背着光看不清神色,但身上随着他的走動,響起鎖鏈碰撞的聲音。
那聲音和時容與身上的清脆截然不同,是笨重的悶響,時容與不用看也知道,晏誨身上的鎖鏈很重很粗,梁郁明明可以用如他身上這般輕便的鎖鏈,偏偏要用這樣粗重的鎖鏈羞辱對方。
他不禁搖了搖頭,失笑。
晏誨走到床榻不遠處停下,浮錦便十分有眼力見的退了出去,順便帶上了寝宮的門。
時容與擡手撩起床幔,目光淡淡地看向晏誨,對方的神情中沒有詫異也沒有錯愕,看來早就知道他就是梁郁新娶的魔後。
“懷瑾師弟,別來無恙。”晏誨率先開了口,一如往昔,溫和如春風細雨,身上的狼狽仿佛都在他開口的一瞬間消失無蹤,如同站在妄虛宗上,仍舊是那俯瞰衆生的仙門首宗之主。
時容與坐在那裏,靜靜地注視着晏誨:“托掌門師兄的福,還是有點恙的。”
晏誨輕笑着:“聽起來,懷瑾師弟十分怨恨師兄啊?”
時容與聽着晏誨略帶不解的語氣,問:“難道我不該怨恨你嗎?”
“當然,”晏誨理所當然的點了點頭,“懷瑾師弟這般,可真叫師兄傷心啊,師兄為了你,可是費盡心思,叫方石儀給你種了一池子的雪蓮穩固你的神識,就是擔心你被抹去記憶傷到神識,還有你如今這具身體,也是師兄讓方石儀研究的傀儡術,好讓你得以重生啊。”
時容與眸光頓時冷了下來,他起身走到晏誨面前,深深的望着那雙滿含春意的眼眸,他曾覺得,這是天底下最溫柔的一雙眼睛,可現在,只覺得渾身顫栗,比梁郁眼底無盡的深淵還要可怖。
原來這一切,從那麽早就已經開始了。
時容與笑了一下,不知是釋懷,還是淡然:“就因為,我撞見了你和師尊的事?”
晏誨垂了垂眸,卻道:“不全是。”
時容與聽着晏誨話裏的隐藏,問:“不全是?聶淮歸,你認識吧?或者說,你知道他在我體內,對吧?”
晏誨颔首:“知道。”
時容與見他承認,笑了一聲,好似不認識眼前的人,多年的師門情誼,也不過是個不可信的外人:“師兄如此算計,為何就不肯問一句?難道在你們眼中,我就是一個連自己師尊和師兄都不支持的人嗎?”
晏誨打量了他一眼,道:“你若是覺得師徒相戀不違背綱常,那如今又怎會落得被囚魔宮的下場?”
時容與輕瞥了一眼身上的鎖鏈,笑了笑:“若我說,其實梁郁這四道鎖鏈根本鎖不住我,師兄又待如何?”
晏誨眼底果然劃過一絲詫異,随後他又将那些情緒隐藏:“那正好,随師兄離開魔宮吧。”
時容與淡淡的望着他,不怒不喜:“既然如此,還請師兄直言相告,你要帶我去哪裏呢?”
晏誨簡短的吐出兩個字:“滄海。”
時容與眉頭輕挑:“滄海?為何去那裏?”
隐約間,心跳突然加快,冥冥中有一種感覺,告訴他,晏誨要他去滄海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說不上來是危險還是什麽,總之,能讓時容與心中警鈴大作。
晏誨笑容溫和,仿佛一心為時容與着想:“自然是見證你的飛升。”
時容與一愣:“我的飛升?”
晏誨點頭:“是啊,懷瑾,你只需要相信,師兄根本沒想殺你。”
時容與深深看了他一眼,問:“你我如今都被鎖鏈鎖着,如何離開?”
晏誨淺笑:“懷瑾師弟方才不是說,梁郁鎖不住你嗎?”
時容與笑的莫名,忽然後退了兩步,道:“是啊,梁郁鎖不住我,但你就不一定了。”
晏誨直覺不妙,但已經晚了,時容與話音還未落下,他身上的鏈子化作縷縷魔氣,順着他的經脈鑽入了靈府之中,他瞳孔一縮,着急了起來,那幾道魔氣大有攪碎他靈府的意思:“懷瑾師弟,你口口聲聲說要師兄信你,可到頭來,你才是那個不信師兄的人!幫着魔尊廢你師兄?真是我妄虛宗的好仙尊啊!”
時容與笑了起來,那笑聲蒼涼悲戚,竟有一瞬間讓他想到梁郁,梁郁在得知自己多年折磨他的師尊和對他愛護有加的師兄是同一個人的時候,也是這般覺得荒謬與好笑的吧?
“即便到了如此境地,師兄還在騙我,步步誘我去滄海,你以為我不知道那裏有什麽嗎?”
晏誨眸光一緊:“你知道?”
時容與冷冷的望着他。
其實他并不知道具體會發生什麽,但他必然不會如晏誨所想的前往滄海,至少不是現在。
但,可以探一探晏誨的口風。
只是晏誨似乎仍舊留着心,即便如此,也沒再多說什麽,只道:“去滄海,百利而無一害,這是師兄最後能為你做的。”
時容與冷笑:“師兄話中真真假假,恕懷瑾難以分辨,不過師兄對其他人都能撒謊,那麽……師尊呢?”
晏誨聽到木清霜先是一怔,随後道:“師弟啊師弟,你和梁郁還真不愧是師徒,都喜歡用同樣的東西來威脅別人,若是有一日,梁郁,或者你,成了對方被威脅的東西,又該怎麽辦呢?”
時容與淡淡道:“不勞師兄操心,師兄只需要等着就好。”
晏誨:“等什麽?”
時容與輕輕提起唇角:“自然是等師尊來救你啊。”
晏誨還要再說什麽,一張嘴,口中卻是魔氣瘋狂湧出,那些魔氣好似活物一般,占據了晏誨的整個身體,他只能緊守靈臺,護着那岌岌可危的神識。
寝宮的大門被打開,浮錦在門口斜斜靠着,手中輕輕一拉,好似有無形的絲線,晏誨便随着她的動作倒飛了出去,被浮錦牽着鏈子:“魔後,屬下告退。”
浮錦一走,時容與看着那扇未曾關閉的大門,沒好氣道:“還躲什麽?滾進來!”
梁郁從門口走了出來,衣擺一掀跨進了門裏,那舉手投足間盡是從容自若的模樣,時容與這麽看着,倒真有上位者的模樣了。
時容與還沒愣神多久,那高大的身軀擋在他面前,蹙着眉不滿的望着他。
時容與不知道這人又要發什麽瘋,轉身就要走,下一秒被對方攔腰抱了起來。
“梁郁!你又要做什麽?!”時容與驚呼了一聲,雙手卻順勢圈住了梁郁的脖頸,防止自己掉下去。
梁郁倒是十分受用時容與這種不自覺間依賴他的動作,哪怕那只是因為突如其來的變故下意識的反應,但也足夠說明,時容與心裏一定有他的位置,哪怕是一點點。
梁郁将人放到床榻上,一手握住了對方的腳踝,另一只手輕輕撣了撣梁郁腳底的灰塵:“不穿鞋就亂走,容容是打算再踩一次瓷片割傷自己的腳嗎?”
提起這個,梁郁的氣就不打一處來,時容與那時候雙腳沾滿了瓷片,鮮血混着将腳心染滿,看着就令人心疼,偏偏那人毫不在意,還借此與他說教。
他想着,便想教訓一下時容與,撣灰塵的指腹落在時容與的腳心,輕輕撓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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