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故人不在
第10章 故人不在
他生得唇紅齒白,不笑時好看,笑起來眉眼有神,唇邊會有淺淺的令人着迷的括弧,更好看。
許織夏第一次見他笑。
是真心的笑,而不是冷嘲熱諷的、不達眼底的。
他上身只有件純黑背心,緊實的手臂暴露在風裏。
屋檐不算太寬敞,雨一大,檐水如珠,有時會淋到他,那幾絲龍須劉海已經濕了。
他不以為意,垂着脖頸,胳膊懶散支在膝上。
許織夏有些艱難地伸出外套下的雙手,手指攏到他前額。
紀淮周頓了頓,偏過頭。
小姑娘抻直了胳膊,很努力地用手給他遮着雨水。
前方的民居沒連着,磚瓦間形成半個“天井”洞,能望見遠處的河埠。
入夜時分,煙雨蒙蒙,清潋的碧水邊一片垂絲海棠滋養得嬌豔,花瓣白裏透粉,春雪般陣陣吹落到停泊着的兩只搖橹船上。
清閑,朦胧,像是夢裏的畫面,世間憂愁都被散盡了。
“……哥哥,天好黑。”
她又說了這句話,混在淅淅瀝瀝的雨聲裏。
紀淮周在看她,她惴惴不安地在看外面不停歇的雨。
就這樣安靜了段時間,紀淮周斂眸,雨勢漸大,打濕了青石板。
他低垂着眉眼,跟前一朵一朵地濺着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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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的雨在半個多小時後停下,剛回到房子裏,周清梧就過來了,帶了兩碗蔣冬青特意燒的羊肉面。
周清梧有話要講,叫了紀淮周去到門口。
許織夏一個人留在前屋,伏在四仙桌邊,就着一盞燭光吃面。
手太小,筷子夾不住,只能用握的,撥着面條往嘴裏劃。撥一筷,她就要往門口望一眼,确定他還在。
屋檐下,他倚着廊柱,指尖一聽可樂時不時拎到唇邊,仰頸倒一口,人懶懶散散的,也不知道有沒有在聽。
“杭一院精神科徐主任,是我曾經的導師,找個時間,你帶她過去看看……還有不講話的問題……她還是排斥,我不敢貿然帶她回別墅……收養登記辦不下來,她就只能回兒童院了……”
許織夏看到少年下斂的睫毛壓住了眼眸,眉端弓着,不知是被汽水殘留的殺口感刺激到舌腔的原因,還是他本就從不舒展。
雨後院子裏的石板路濕潤,黑蒙蒙裏閃着水光,檐上水珠一滴一滴慢慢在落* 。
許織夏再一次從碗裏探出臉的時候,他反身回屋。
之前哭過,輕晃的光暈下,許織夏眼圈還有點兒紅,腮幫子鼓着,羊肉紅燒出的濃郁醬汁稠稠的,黏得唇周和鼻尖都是。
她眨着烏黑的眼睛,無聲吧唧了下唇,像只一碗面條就哄好了的小花貓。
相視片刻,紀淮周可樂一擱,坐下提起筷子,撩了下自己碗裏的面條,低頭吃了兩口,什麽都沒說。
周清梧跟着走進屋,把裝許織夏衣物的手提袋靠到空着的椅背:“寶寶,媽媽幫你洗澡好嗎?”
一見她,許織夏就寂聲低下頭去,筷子戳在面裏,臉還沒碗口大,都快要埋進去了。
見狀,周清梧又溫柔說:“不要幫忙也沒關系,自己可以嗎?”
許織夏始終不吭聲。
一段冗長的安靜過去,紀淮周不緊不慢終于出聲:“問你呢。”
他開口了,許織夏才點點頭。
周清梧慎之又慎,察覺到她本能的抗拒情緒,便放棄了準備勸哄的話,只對紀淮周說:“那你再帶她幾天吧,阿玦。”
紀淮周自顧自吃着面,沒回應。
那晚,紀淮周沒趕許織夏回去,他總是這樣,不答應,也不拒絕。
不說話有時是一種駁回,有時也是一種默許。
那時的許織夏還明白不了,他的沉默是屬于哪一種。
當晚許織夏躺回了他的那張床上,燭光熄了,但空間裏有他在,這片黢黑似乎也并非無法忍受。
她蜷縮起手腳,把自己裹在被褥裏。
六月的夜晚其實不冷,但她喜歡身上有重量的安全感。
許織夏老實閉上眼睛,入睡前,睡地板的人無征兆地問了句:“你這話是說不了,還是不想說?”
反應慢半拍,許織夏才感覺到他是在和她說話。
許織夏又想起了在兒童院時常聽到的那句喪氣鬼,她只是個小孩兒,遇到問題會不自知地逃避。
扭捏了幾秒,許織夏帶着試探,幾不可聞地央求道:“只跟哥哥說……可以嗎?”
她一句只願意和他說話,黑暗裏,紀淮周微微睜開了眼。
一個人的世界,是他能感受到愛的範圍,當愛沒有了,就是世界崩塌的時候。
紀淮周看着自己的世界塌下來,不曾有人來捂住他的眼睛。
樹幹破土而出,一根根筆直得像大地的刺,密集的樹梢交織成一張大網,捕住了要侵入的陽光,從此他的世界變回了最原始的叢林。
陰森可怖,不見天日。
他的內心也扭曲黑化,成了一頭見誰都撕咬的惡狼。
在這片原始地界,他是許織夏唯一遇上的生命,許織夏這只幼兔無依無靠,望着他眼淚汪汪。
在他兇狠地龇出獠牙時,她卻磕磕絆絆地跳過來,害怕地埋進了他毛茸茸的尾巴裏,不敢看外面的世界。
尖銳獠牙就要刺進她脖頸的剎那,他猶豫了。
她的可愛不足以令他心軟,讓他做出讓步的,是剛剛,或是今夜那場雨裏,亦或是在港區遇見時的某個瞬間,那脫離他掌控的情感劣根。
因為她懵懂無知,認狼做父的樣子,太像過去的他自己。
-
周清梧帶來的手提袋裏不只有衣服,還有一只小書包,裏面裝着給許織夏準備的繪本和塗鴉文具,以及随聲錄音機之類。
昨晚離開前周清梧說:“那寶寶在這裏住幾天,這幾天白天就去書院,和阿公阿婆學寫字好嗎?讓哥哥陪你。”
許織夏牢牢記着這話。
她想在這裏,于是翌日一早自覺起床。
許織夏在衛生間笨拙地把自己梳洗幹淨,再回到房間時,少年還沒醒。
他似乎和她相反,睡着的時候不喜歡有東西壓住自己,被子總是扯開的,一條腿曲着,膝蓋抵在被褥上,側臉歪陷進枕頭裏,依然愁眉不展。
許織夏一如既往蹲到他邊上。
她一邊等他醒,一邊呆呆地想,周清梧允許她在這裏住幾天。
幾天是幾天啊?
她安安靜靜的,很小心,但或許還是鬧出了些動靜,沒多久紀淮周就醒了。
許織夏捏着只小花朵發圈,眼巴巴望他:“哥哥,我不會編辮子……”
一睜眼她就在面前,紀淮周不再意外。
沒想到的是她已經自己穿好了鞋子,換上了幹淨的粉白系連衣背帶裙,那只藕粉色垂耳兔立體玩偶雙肩包正趴在她的背上。
俨然一副等着他送自己去上學的樣子,不用催促就都準備好了,一點不麻煩他,還算省心。
除了黑蓬蓬的長頭發還披落身前。
紀淮周坐起身,惺忪地瞥了眼發圈,倒沒有兇,只是略帶點兒起床氣,醒時不久的鼻息慵懶:“你要是敢讓我給你編辮子,我就把你丢出去。”
他又不是親哥,還得管她編辮子?
紀淮周抓了兩下淩亂的狼尾發,撈上要換的衣褲去向衛生間。
許織夏望着少年遠去的高挑背影,又低頭看了會兒手裏那只漂亮的小花朵發圈,随後乖乖放回了手提袋裏。
早午間天光正好,相比陰雨的前幾日升了幾度溫,太陽照在皮膚上熱烘烘的,已有了幾分即将入夏的感覺。
今天晴熱,紀淮周壓了頂棒球帽,沒穿外套,只套着件軍綠無袖坎肩上衣,黑色工裝短褲及膝,胳膊和小腿露着,冷膚色,精瘦修長,肌肉線條繃實流暢。
他手揣在褲袋裏,沒了袖子,許織夏便拉着他手腕。
她穿着背帶裙,背上背只藕粉色垂耳兔,兩步抵他一步,跟着他走在長巷子裏。
街頭巷尾或橋岸的岔口,總有幾個穿棉麻衣衫的姑婆坐着閑聊,見他們經過,都不禁窺視,悄悄打量。
哥哥看着孤僻陰暗,有野性,不好惹。
妹妹很小只,膽子也小,樣子漂漂亮亮的,乖巧地跟着哥哥,看着就讨喜。
兄妹一只狼一只兔,對比實在鮮明。
“也不曉得給妹妹梳下頭發。”
“這又是誰家的小少爺……”
姑婆們竊竊私語打聽起來。
紀淮周先帶着許織夏去了鎮子口的早茶鋪,要了兩屜燒麥,給她加了瓶牛奶,自己卻用一聽冰鎮汽水刺激大腦。
他似乎很享受這種慢性死亡,像個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劊子手。
再到修齊書院時,蔣冬青高高興興迎進他們,招呼他們當自己家,随便坐。
紀淮周本就不是個會來事兒的性子,從不屑說客套話。
開放堂屋口,朝着天井擺了把藤木搖椅,他往那兒一躺,自己閉眼睡去了。
蔣驚春聽見聲兒,握着本硬筆書法紙從裏屋出來,精神飽滿:“囡囡來了,來,咱們先學硬筆,再練毛筆。”
“孩子才五歲,字形筆畫都還認不全呢。”
“生日一過就六歲了,夏至,沒幾天了,清梧說過的。”
蔣冬青白他一眼:“六歲也得先識字!”
接收到老伴遞過來的暗示的眼神,蔣驚春如夢初醒,想起許織夏過去是在港區,兒童院肯定不教簡體字。
他立刻往屋裏回去,“等會兒,阿公去換兩本書。”
除紀淮周之外的所有人,在許織夏心裏都是生人。
她想賴在紀淮周身邊,不過阿公阿婆絲毫沒有兒童院護工和老師的可怕,反而慈眉善目,流露出的溫柔和呵護,讓許織夏沒有特別抵觸。
最關鍵的,還是少年就在她的視野範圍內,見他不走,她才猶豫地坐過去學習。
陶瓷水缸裏嬉戲的小錦鯉甩出難以捕捉的聲響,牆頭青瓦上偶爾會有小貓無聲走過,一曲江南小調從遠方茶館婉轉進院子,四周一片安逸。
趁着許織夏溫故,蔣驚春起來活動活動,取了小半碗魚食,走過搖椅:“年輕人,不無聊嗎?”
紀淮周仰着頸,動也不動,太陽光曬到帽檐上,在他的眼皮落下一片陰影,顯得他更像個沒感情的死物,不冷不熱。
蔣驚春信步到水缸前,閑散喂着魚:“想看什麽書,我給你拿一本?”
照紀淮周的脾氣,絕無可能搭這話。
他懶得理人的時候,多半他心情還算好,平時一出口,每個字都冒着針尖。
便如此刻這樣,冷淡吐出幾個詞。
“Eight Million Ways……”
他嗓音低沉,慢悠悠又有點欠,聲音像滾動在喉嚨裏,英語發音太過地道,每個詞都溢着拖腔帶調的蘇感。
頓一秒,又繼續:“to die.”
蔣驚春回頭瞅了下他,不慌不忙把手上的魚食喂盡,而後回到裏屋,過了兩分鐘,他拿着本書走回來。
他用書脊碰了碰紀淮周的胳膊,尾音略揚“嗯”了一聲,示意他拿去。
紀淮周半揭眼簾,眼皮子底下一本英文原版的《八百萬種死法》。
這書當時國內買不到,那時中譯版也不曾問世,他就是有意刁難,存心讓人受氣,倒沒承想真有,還給他拿來了。
他擡眼掃過去,目光在蔣驚春臉上略微停了會兒,難得伸手接過了書。
“書裏的話看看就好,那是別人的價值觀。”
紀淮周抵着封底一轉,書像籃球一樣在他指尖旋轉起來,有點沉,轉了幾圈就要掉,被他用掌心托住,又百無聊賴地抵上手指重新轉動,如此反複。
或許是覺得這老爺子挺有趣,他興味索然,但還是賞臉搭了句腔:“我的價值觀就是等死。”
蔣驚春不在意打趣:“小小年紀,這麽消沉,是天氣不夠好?”
“好啊,”紀淮周頹懶轉着書:“是個去死的好天氣。”
中國人忌諱死亡,越是忌諱,他越是要故意踩雷區,蔣驚春早看出他是找茬,只是沒想到這小子這麽油鹽不進。
觀察他片刻,蔣驚春眼底流露出一絲洞察人心的笑。
“是不想活,還是不想這麽活?”
那本書頓時在紀淮周手上轉停,封面剛好正着。
恰在此時,竈間裏的蔣冬青喚了蔣驚春一聲,說是要炖腌篤鮮,柴火不多了,叫他去隔壁借點。
蔣驚春應了句,但沒立刻去。
“棠裏冬天會下雪,不嘗嘗臘月的冬釀酒可惜了,”蔣驚春拍拍紀淮周的肩,沒勸他好好過,只似是而非地玩笑說:“再堅持一下,活到冬天吧。”
蔣驚春出了書院,蔣冬青在竈間炖湯,天井周圍就只剩了許織夏和紀淮周兩個人。
開放堂屋的桌案前,許織夏坐在那裏,握着鉛筆,一筆一劃地寫着蔣驚春剛教的幾個字,時不時朝外面望紀淮周。
他依舊靠躺着,搖椅輕晃,看不清帽檐下的神情。
腌篤鮮的香氣從裏間一路飄到院子裏,聞着聞着,許織夏都感覺有點餓了,肚子咕嚕一聲,不知道有沒有被聽見。
她往書包裏摸了摸,沒有零食,倒是摸出了随身聽。
裏面有一盤一年級英語跟讀磁帶,許織夏不知道,新奇按了幾下,機子突然發出一句字正腔圓的獨特聲腔。
“Bye Bill.”
許織夏木讷地盯着這個奇怪的東西,以為自己闖禍弄壞了,嗒嗒嗒跑回去找紀淮周。
“哥哥,它說話了。”
小孩子軟綿綿的聲線帶了絲慌張,紀淮周斜睨過去,當她被什麽吓到了,結果只是個随身聽。
他一半無語一半納悶:“跟着它說你不會?”
許織夏一臉稚氣和困惑:“不會……”
紀淮周眼睛合了回去,人閑閑仰在搖椅裏橫翹着一條腿,懶洋洋的不上心:“我也不會,自己聽。”
許織夏想跟他待着,沒回去,就站他邊上,低着頭琢磨随聲聽,歪打正着按到回放鍵,女人的領讀聲又響起:“Bye Bill.”
許織夏懵懵的,嘗試跟着念:“巴……比……”
她又按了一下回放,“Bye Bill.”
“啵……”許織夏沒有頭緒,逐漸小聲:“啵啵。”
紀淮周唇角不由勾起一絲括弧,鼻息逸出一聲笑。
小姑娘學讀音時,稀裏糊塗卻又一本正經的天然呆,有點滑稽,也有點可愛。
“Baby girl.”他氣音低懶,似笑非笑地促狹。
許織夏的個子,站搖椅旁邊正好能看到少年帽檐下漂亮的臉,她眨着清澈的眼睛,注視着閉目養神的他,發出一聲糯糯的疑惑。
“說你是條小尾巴。”
紀淮周漫不經心撂下一句,雙腿支地,突然起了身,擡手拽着帽檐壓正棒球帽,邁開長腿向外面走去。
有那麽一個短暫的瞬間,他突然覺得,養崽似乎還挺有意思。
許織夏忙不疊背上書包,跑向他,不知道是不是他放慢了腳步,許織夏很容易就追上了他。
他沒回住處,去了鎮口的方向,那邊是許織夏昨晚走丢的地方。
再遠點兒有一家小賣部。
經過那面書畫着“棠裏鎮”的馬頭牆下,那群男孩子又在踢球,他們比許織夏大不了幾歲,力道沒輕重。
嬉笑聲中,一只黑白足球四處飛旋。
兒童院的噩夢席卷而來,許織夏腦海中反複出現Felix運着足球,陰森看着她咧嘴笑的模樣。
許織夏心髒揪緊,雙腿笨重,僵着不敢往前走。
握着他手指,力度下意識捏緊。
紀淮周回首,和許織夏對視上,還沒來得及講話,突然又被什麽吸引,目光擡上去。
随即他就變了臉色。
紀淮周視線定格在許織夏身後不遠處。
離鎮口百米開外的地方,有一座古禪寺,人煙少,香火不太旺,寺院門口冷冷清清。
黃牆外,靜卧着臺勞斯萊斯。
轎車一身亮黑,尊貴奢華,氣質本就高高在上,出現在這古樸的煙火小鎮附近便更突兀了。
車外西裝革履的男子,正是鐘遒。
紀淮周瞳仁的溫度急劇冷卻。
兩分鐘後,鐘遒走到他面前。
“小少爺。”鐘遒颔首向他問候,又講了句“好耐冇見”。
他們習慣用粵語或英文交流,許織夏一竅不通,但紀淮周在用粵語罵滾開的時候,她能感受到他隐忍的惱火和反感。
“我們接您回去。”鐘遒強調:“回英國,這是紀董的決定。”
紀淮周偏過頭笑了下,回眸扯唇嘲諷:“低頭就沒勁了,老東西還是大義滅親的時候最讓人佩服,多威風。”
“小少爺,事實上只要您肯——”
“我不想講兩次。”
鐘遒欲言又止,不由環顧周圍環境。
白牆黑瓦,小橋流水,質樸又蒼老,實在是個鄉野之地,同紀家在世界各地的別墅莊園比起來,說是石頭比金子,玻璃比鑽石,都顯得高攀。
就算不曾被領回紀家,但他從小也是養尊處優,用真金白銀養出來的。
紙醉金迷長大的公子王孫,怎麽受得了這裏的粗茶淡飯。
鐘遒語重心長道:“您一人住在這地方,淮崇少爺得知了,一定會心疼的。”
紀淮周眸心閃過冷光,暗暗攥住了拳頭。
“淮崇少爺亦希望您回去。”
許織夏的腦袋挨在紀淮周腰邊,鐘遒說着,在許織夏身上落下耐人尋味的一眼,似乎對他私下養了個小女孩兒的事情感到荒唐。
太不成樣子。
但鐘遒沒聲張,只又說道:“您難道不想如過去那樣,同淮崇少爺一起生活嗎?”
鐘遒接連的幾句話像刻刀,一筆一筆在紀淮周的骨頭上刻下寬恕二字,想讓他的身體學會這個詞。
紀淮周垂着眼,面上一片冷漠與平靜。
卻沒再說一句狠話。
下午三四點鐘橙紅的光照透過河面,透過樹梢,拉長了人的影子。
誰家開着電視,電影頻道放出的上海灘伴奏揚聲而來,格外清亮。
那個年代國語版的配音腔吐字圓熟,張國榮飾演的許文強隐姓埋名,正說着不能宣之于口的臺詞。
“我對上海來說,只不過是個過客,我做完要做的事,就會離開這裏……”
許織夏心髒不安地跳着,頭幾乎快要埋到紀淮周後腰。
不安的可能是近處男孩子們依然在踢的球,也可能是因無知粵語而産生的對命運未知的恐懼。
許織夏太過局促,都沒留意到那位古板大叔何時離開了,再回神,少年已經走遠了兩步。
“跟上啊。”紀淮周懶聲回眸,逆着西沉的日光,眼眸半阖,看不出他當時的心情,只在給她起綽號時,能聽出些不着調的痞裏痞氣的口吻。
“小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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