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海棠依舊

第13章 海棠依舊

有人滿身荊棘, 有人依然偎近,被她咬過的那只手還是會來牽她。

各自墜落,又被彼此的光輝托起, 兩個靈魂無聲約定好了一起出深淵,再愛一次這個世界。

畢竟光亮從不只因為太陽。

周清梧擇日便上電力部門開戶,聯系裝修和家居公司, 将紀淮周這房子裏的家具大換血, 廚房, 堂屋,書房, 衛生間, 裏裏外外都翻新過一遍,連年久的木樓梯和地板都全部替換。

甚至重金定制了兩張小葉紫檀床,擺在卧室窗戶的一左一右。

紀淮周不阻止,由着周清梧折騰, 他自己無所謂, 但小孩兒怎麽也得給她住好的。

只在周清梧翻被套理衣櫃時,他一句調笑:“您怎麽不把這兒夷為平地重起高樓呢?”

周清梧瞧他兩眼,聲稱,苦了誰也不能苦了她女兒。

但其實她同時也在心疼紀淮周,只是過去因着小姨的身份,周清梧能照顧勸導, 卻不好管教他。

如今他自願收斂鋒芒, 周清梧也就把他當自己兒子管着了。

“這個暑假過去, 寶寶就該上小學一年級了, 我們準備送她去行舟,正好你們住這裏, 方便得很。”周清梧鋪開冰絲席到床墊上,“阿玦,你陪妹妹一塊兒上學去。”

紀淮周抱臂倚着窗框:“我也上小學一年級?”

周清梧失笑,佯嗔道:“高中!行舟中學和附小在同個校區!以前怎麽沒發現你嘴這麽貧?”

紀淮周沒說話,嘴裏叼着根許織夏嘬過一口但不喜歡的桃子味棒棒糖。

“早和你講過的,戶口落到小姨家,小姨再向校方遞份申請書,你在港區讀的那所中學是band1,肯定符合內地高中資格,只要能過入學試。”

周清梧語重心長:“你再想想。”

“不用想了。”

紀淮周不帶遲疑,在周清梧擡頭想再勸時,他雲淡風輕接着說:“您做主。”

周清梧都沒反應過來,過片刻一笑:“跟妹妹學會聽話了?”

“這不還欠您人情麽。”紀淮周不可置否。

“這人情你就欠着吧,以後都還給我女兒。”周清梧說着笑,走到他面前,半是欣慰半是煽情:“本來我是真放心不下寶寶,現在看來,或許你們在這裏互相陪伴,才是最好的決定。”

紀淮周閑閑含着棒棒糖,偏過臉,目光從窗外落下去。

院子裏,許織夏抿着一支他買的兔子糖畫,和小橘貓一起蹲着,觀察他做的那只模型直升機。

HB621。

這是許織夏收到的第一件生日禮物。

紀淮周想到許織夏來的第一晚,他說,不放心就帶走。

那時他沒想到自己會在今天說——

“一小孩兒,我還管得住。”

周清梧笑說:“還是讓妹妹管着你點兒吧,她比你乖。”

紀淮周和許織夏的戶口就這麽同時落到了明家。

戶口簿上,紀淮周的名字是周玦,他給自己起的——小名阿玦,随母姓。

而許織夏的名字是,周楚今。

許織夏自己喜歡,因為是哥哥花錢給她算的。

蔣驚春也贊不絕口,說“今可休思”四個字用得妙,周也算是随了周清梧的姓。

當晚躺在被窩裏,許織夏清澈的眼睛還在黑暗裏眨着,聲音溫軟地問:“哥哥,什麽是今可休思?”

另一張床上的紀淮周阖着眼,好像在思考,又像是在睡夢中迷糊,靜了好一會兒,他才慢悠悠出聲。

鼻息慵懶,像微風吹過深夜裏的花:“今可休思就是……”

“小尾巴有家了,再也不是沒人要的小孩兒了。”

許織夏貼着枕頭,臉蛋朝着他床的方向,月光照進他們的窗,像一扇時空門,在兩床間的地板上複刻下窗格雕花的影子,有兩雙拖鞋踩着月影,一雙大的,一雙小的。

許織夏乖乖閉上眼,想着他這句話,她唇邊笑意淺淺,很快入睡。

那是在兒童院不曾有過的安穩。

終于她一天比一天踏實。

那天起,紀淮周真正意義上多了個妹妹。

-

千禧年代,經濟處于世紀之交,各家族財團鋒芒畢現,論財力,當時公認勢頭最猛的,當屬南粵邵家,京市盛家,港區賀家,以及祖籍滬城的英國紀家。

四大資本,各自獨秀。

江南地區相比之,算是花堆錦簇,沒有幾家獨大的現象,雖然同樣有四大家——滬城首富喬家,杭市首富陸家,金陵第一書香門第蔣家,和欲識金錢氣的徽州商富沈氏。

但不盡以財力劃分,皆是名門望族,遠離政治中心,格外低調。

例如明氏集團,商業競争力也并不遜色。

然而許織夏和紀淮周卻選擇了共同生活在這個叫棠裏鎮的,寂寂無聞的小鎮子。

就在南渡口的那間院子裏。

當心有歸屬,人就會想要在此栖息。

那個暑假,他們還是和之前那樣,白天去書院,夜晚就回到他們的小院子裏。

小院不再荒涼,除去雜草,擺上一套戶外圓木桌椅,周清梧還放了很多盆栽。

後來紀淮周自己又用磚瓦,圍着那面白牆砌了個兩米長的花池,種植了一片不知名的小花苗。

院門開着,他坐着矮凳岔開腿,上身一件黑色背心,收着勁瘦腰腹,撈磚時手臂繃着勁,肌肉線條緊致。

他戴着雙黑膠防護手套,一張漂亮的臉,手上卻幹着糙活,性感中帶着危險感,像一只馴化過的野狼,摸不準他身上到底有無留有原始的野性。

許織夏和小貓一起蹲在廊檐下的陰涼處,握着小棍子在地面劃拉,自言自語喃喃着。

“小……橘……”

“周……楚……今……”

紀淮周告訴她,九月份他們要一起去學校,她不能再只跟他一個人交流。

于是許織夏懂事地自己開始練習講話。

許織夏揚起臉,望見紀淮周,七月的陽光下,他的額鬓滲出一層細汗,有幾絲碎發落下來被蹭濕。

許織夏立刻進屋,過半分鐘,舉着她的小涼傘,又從屋裏跑出來,傘面在紀淮周頭頂遮下一片涼意,小橘也擠進陰影裏。

“哥哥……”

紀淮周勾唇一笑,沒擡頭,“嗯”着應聲。

門外一陣克制不住的騷亂,許織夏越過傘檐望出去,看到幾個路過的姐姐捂着嘴,偷看她哥哥,一副心潮澎湃的樣子,還有人悄悄舉着手機。

許織夏歪着臉疑惑,不得要領。

紀淮周有時很壞,會把說明書攤到許織夏的腦袋上,邊看教程邊拆磷酸二氫鉀。

他們的身高差,她很适合當他的可移動小桌子。

許織夏老老實實頂着,眼珠子一會兒瞟向花池的小花苗,一會兒向上瞟他,乖聲乖氣問:“哥哥,這是什麽花?”

紀淮周将兌過的水倒入灑水壺,似乎是分神了幾秒,才不着痕跡地回答他:“羅德斯。”

他低下臉,“想養麽?”

許織夏新奇地蔓延開笑意,很想點頭,但腦袋被那張說明書封印住了,只好望着他滿眼委屈。

紀淮周看得笑了,方才那一絲陰郁煙消雲散。

他取下說明書,把水壺遞給許織夏。

那時他也無法保證,來自肯尼亞的玫瑰花苗,能在這片土地上存活。

許織夏開始每天有了屬于她的使命。

喂小橘,給花苗澆水,去書院學習。

那天紀淮周去行舟參加入學試,許織夏自己聽話地和阿公阿婆在書院裏。

蔣驚春不僅教許織夏識字,也教她道理,他有句話常挂嘴邊:“我們做人啊,要以終為始,行事前得先思考,明确你的目的,然後再去做。”

“這個‘終’就是你的心願,你想要在秋冬收獲什麽果實,就得在春夏播什麽種子。”

天井陽光明媚,開放堂屋下,許織夏微微張着嘴,聽得一愣一愣。

蔣冬青總在他不由自主講大道理時,走出來笑怼。

“你老給人孩子講這些,我們今今都聽糊塗了。”蔣冬青将一杯清涼的酸梅汁放到許織夏面前,揉揉她頭:“是不是?”

許織夏伏在八仙桌上,捧起書本,擋住半張羞澀的笑臉。

“大智若愚,大智若愚。”

蔣驚春笑了幾聲,同樣稱呼她以名字:“今今,你的終是什麽呀?”

許織夏烏黑的眼睫毛一扇一扇,一知半解。

她認真想了想,如果終就是心願,那她想要……和哥哥永遠在一起。

這時,陸玺神清氣爽進了書院。

他一上來就東張西望:“我哥呢?”

中考結束後,陸玺就在棠裏鎮消失了一段時間。

前些日子他掉進河裏,搞出輕生的鬧劇,可把他爸吓慘了,私人飛機連夜回國,陪到他中考結束,百忙中又抽空,帶他出國旅游了半個月,這兩天剛回來。

蔣驚春看得出他是胡鬧,但沒揭穿。

人生迷途漫漫,不管什麽年紀,都需要燈火可親的陪伴。

“你拜把子拜到書院來了?”蔣驚春問。

陸玺欲言,忽而掃見桌後小小一只的許織夏。

“妹寶!”陸玺驟然驚喜,往她旁邊一坐,趴過去,語氣溺愛地和她說話:“在寫字啊?”

他又問:“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呢?”

在棠裏鎮的每分每秒都像彩色墨水,一點點渲染進兒童院的黑白默片,許織夏慢慢在接納外面的世界,雖然還沒能完全開朗,但已經沒有過去那麽畏畏縮縮了。

面對陸玺,她因上回有點怕,所以躊躇了會兒,才發出很軟的聲音。

“周楚今……”

陸玺被她的小奶音萌得擠出一臉褶皺,不自覺也夾起嗓子:“原來是今寶啊,小今寶,真好聽。”

“我叫陸玺,你可以叫我陸玺哥哥。”

話音剛落,外面響起動靜。

堂屋下,他們一同循聲望過去。

少年穿米灰色翻領開衫短袖,左肩拽着包,走至瓷缸附近。

一抹紅日的光照進天井,落在他的黑色短發上,發質依舊蓬松,但長度利落清爽,耳骨上空空無物,很顯疏朗。

狼尾發和耳骨夾都不見了。

陸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飛快開合眼睑,率先反應。

這不是他那飒氣的帥爹嗎?

“老大!”陸玺擲地有聲,彈身而起。

紀淮周走近,眼風刮了他一下。

“你是真有辦法啊!”陸玺把持不住崇敬的心,仿佛之前那一腳把他踹進的不是河裏,是天堂,他捶捶胸口:“我言出必行,以後你就是我大哥!”

陸玺信誓旦旦說着,不由盯着他這張臉看。

短發遮擋得少了,他的額頭和臉廓都清晰露出來,比例優越,線條流暢,完全突顯出了他立體的五官,尤其那雙隐隐作藍的冷瞳。

“哥,太頂了!”

型男啊!

陸玺在心裏感嘆。

紀淮周沒搭理他,注視向許織夏,小姑娘正用一種吃驚又愚昧的眼神,怔怔看着他。

他鼻息逸出絲笑,聲音都好似有了新的質感。

“不認識了?”

許織夏眼睫緩緩撲閃,逐漸明白過來。

哥哥剪頭發了。

許織夏眼底迅速拂過笑,扶着下椅子,小碎步跑過去,挨到他腿邊,仰高了臉:“哥哥……”

紀淮周掌心托住她小小的臉,手指攏着捏了捏。

小朋友的臉蛋吹彈可破,養了段日子,她比之前更粉雕玉琢了。

蔣驚春一句意有所指的笑語傳來:“看來今年臘月,有人陪我喝冬釀酒了。”

紀淮周彎唇,眼皮擡上去。

“只是今年麽?”

蔣驚春哼笑裝腔:“自家釀的,明年還想喝,得看表現。”

許織夏的腦袋拱着他腰,紀淮周垂下眸,笑而不語。

那個曾被他殺死的風華正茂的少年的自己,如今奇跡般生還。

-

九月初行舟開學。

開學前一周,高中部入學軍訓。

所有新生都哭天喊地,只有紀淮周面無表情,畢竟港區那所國際中學的訓練營,嚴酷程度在他眼裏都不過爾爾。

唯一令紀淮周無語的,是陸玺和他分到了同班。

這個人真的很聒噪。

作為公知的陸家獨孫,陸玺一向是校園裏的風雲人物,從幼稚園起身邊就有小跟班了,比如跟班時長十年的瓶子。

凡他過處,無不是江東小霸王過街。

首日班級報到,紀淮周踩着最後兩分鐘走進高一二班的教室,野生眉,唇色健康淺紅,少年感中裹挾着絲絲劣性,身量很高,同樣的藍白校服在他身上莫名就美觀了起來。

班裏總有一兩個老同學,但紀淮周是完全的新面孔。

他一進教室,笑鬧聲戛止,不管男生女生,屏息靜氣,驚豔的目光都被吸引過去。

本就足夠惹眼,結果陸玺還在寂靜時,一聲突兀的高呼:“老大!”

他雀躍地跳上講臺,親密地搭着紀淮周的肩,大聲宣告:“這我阿玦哥!以後都給老子放尊重點兒!”

紀淮周暗暗吸了口氣,強忍住了揍陸玺一頓的沖動。

紀淮周的惡劣,在港區那幾個幫派裏都小有名氣,如今重回新手村,他做了低調安穩的打算。

誰知剛開始,就被陸玺搞了個名聲大噪。

他想起《無間道》裏的經典臺詞——

“我以前沒得選,現在我想做個好人。”

“好啊,去跟法官說,看他讓不讓你做好人。”

陸玺簡直就是那個對他說“對不起我是警察”的陳永仁。

軍訓期間,統一住校,紀淮周回不去棠裏鎮,離開前他和許織夏講好了,讓她去書院和阿公阿婆住一周。

許織夏當時乖乖答應了。

結果紀淮周不在的第一晚,她就委屈得想哭,又只願意在哥哥面前哭,窩在床角,抱着小橘,憋得眼睛濕漉漉。

蔣冬青心疼得要命,哄她說,不哭,先睡覺,阿婆明天帶你去看哥哥。

許織夏忙不疊抹抹淚花,躺下* 睡。

油綠的草坪,磚紅色的田徑場,每個班級都在各自的場地區域列隊,少年少女清一色迷彩服,軍姿整齊。

主席臺旁的那棵香樟樹下。

許織夏牽着蔣冬青的手,一眼就看見了紀淮周。

少年個子最高,站在隊伍最後排的末尾,身形挺拔,大衆的迷彩服也沒能掩蓋住他腰肩的寬窄比例,十分醒目。

他面朝陽光,帽檐下一圈蔭翳,看不明雙眼,但有汗水清晰地蜿蜒過他深刻的下颔線,有幾滴落進衣領下鎖骨的位置,頸間也覆着薄汗。

“記住,服從命令聽指揮!沒有任何借口!”教官的聲音響徹四周:“擡頭挺胸!”

太陽底下,溫度熾燙。

教官嚴苛訓話時,正好停在紀淮周身邊。

許織夏皺着小臉,沉浸在發悶的情緒裏,有些不高興了。

他好兇。

為什麽要兇哥哥?

許織夏突然掙脫了蔣冬青的手,嗒嗒嗒地跑向紀淮周,丁點大的身軀撲上去,一下子抱住了紀淮周的胳膊。

紀淮周不明所以垂下眼,小姑娘的臉出現在視野裏,他猝不及防,生生錯愕了幾秒。

随後胳膊就被她扯着,她眼底泛濫着心疼和護短,想要拉他離開。

紀淮周顧着紀律,繃了點兒勁,不讓她拉走自己。

“聽話,回去。”他低語。

怎麽都拽不動他,許織夏嘴巴扁下來,眼巴巴望着他,哼出似有若無的低嗚,似乎是舍不得他在這裏受委屈。

紀淮周失笑,沒壓住上揚的唇角。

陸玺就在紀淮周左邊,見許織夏來了,立刻渾身起勁,欣喜若狂,屏着氣悄悄喚她:“今寶,小今寶……”

“鬧呢?誰家的崽!”

教官被陸玺的聲音引得調頭走回來,一聲呵斥。

紀淮周認命,語氣低沉但有力。

“我家的。”他毋庸置疑:“妹妹。”

“替兄從軍啊?”教官話落,隊伍響起此起彼伏的笑聲,教官一個掃視,聲腔洪亮:“好笑嗎?再站二十分鐘!”

瞬間鴉雀無聲。

教官可能是女兒奴,瞧着兄妹倆黏糊,裝模作樣來回踱了幾步,命令道:“去把妹妹哄好了,五分鐘後歸隊!”

望着紀淮周牽許織夏走出隊伍的背影,隔壁陸玺都羨慕壞了:“今寶,還有我呢?”

他壓着嗓子着急呼喚。

結果因不守紀律被教官罰跑了兩千米。

一人傳十,十人傳百,那天後,所有人就都知道了,二班的頂級帥哥周玦,有個很可愛的妹妹。

軍訓後幾天。

那日清晨,去田徑場集合前,半禿頂的班主任先到講臺,拍拍手示意噤聲,知會道:“咱們班轉進兩位新同學,大家互相認識一下。”

衆人的目光随着話音望向門口。

兩個少年相繼邁進教室。

一個港式中分随性,花襯衫,衣領松垮,進門就攜着上揚的微笑唇,逛自己家一般慵懶大膽。

另一個純白襯衫循規蹈矩,紐扣扣到喉結下,鼻梁上一副薄薄的銀絲眼鏡,舉手投足皆斯文。

光鮮洋氣和清隽高貴,風馬牛不相及的畫風,但也有唯一的共同點。

外形都很中看。

教室裏“哇”的起哄聲時起時伏。

陸玺反應最激烈,一個躍身從座位跳起,震驚和興奮摻半:“老喬?”

同時,講臺上的陳家宿胳膊高高揮到頭頂,沖着陸玺同桌的紀淮周,一腔地道的港粵愉快開嗓。

“Morning!我好挂住你啊,二哥!”

紀淮周人懶散地靠着椅背,陳家宿憑空出現的剎那,他就深深蹙起了眉。

一個聒噪又張揚的不夠,又來一個。

紀淮周險些都動了做回壞種的念頭,當時就閉上了眼,把心底的情緒壓下去。

大概他天生就不是與人為善的命。

滬城首富喬家長孫喬翊,杭市首富陸家獨孫陸玺,港澳神秘的公子哥陳家宿。

以及長了張最高級上流的臉,盡管身家不比其他,氣質卻讓人強烈感覺他才是巅峰王者的周玦。

尤其後來,紀淮周在棠裏鎮院子裏砌花池的照片被私下瘋傳。

黑背心,黑膠手套,獸面耳骨夾,半紮狼尾發,身材有料……幾乎所有女生都為此尖叫過。

于是意料之中,紀淮周成了行舟高中部萬人迷的存在。

行舟學子出了校門都在吹捧自家配置,說他們行舟有自己的F4。

宿舍樓每層廊道的盡頭,都安裝有電話機。

紀淮周把手機留給了許織夏,軍訓住校那幾天,他每晚八點回到宿舍,都會準時過去,給自己的號碼打一通電話。

通話時,他眼底總會不自覺融起笑意。

若非知曉他有個六歲的親妹妹,都要以為他是在哄女朋友。

每回紀淮周講電話,陸玺都要狗皮膏藥似的在旁邊,求着他開揚聲,現在又多了個陳家宿,還有被陸玺一道拖過來的喬翊。

這四位所謂的行舟F4成員,就這麽聚在廊道盡頭。

“哥哥……”

電話機裏飄出小糯米團子的聲音。

紀淮周明知卻還是慣例問一句:“晚飯吃過了麽?”

“吃過的。”小孩子講話慢,拖着稚氣的尾調,鼻音悶悶的:“哥哥,我想你回來……”

紀淮周略翹唇,都想象出了她在那邊可憐巴巴的眼神。

“哥哥明晚就回。”

陳家宿倚着牆,盯着電話機,仿佛都能看見小孩兒的聲音,匪夷所思嘆羨:“這就是你的小baby?”

“小今寶超乖的!”陸玺莫名一股驕傲感,胳膊肘撞撞喬翊,擠眉弄眼。

有個妹妹可能是全天下男生的夢想。

-

軍訓結束後,行舟正式開學。

許織夏也要開始跟着紀淮周每天早起去學校了,上小學一年級。

開學第一天,犯難的不是人生首度邁進校園生活的許織夏,而是不會編辮子的紀淮周。

清澈的晨曦灑過青瓦,透射光斑。

院子檐廊下,他們前後坐了兩張小凳子。

許織夏咬着吸管,一嘬一嘬地在喝牛奶,頭發被身後那人攏在指間,一股股交疊成三股辮。

眼看着編到發尾了,紮上發圈,紀淮周一松手,辮子也跟着不知是第幾次又松散了開。

紀淮周終于沉不住,用力嘆出一口氣,看着眼前這一頭柔軟濃密的長發,陷入深思。

兒時獨自被扔進俱樂部特訓MMA他都沒這麽絕望過。

“一定要辮子麽?”

紀淮周顯而易見地頭疼:“哥哥直接給你綁上去成不成?”

許織夏扭過臉,茫然張張嘴,慢半拍反應過來,烏黑的眼睛裏隐約惆悵,但又依順點點頭:“好……”

“嗯?”

“聽哥哥的話。”

怎麽就這麽乖呢?

紀淮周舔了舔下唇,反倒不得勁了。

行舟中學和附小的教學樓在校區的一東一西,紀淮周先送許織夏到了一年二班的教室門口。

進了校園一路都是各年齡段的學生,教室裏更是烏泱泱的人頭。

許織夏在兒童院總是孤單一個人,幾乎沒和同齡孩子打過交道,盡管在棠裏鎮的這個暑假,她沒那麽孤僻了,但一時間免不了怕生。

許織夏捏着他手指不放,小聲畏怯:“哥哥,我想回家……”

紀淮周被惹笑:“不陪哥哥上學了?”

許織夏喉嚨裏顫出小孩子哼嗚的聲,腦袋蹭進他臂彎。

“小漂亮!”

這時,窗戶裏忽然探出一顆小孩兒的腦袋。

許織夏溫溫吞吞露出臉蛋,看到孟熙,不由一愣。

“你也在二班嗎?”孟熙雙眼散發期待的光芒。

那時許織夏和孟熙還不相識,但孟熙對許織夏而言不算生人,畢竟她們隔着茶館那扇雕花窗,眉來眼去了兩個月。

許織夏先昂起臉看了看紀淮周,再看回孟熙,輕輕點頭。

“我們是同學!”孟熙歡喜。

陶思勉也挂出腦袋:“我也是我也是!”

短發的紀淮周剪去了不良的僞裝,像黑色改邪歸正成了白,孟熙和陶思勉都沒那麽畏懼他了。

“小漂亮哥哥,小漂亮為什麽不進教室?”孟熙問。

紀淮周輕掐了下許織夏的臉肉,漫不經心:“我們家小漂亮膽兒小。”

孟熙正經說:“沒事的,我們是她的朋友。”

這倆小鬼還蠻有意思,紀淮周好整以暇看過去:“那要有人欺負她怎麽辦?”

陶思勉立馬舉手:“我揍那個人!”

“行。”紀淮周懶懶一笑:“你要是沒湊過,哥哥就揍你。”

“啊……”陶思勉傻眼。

許織夏被逗笑,又難為情,臉埋回了紀淮周腰際去。

孟熙就像一團熱烈的火,燒向許織夏,多年後她也總在得意,聲稱周楚今是她用一支兔子糖畫換來的好朋友。

紀淮周站在門口,看着許織夏和他分開。

她雙手攥着書包的肩帶,試探地慢慢走向教室。

紀淮周仿若看到了平行時空還是小孩的自己,那回不去的十年還未曾發生,但許織夏不是他,他永遠不會讓她成為把自己燃燒成灰燼,然後用餘溫活着的紀淮周。

或許命中注定,他就該是一只保護小兔子的狼。

“小尾巴。”

她回過頭,紀淮周骨相冷冽的眉眼間,浸沒着從未有過的柔軟:“放學了哥哥就來接你回家。”

許織夏緩緩眨了兩下眼睛,渲開笑意,“嗯”聲應他。

她揮揮小手:“哥哥再見。”

“Only that day dawns to which we are awake. There is more day to dawn. The sun is but a morning star.”

——唯有清醒才是真正的破曉,破曉不只一時,太陽也無非是顆晨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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