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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林知钰站在教學樓一層等陳聞洲。

校園裏放着流行歌，清緩的聲調從教學樓傳來，林知钰無意識地跟着低低哼，時不時看向樓梯口。

今天放假，但是剛才下樓，陳聞洲突然跟他說有東西落在教室，他需要回去一趟。

現在去了有一會了。

林知钰又看去樓梯口，仍然沒有陳聞洲的身影。

又等了一會，林知钰有些煩躁地來回踱步。

夕陽的橙紅光鋪滿整個樓梯，他一會站在陰暗處，一會跳到光裏。

數着步數。

在心裏默數到五百時，他終于忍不住地跑到樓梯口。

腳踏上去仰頭看，金色的光落在銀色的不鏽鋼的扶梯上，晃了眼。

但沒有陳聞洲的身影。

猶豫了一下，他還是往階梯踏上腳步，接着往上走。

走到一半的樓梯，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

陳聞洲穿着藍白色的校服，身姿挺拔，正直面着人。

站在他對面的是一個女生，留着齊肩的頭發，正要跟陳聞洲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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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知钰的腳步停下，正往後退，想要轉身，他聽到了女生說話。

“我…喜歡你，這封信。”

“很抱歉。”熟悉的帶着少年特質的冷聲響起，“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林知钰反應過來，繼續轉身，放輕腳步，快步下去，回到原來的地方繼續等陳聞洲，在原地繼續玩着影子游戲，假裝沒有上去過。

夕陽西下，橙橘色的光落在他的身上，把他的身影拉長，小小地挪動，影子也跟着移動。

就移來移去又等了一小會，腳步聲在樓梯道響起，林知钰立即側身看去。

落日的餘晖灑在樓梯道，陳聞洲從橙紅的夕陽光走下，往下邁的腿包裹在藍色的校褲裏十分的修長。

對方的目光直直地看向他，直徑朝他走來。

“等久了嗎？”

“沒有。”

林知钰自然地站到陳聞洲身邊，他挨過來，明亮亮的眼睛看向陳聞洲，把剛才因為陳聞洲要回去拿東西而斷掉的話繼續。

陳聞洲低斂眸聽着林知钰說話，餘光中注意到，他們挨在一起的肩膀。

他的呼吸間沾滿着林知钰的氣息。

披着夕陽的餘晖，兩人就保持着這個距離往外走。

說着說着林知钰突然閃回剛才意外撞見的畫面，話語慢慢地降下來。

空氣變的安靜。

“怎麽了？”

林知钰偏頭看向他，心虛地笑了一下，漂亮的眼眸，十分的澄淨。

“哥。”

“我…”林知钰躊躇着怎麽開口，畢竟他這是在八卦。

“你說。不用擔心。”陳聞洲像是看懂他內心想法。

“剛才我等你的太久走上樓梯，不小心聽到了女生跟你說的話。”

他又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眉眼彎彎的。

“我在想，你喜歡的人會是怎樣的人？”

說完後，他內心不由地松了口氣。

當聽到陳聞洲回答說有喜歡的人時，他慌亂了一瞬。

有點微妙的情緒在內心徘徊，有些驚訝有些好奇又有些不适。

陳聞洲張口，薄唇微起，他內心有一種宣之出口的沖動。

林知钰跟着小小地激動起來，靜靜地看着陳聞洲。

陳聞洲凝望着林知钰微微睜大的眼睛，嘴巴抿緊，期待的模樣。

落在口中的字，卻轉成了一個謊話，把心緒隐藏，讓他的喜歡成為一個秘密。

“沒有，這個說辭只是不想讓她太傷心。”

得到答案的林知钰浮這的心落回來。

但又升起絲絲疑惑，但未細想：“這樣确實不會太傷害到女生。”

陳聞洲很輕地應了一聲，輕得林知钰不仔細聽就會聽不到：“嗯。”

“那你喜歡什麽樣的女生？”

學校放着他喜歡的歌，林知钰很輕地跟着哼，然後停下不經意地問道。

“不清楚。”陳聞洲回答。

沒有具體的答案。

林知钰跟着唱得調得輕揚了起來。

“那你呢？”陳聞洲問。

林知钰思索一下，一片空白，搖搖頭。

“不知道，我還沒有想過。”

陳聞洲聽到回答，不由地側目，但是林知钰沒有注意到。

滴滴聲響起，小電動車按鳴一陣一陣，緊跟着路邊傳來歡快的笑聲。

林知钰看到一群小朋友像是被放飛的小鳥馬路對面跑過來。

小學生們也放學了。

林知钰看着小土豆似的小朋友手拉着手跑到他面前，後邊的大書包跟着颠簸。

“我要回去看花仙子。”

“我也要看。”

林知钰不由地笑了。

他盯着他們前面兩個小土豆，兩個都紮着羊角辮，一晃一晃的，手也跟一晃一晃的，挨在一起嘀嘀咕咕着。

“你看像不像我們小時候？”林知钰用手肘頂了頂陳聞洲的胸問道。

陳聞洲低頭看抵在他胸前的膚色瓷白的手臂，有點悶哼般擠出一個“嗯”。

“呀，被爸爸媽媽接走了。”

他意猶未盡地回頭，陳聞洲也假裝看過去點點頭。

“她們好可愛啊。”

陳聞洲又點頭。

過會忍不住盯着林知钰亮晶晶的眼睛看。

林知钰沉浸在小朋友的可愛中，不知不覺地浮現他們小時候的小小的身影。

當時他趴在陳聞洲肩膀上，捂着陳聞洲耳朵，悄悄地說：“哥，我回去要偷偷地看奧特曼，還要偷偷地買辣條吃。”

陳聞洲不解地問：“為什麽要偷偷地？”

“因為我媽媽不允許看太多電視，也不允許我吃辣條。”

“媽媽說我在看眼睛要壞掉咯，再吃辣條肚子要穿洞洞。”

“哦，那你為什麽還要做？”

“因為我忍不住啊。”

回去的時候林知钰忘掉了要吃辣條，也忘記回去看電視劇，因為跟陳聞洲說着說着話就不記得了，跟着他回家玩搭積木了。

林知钰眉眼彎彎的，他是跟着媽媽離婚回到姥姥家，然後很自然地認識陳聞洲，跟着一起上學回家。

他把他回憶到的事跟陳聞洲說了。

陳聞洲看着現在的林知钰，明亮的眼睛令他心口砰砰地跳動，不知道何時這雙眼睛透進他的心，喜歡漸漸開展。

由于想起小時候沒得吃辣條的經歷，林知钰跟着一群小朋友去了街邊的小賣鋪。

沒有買辣條，在冰箱裏挑挑揀揀買了兩根冰棍。

一根自己吃，另一根遞給陳聞洲。

現在剛入秋，天氣還是很熱，冰棍放入口中，冰涼的氣息冒上來，解了悶熱。

陳聞洲咬一口，視線總會注意到林知钰，看到他冰紅的唇，被燙一下似的快速地移開。

兩個人吃這冰棍，慢慢地走到狹小的道路口，進了巷子。

在一扇爬滿綠藤的木門停下。

“哥，我回去了。”林知钰跟他揮手。

“嗯。”

林知钰推開門，吱呀一聲，踏進去，回頭道別。

“哥，再見。”

“再見。”

林知钰進去了，陳聞洲看着關上的門，擡步離開。

假期有一沓作業，林知钰又跑去陳聞洲家，跟這他一起寫作業。

林知钰寫完最後一道數學題，落下筆，轉過身看向坐在他身邊的陳聞洲。

窗外的綠茵浮動，蟲鳴聲一陣一陣，綠色透過玻璃映照他的側臉。

陳聞洲面容沉靜，低頭書寫，修長的手握着的筆，白皙的手背上有淡青色的青筋，控制着筆，筆尖在紙上移動發出沙沙聲。

他在學校課間時間寫了一部分作業，所以他比陳聞洲要快一些完成。

他撐着腮，安安靜靜地看着陳聞洲寫作業。

過了會，陳聞洲的筆停住，轉過來地看他：“怎麽了？”

“哥好看。”林知钰誇道。

陳聞洲嗯了一聲，知道他就是無聊在看他，又轉回來繼續寫。

只是擰着的筆的手青筋微微浮現，暴露了他心底的心緒，過了一會他又說：“我還有一部分才寫完，等我寫完可以出去玩一會。”

“好。”

知道陳聞洲還有一部分就寫完，林知钰心情很好，收起桌面的作業。

拿起書桌上的筆準備要蓋上蓋子，忽然瞥見淺舊黃色的草稿紙上他随手畫的小花，又拿起筆來繼續畫畫。

窗外樹葉的搖晃下，風一陣又一陣。

陳聞洲寫完最後一道題，停下筆，扣上筆蓋，側頭看向林知钰。

林知钰正專注地在草稿紙上随意地畫畫，長翹的睫毛随着動作一顫一顫。

陳聞洲湊過來，看他正在畫什麽。

林知钰的草稿上畫有兩個圓潤的火柴人。

火柴人像武俠小說裏的人一樣，拿劍，一來一往地互相切磋。

接着打着打着變成兩只小兔子挨在一起吃草，頭碰頭親密地說話。

陳聞洲輕輕地笑了。

這聲音讓林知钰從畫中脫離，不好意思地跟着陳聞洲一起笑，有點像小孩子被大人抓包後天真地跟大人笑。

林知钰把筆放下，想到在放假前例行一次的考試，問道：“哥，你猜，你這次考試會得多少分？”

“語文不會太高。”陳聞洲回答。

林知钰笑了。

陳聞洲的語文一向不太行，尤其作文，語文老師每次都會恨鐵不成鋼地看他。

“我們對一下答案。”

“好。”

他從書包裏拿出考試時寫的草稿紙，跟着也拿出草稿紙的陳聞洲對答案。

剛開始兩個人的距離隔着半個人，慢慢地，林知钰移了點身子。

陳聞洲又不知地跟着傾身靠近，在不知中，距離變成一拳，頭幾乎挨在一起時，陳聞洲才反應過來，呼吸間氣息相纏。

陳聞洲默默地退開一點。

林知钰并沒有發覺他這個舉動，他沉浸在喜悅裏。他的眼睛很亮，含着笑意，像是春日陽光正好時下的波光粼粼湖面。

對完答案後，林知钰很高興。他們除了個別模糊的答案不記得沒對上，基本上答案都一樣。

已經有很多次考試後，他們的答案都基本一樣。如果一直保持這樣的默契，以後他們又能上同一所大學。

他把自己心中的這個想法告訴陳聞洲。

然而陳聞洲沒有回答他，而是沉思後問道：“你想讀哪個大學？”

林知钰腦海很自然地浮現老師經常說的帝都的一所大學。

他回答了這個大學的名字。

“有喜歡的專業嗎？”

“我不知道。”

“哥，你呢？”

林知钰淺棕色的瞳仁藏着光亮，好奇地看陳聞洲，期待他的答案。

“數學專業。”

“我跟你一樣。”

陳聞洲并沒有開心，而是說道：“知钰，不能因為我就選擇，你要好好地選擇自己喜歡的專業和以後要走的方向。”

林知钰慌張地移開視線：“我們不可以一起嗎？”

“可以，但是我希望你有自己路走，而且我們以後不可能會時時在一起的。”

風吹着樹葉，一聲又一聲的沙沙響，跟着“不能時時在一起”一起擾亂林知钰的思緒。

他抿着唇，有些煩躁但又說不清為什麽，好似有什麽開始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