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我喜歡你！

小七沒想到重霄讓她用仙法變出衣物食物，居然是為了救濟乞丐。

不過區區一牆之隔，沒想到轉角的風景，居然會是如此凄涼心酸。

小七眼前的這所破舊了的寺廟裏，居住着十多個衣衫褴褛的人，其中老的，兩鬓已經斑白，最小的，卻還不到十歲。

如此繁華的京城裏，居然還會有人無家可歸，只能以乞讨為生。

對啊，月娘也曾說過，她與楓郎以前也是這京中的乞兒。

趁他們的目光還沉浸在地面的饅頭棉被上，她還想再變些銀兩出來，才剛動手，卻被重霄單手制止了，只見他眉頭緊鎖，一臉嚴肅。

小七不解，但也只好罷手。

那些乞丐如餓狼般撲到了眼前的饅頭上，就地解決了一堆食物，看起來應該很久沒有吃過一頓飽飯了。

那個最小的男孩子吃完後抹了抹嘴巴，他将自己剩下的那珍貴的小半塊饅頭，舉到了重霄的眼前，目光看起來對那饅頭還有幾分戀戀不舍。

什麽話也沒說，但重霄卻懂得了他的意思。

在凡間這些天，他也在這裏住了一段時日，一開始這幫乞丐們看他的目光很疑惑，或許心裏是覺得衣着這麽光鮮亮麗又怎麽會同他們一樣是個乞丐？突然冒出一個陌生人占了一個位置，他們表現的并不友好，不過心裏卻隐隐感覺出此人不是好惹的，倒也沒有與他為難。

世态炎涼，朝不保夕的他們并沒有那麽多的悲憫之心，苦難的人往往最先想到的只是自己的安危。

這小男孩可以說是唯一一個對他心懷善意的了，當然或許也是因為年齡小，所以對這個險惡的世界還沒有太多的怨憤。

重霄摸了摸他有些髒了的臉，笑道，"我不需要吃這個，你自己留着就行。"

那男孩眨了眨眼睛，于是又将那饅頭放進了自己随身帶着的小包裏。

"你叫什麽名字？"他開口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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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澄。"小男孩聲音清澈道。

"江澄？好名字，江河萬裏奔騰，但願你始終都能澄澈如昔，保留一顆赤子之心。"他微笑，又問，"你父母還在嗎？"

江澄搖了搖頭，看起來很傷心。

他只記得自己幼時身邊有很多宮奴，還有一個會溫柔喚他名字的母妃，不過可惜的是，如今自己娘親的面貌，他都已經記不清了。

只記得當年他的母妃含淚将他交給了自己身邊的一個太監，他喚那個太監為安爺爺。

不過，來到這兒不久後安爺爺也死了，只留下了他一人。

江澄還記得自己離開的時候，宮牆內紅光一片，随後哭叫聲，建築傾塌聲，一片狼藉哀嚎。

眼前的一切仿佛人間地獄，熱浪熏得他的眼睛疼，不住地流淚。

他想，自己的父母應該也伴随着那場大火離開這個世間了。

"不要灰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你要堅強，旁人幫你只是暫時的，最要緊的還是你自己要振作。"他拍拍江澄的肩膀，"你也不想一輩子都只做一個乞兒吧？或許你現在還不懂，但以後你會明白，所有的孤獨寂寞難熬都只是暫時的。"

江澄看起來目光有些迷茫，但還是堅定地點了點頭。

透過他狼狽髒亂的外表，重霄發現江澄其實并不難看，五官深邃，目光堅毅，若是洗幹淨了，也會是個漂亮的小娃娃。

他笑了笑，摸摸他的頭，"好孩子。"

"謝謝，謝謝你們！你們該不會就是天神！"一個老者率先跪了下來，他目光一片虔誠。

其他人也随着一起跪下叩拜。

怪不得，怪不得他們從來都沒有見過眼前這男人吃過東西，神仙法力無邊，自然是不需要吃東西的。

而且，除了神仙，還會有誰管他們這些孤苦之人，明明連官府都将他們棄置不顧。

新皇登基不過幾年，改朝換代還沒多久一切都百廢待興，就算是這京城，好的也僅僅只是一部分人而已，繁華的表象下，還有許多像他們這樣的可憐人，渴望得到救贖。

"神？呵呵，我不是。"原來凡人都是這麽祈盼神仙來救自己的嗎？他笑了笑，随口道，"不過我覺得，若想得救首先要自救，求神不如求己，今日也就是被我恰好碰上了，心血來潮管了點閑事，你們也不要心存僥幸，一心向上方才是正道。哦，對了，若你們一心想謝，不如好好謝謝她，沒有她我也幫不到你們的。神仙？呵呵，她現在也能勉強擔一聲女神仙吧。"

眼前這些人又紛紛向小七叩首道謝，看着這些黑漆漆的頭一點一點，她心裏覺得很不是滋味。

出來後，她興趣怏怏。兩人在大街上走着。

"你們神仙，不是悲憫蒼生嗎？果真就只是嘴上說說好話而已嗎？剛才的這些景象，只不過是人間的冰山一角，他們渴望着有神能來拯救他們。"

"神仙不被允許随意插手人間之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天命，不可妄加更改。"小七幽幽道。

"但你也插手了不少事吧？先有除妖，後又救人。"

"我，反正我也不算是正牌神仙了，堕仙嘛，插些手倒也沒什麽。"她小聲道。

"凡人如蝼蟻，但這群蝼蟻要是知道了你們神仙那套天規天命，估計也是很寒心的吧？"重霄感嘆道，"想不到給予他們幫助的，不是神，而是我這個魔與你這個小小堕仙。"

也是，要是知道了只怕三觀都要颠覆了吧？

不知為何，小七覺得有些慚愧，不知天上那些其他同僚，見了剛才的景象會是什麽心情與反應。

雖說一切都有天命，但為神無情，真的好嗎？

天界身居六界之首，萬物表率，但對人界也僅僅只是統治而已嗎？

她不敢再細想。

"對了，你之前，為什麽阻止我變銀子給他們？是不是，也是覺得神魔不該插手凡間之事？"她弱聲道，若真是這樣她心裏還能好受點兒。

"你想多了，我只是心血來潮想救便救了，我們魔，并沒有你們神仙那麽多的彎彎繞繞，更多的都是随性而為。"他好笑道，"其實，之前他們對我并不是很友好，我們各處一角，甚至都沒有說過一句話，我會幫他們，只怕他們自己都感到很奇怪很不解吧？估計就是這樣，才會覺得我是神仙，因為只有這樣，他們或許才能找到一個合理的理由來解釋我為何要幫他們。"

"那你為什麽要幫他們？"她停下來，眼睛望着他，一臉認真。

"渺小如蝼蟻，也有堅強的一面。他們是與死亡最接近的人，我欣賞他們的勇氣與頑強。"重霄也停了下來，他想了想開口道，算是給了她一個最正面的答複。

小七想到了他們魔是不入輪回的，或許他對于死亡沒有什麽害怕畏懼的概念。

由畏懼而産生的直面一切的勇氣，身為魔尊的他或許很難感同身受到。

因為強悍如他根本就沒有什麽可畏懼的東西，但這也正是他所欠缺的，而他卻在渺小的人身上看到了。

"若是真有一天熬不下去死了，倒是可惜了這種精神，不過要是給他們太多，他們估計也會不思進取喪失這種精神吧？所以我不讓你給他們銀子，便是這個道理，這個世間行屍走肉太多，少有的那點精神，還是不要抹滅的好。"

真正的強大是不畏懼任何風險的，那是可以直面一切的勇氣。

重霄似有所感，他慢慢回憶起來，似乎自己當年也是這麽過來的。

或許就是這種頑強太過相像了，自己才會心軟起了恻隐之心吧？

"不管怎麽說，我覺着你這個魔頭還挺善良的，比好多神仙都更有情義。"雖然有些打臉，但她還是實話實說了，"還有之前對那靈兒也是，而且我發現，你對待小孩子特別溫柔耐心。"

能對小孩子懷有赤誠純淨的善念，肯定不會是什麽壞人！

"我覺得你是個好人。"她一本正經道。

"你不覺得對一個魔說這種話不太合适嗎？"他竟有些臉紅起來，"而且我只不過是不想讓自己失了樂趣，所以才出手相救的，你不要想太多了。"

這厮臉紅個什麽勁？承認自己心存善念就這麽難嗎？還是說，對于一個魔來說，善良是很丢人的？

"反正我覺得你不再是那麽得讨人厭了，我喜歡你善良的樣子。"想明白了她也就不再糾結了，她坦然道，"大魔頭，我不讨厭你，我喜歡你！"

"你喜歡我？"他有些驚訝，随後臉更加紅了。

"嗯嗯！"她狂點頭。

他看着她那張笑眼盈盈的俏臉，心裏竟升起了一種難以言明的喜悅與澎湃。

她說喜歡我？

那麽我喜歡她嗎？

他不得不開始思索起這個問題來，答案竟然是，有些喜歡的？

他回憶起之前自己對她的那些心動，在懸崖下塵蒼墳前的背影，以及遇襲時自己将她推開挺身而出，還有自己看到她與九幽談笑間心裏的不悅……

這便是喜歡嗎？

自己苦苦尋覓的感情，結果是近在眼前的？

他頓覺柳暗花明，豁然開朗，同時心裏面又有些忐忑。

"嗯。"他微笑，看起來竟有幾分腼腆之色，第一次主動牽起了她的手，柔聲道，"既然事情辦完了，那我們一起回去吧？"

"哎，可惜還沒有在這人間好好地玩一玩，對了，還沒有讓你認識到情愛呢！"她失望道，對重霄感覺有些抱歉。

"不用了。"他笑着搖了搖頭，"沒有關系的。"

其實他更想說自己已經認識到了。

"那好吧，我們就回去吧。"她有些戀戀不舍地看了看這人間。

"等以後我再陪你出來玩兒。"他看破了她的小心思，溫柔道。

"真的嗎？重霄你真好！"她開心地抱住了他。

果然他是一個大好人！

重霄有些呆愣，他沒有想到小七會對他有如此親近之舉，但對于她的舉動自己心裏也很開心。

兩人相擁，他輕柔地拍了拍她的後背，同時将下巴靠在了她的肩上，又往脖頸間蹭了蹭。

風兒吹動她的發絲，帶着陣陣清香，掃過了他的臉龐唇角。

"呵呵，重霄你現在好像個大寶寶。"她靠在他的肩頭，抱住了他的腰身。

突然間覺得他好可愛啊，居然還會撒嬌。

沒有誰比她還要煞風景吧？

重霄無語，黑着臉從她肩上起來。

"你生氣啦？"她調皮道，目光狡黠。

他還真是愛害羞呢。

看到她一副渾然不知他心情的模樣，重霄心裏煩躁起來。

很想做些什麽來證明自己，于是他在她不注意的情況下，捧住她的臉吻了下去。

小七簡直被他的舉動驚住了，她的心髒怦怦亂跳，仿佛就要飛出嗓子眼，一時間她忘記了推開他，只能任由他在自己的唇上胡作非為。

雙唇輾轉纏綿，他的舌尖頂開了她的牙齒，滑進了她的口中……

她被他吻得腦袋昏昏沉沉的，直到一切結束，他放開了她。

周圍已經吸引了不少的群衆圍觀側目。

"重霄你個大壞蛋！你居然欺負我。"虧她之前還認為他是一個好人，這麽衆目睽睽之下占她便宜，真是可惡。

她覺得自己的臉都丢盡了！

小拳拳咚咚敲了敲他厚實的胸膛，可惜對他沒什麽殺傷力，于是敲了幾下後她也就住手了，只是臉紅心跳地向城外跑去。

該不會又要将他丢下吧？思及此他又有點不高興了。

明明是她說喜歡自己的，既然喜歡的話親一親又怎麽了？

他還沒有明白小七生氣的重點是周圍圍觀的人太多了……

"還不快跟上來？再不過來的話我可就自己回去了！"

遠處聲音飄了過來，重霄黑着臉，雖然看着很不情願，但還是默默地，乖乖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