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分離

分離

*

翌日清晨, 李佚笙賴了會兒床。

卧室內沒有空調，悶濕感厚重，她出了點汗, 發絲上的山茶花香也因此變得更加濃郁，強烈地侵蝕着紛擾複雜的思緒。

李佚笙仰面盯着天花板上的頂燈出神, 胡思亂想間, 腦海裏就不自覺地浮現出昨晚謝久辭離開時湊到她耳邊說的那句話。

她突然臊得臉頰發燙，拉起被子蓋過了頭頂，欲蓋彌彰地想要摁下內心湧起的燥熱。

過了幾分鐘。

李佚笙慢騰騰地坐起來, 抱着換洗的衣服去了浴室。

出衛生間的時候, 她往牆上的挂鐘瞥了眼。

八點二十四。

大概是還在假期的緣故, 李佚笙自認為稍微懈怠一點應該沒有什麽關系，于是便也不怎麽着急去幹活。

想到沒洗的碗筷，她回卧室的腳步一頓。調轉了方向, 開始往廚房那邊走，還邊用手打理着半幹的長發。

剛走到餐廳, 門鈴就響了一聲。

這個時間，這個地點。

李佚笙閉眼都能猜到外面站着的是哪個混蛋。

她挪步過去開了門。

Advertisement

果不其然瞧見熟悉的眉眼。

李佚笙先發制人地朝他挑了下眉。

“......”

謝久辭嘴角抽了下：“你這是個什麽表情？”

“你平常特別喜歡做的表情啊。”李佚笙稍微側了身子給他讓路, 勾起唇角道：“怎麽，只許州官放火，不許我這個小老百姓效仿着點點燈啊？”

謝久辭又瞥她一眼, 提着滿滿當當一大包外賣往裏走，懶懶開口：“我還以為是你眼角抽風。”

李佚笙：“......”

她伸手把門關上，小聲嘟囔：“我都還沒說你昨天晚上一整個鬼迷日眼。”

“你在背後罵我什麽呢？”

謝久辭涼涼地聲音從背後傳來，李佚笙緊急調整了下表情, 換上笑臉回頭道：“呀，我說怎麽會有這麽溫柔體貼的男朋友, 一大早就來雷鋒活動送溫暖，讓我看看你都買了些什麽好吃......”

看清餐桌上那滿滿一排中藥包時，李佚笙差點咬了舌頭，萬分勉強地把最後一個字接上：“的”

見她傻站在原地，謝久辭輕“啧”了聲，動身過來牽她的手，将她往桌子旁邊引。

“聽完你說食療補鐵效果不好後，我特意去咨詢了醫生。”謝久辭俯身拿了袋熬好的中藥塞到她手裏，“人家說像這種情況還是要稍稍養一養的，要不然會越來越嚴重。”

“當時趙嫣她跟我說的是輕微貧血，食補足夠，我就沒再細琢磨，也幸虧你提醒了我。”

“......”李佚笙手中捏着溫熱的藥包，皺起眉頭看向他：“我怎麽記得我說的是換一種食物？甚至還算同個家族的，都是海裏的東西。”

她不太想喝苦藥，開始胡扯：“而且，'是藥三分毒'這句話你沒聽過嗎？”

謝久辭看向她：“噢，那你知不知道'藥到病除'四個字？”

“而且你本身就是幹這行的，應該也知道。”看她不動，他又從她的手裏把裝滿中藥的密封袋接過來，貼心地撕開後遞至她眼前，道：“相比于西藥來說，中藥的副作用已經算很小的了。大夫說都是些将養補血的方子，不礙事。”

“......”

李佚笙在心裏腹诽，他還不如讓她喝西藥。生活本來都已經很苦了，還非得讓她在苦裏再找苦吃嗎？

空氣裏，濃烈的藥味擴散開來。

李佚笙嫌棄地別開頭。

“乖。”謝久辭耐心地哄着她，慢慢擡手将她的腦袋轉過來：“我們就喝一個療程的，我只買了七天的量，一天一包。先看看效果，嗯？”

“感情不是你喝啊？”李佚笙試圖和他商量：“要不我們還是繼續食補吧。”

她把謝久辭扶在自己腦袋上的手拉下來，不動聲色地用尾指撓了撓他的掌心，小聲撒嬌道：“其實魚肉粥我就覺着挺好的，好喝鮮香又不膩。如果這時候有一碗的話，保不準還能解苦呢。”

說到這兒，李佚笙眼睛亮了下，自以為是地提了個前提條件：“诶，對哦，要是這個時候有粥，我保證喝藥！”

謝久辭垂眼睨着她，揚眉：“真的？”

李佚笙眨眼：“真的，比珍珠都真。”

“那行。”

謝久辭似乎一下子變得很好說話。

看着他拿藥的手逐漸往回收，李佚笙終于松了一口氣。

可還沒等這口氣徹底地吐出來，她就看到，謝久辭自顧自地将手中的藥水仰頭喝了個幹淨。

“你......”李佚笙怔住，不明白他的意思：“你這是幹什麽。”

謝久辭随手把空了的塑料袋捏癟，舉到她眼前晃了下，而後慢條斯理地開口：“第一，我幫你試過了，沒毒；第二，你不用拿‘感同身受’的借口堵我，這個苦我和你一起受；至于第三——”

他的話音短暫停住幾秒，探身過去把擱置在桌底的保溫袋勾出來。在李佚笙直勾勾的注視下，拉開拉鏈，掏出了兩個熟悉的食品包裝盒，意有所指道：“魚肉粥、蝦肉粥都有，可以解苦。”

“......”

李佚笙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像是在無聲控訴。

可惜對面的謝久辭視若無睹，只新拆了包中藥遞給她，然後閑散挑了下眉，言簡意赅道：“喝。”

“......”李佚笙無話可說，憤憤接過，閉着眼睛一口氣灌了下去。

藥汁滑過喉嚨，刺激着她的每一寸味蕾。

李佚笙被苦得面容扭曲，她眯着眼睛擡手捂住嘴巴，揚手搖了搖扁掉的藥袋，示意面前的人去幫忙扔掉。

但顯然，謝久辭會錯了意。

他一手握住她的腕骨，略微用力就将她拽進了懷裏，另只手開始輕扯她捂嘴的胳膊。

李佚笙拗不過他，只得順着他的力道松開手。

下一秒——

謝久辭主動低頭吻住了她。

李佚笙拿手抵住他的肩，拼命壓抑着口腔裏湧上的幹苦，想要向後撤。

察覺到她的意圖，謝久辭立即擡手扣住了她的後腦，用力将她往回壓，溫熱的唇覆上她的，聲音含糊道：“寶貝，張嘴。”

李佚笙唇抿得更緊了些。

見狀，謝久辭也不着急，手下跟逗弄小貓似的撫摸着她的發，唇瓣淺淺游移，輕舔勾勒。

滾熱的氣息席卷而來，酥和麻兩種感覺同時交織，讓李佚笙有些喘不上氣，她的腦子裏空白一片，唯獨記得要寧死不屈。

兩分鐘後，謝久辭收了手回來。他虛捏上李佚笙的下巴，強勢同她對視。

他的呼吸微沉，眼神卻清明，瞳中倒映出她微惱的眼眸。

謝久辭忽地輕笑了聲。

遽然間，他的手稍往上挪，再次抵上了李佚笙的後腦勺，強行用舌尖撬開了她的牙關，開始攻城略地般地往裏探，力道粗暴至極，仿佛要把她拆骨入腹。

謝久辭一點又一點地掃過她唇中的每個角落，似乎想以此幫她将苦感散去。

李佚笙清楚地察覺到，自己的身體正被人牢牢禁锢着。于是，她索性也不再反抗，完全任由着他來。

這個時候，李佚笙就是存心不想回應。

大清早剛被半逼半騙着喝了一整包的苦藥，她現在的心情可以說是非常不爽。

很快，謝久辭慢慢停了動作。

兩人的唇齒分離。他低睫擡手，用指腹蹭了下她唇邊的水漬，啞聲問道：“還苦麽？”

李佚笙不想說話。

他笑了下，放開她，從西裝左胸口內側的兜裏掏了顆糖出來。

謝久辭拉過李佚笙的手腕，将她緊捏成拳的手指緩緩掰開。他看着上面将好未好的傷，沒忍住伸手揉了下：“這幾天注意別碰水，馬上好了。”

“……”

他把檸檬糖輕輕放進她的掌心，又捏了捏她的臉頰，動作溫柔缱绻：“別氣了，知道你不愛吃苦，但這不是要治病嗎？”

李佚笙自知理虧：“沒生氣。”

“噢，”謝久辭停頓了下，神色吊兒郎當：“那，再親會兒？”

“？”李佚笙眼睛瞪大，似乎沒想到他能如此這般地順坡就下：“你滿腦子就只有這個嗎？”

謝久辭笑：“暫時是這樣。”

李佚笙有些不滿意了：“什麽叫暫時？”

“兩個意思，”謝久辭跟變戲法似地，不知道又從哪摸了顆糖出來，剝開糖紙抵在她的唇上，“人的欲望是無窮無盡的，估計我們結婚以後，可就不是親一下這麽簡單了。”

李佚笙張口把糖叼走：“第二個呢？”

“嗯。”謝久辭拉她坐在餐桌前，自覺端了蝦肉粥給她，“我最近比較忙，估計從今天開始，可能有一周時間不能陪你了。”

“你直接就不回北辰這邊了嗎？”李佚笙嚼碎了糖果咽下去，擡眼看向他：“是不是事情比較棘手啊？”

謝久辭舀着粥，低低“嗯”了聲。

剛那會兒李佚笙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排斥喝藥這件事上，倒也沒發覺什麽不對。直到現在，李佚笙才後知後覺地察覺到他的異常。

可是生意局裏的彎彎繞繞她不懂，所以也不好再多說什麽：“啊，這沒關系，你去忙你的，我們又不是連體嬰，幹嘛要每天黏在一起，适當給彼此留點空間也是應該的嘛。”

謝久辭垂睫喝了口粥，情緒淡淡地提醒她：“但我答應過你，後天要陪你吃蝦餃。”

李佚笙一噎，似是沒想到他糾結的點在這兒：“蝦餃什麽時候吃不行？”

瞧他沒什麽反應，李佚笙努力給他遞臺階：“再說了，你現在不是給我買了蝦肉粥嘛。這樣吧，本姑娘吃人嘴軟，原諒你的出爾反爾了，等我們之後再約時間一起去，好嗎？”

“嗯。”謝久辭慢慢攪着碗裏的粥水，視線若有似無地從桌上帶過：“一共還有六包藥。”

“哦那正好，等我喝完你就回來了。”李佚笙順着他的目光，匆匆瞟了眼滿桌的中藥液，沒顧上去數具體的數量，所以一時間竟也沒有發現，謝久辭話裏的矛盾，只當他是在擔憂自己浪費：“你是不是怕我不喝藥？那我給你每晚視頻打卡行麽？”

謝久辭面無表情地又喝一口粥：“嗯。”

“哎呀，你到底還有什麽不開心啊？”李佚笙起身繞過餐桌走過去，伸臂圈上男人的脖子，湊近他耳邊道：“別不高興了，你要是真舍不得的話，大不了我們趁現在還有時間，多親親抱抱一會兒，好不好？”

謝久辭放下勺子，稍微往後靠了靠。李佚笙好哄歹哄了半天沒見有效果，心裏的火便蹭地一下竄起，她緩緩直起身，準備松手離開。

卻沒想到男人驀地開始動作，伸手攬腰就勢那麽一拉，就把她抱進了懷裏。

動作發生太快，李佚笙身形踉跄，不免驚呼一聲，雙手不受控地攀上了他的脖子。

是下意識去尋找支撐的動作。

可能是因為受了點驚吓，李佚笙的呼吸還有些急促，她緩了很久，好不容易才堪堪回神。

結果等她再擡頭，就猝不及防地撞進了謝久辭帶笑的眉眼。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