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欲箋心事
第16章 欲箋心事
棠裏鎮的朝暮改寫了許織夏爛尾的幼年, 光陰落下的煙塵日漸厚重,将那個無家可歸的小可憐掩埋在光塵下,童稚時枯萎的光影就此遺忘。
存活下的, 是城堡裏的公主,也是閣樓裏的公主。
周清梧捧着許織夏,如同捧着稀世珍寶, 心理學教授的自由意志明白教育孩子是點火, 不是充盈容器, 但又總把持不住寵愛。明廷亦然。
陸玺、喬翊和陳家宿那幾個哥哥不用說,慣她慣得像自己生的。
而許織夏這樣的乖寶寶, 棠裏鎮的街坊鄰裏也都愛護不及。
敬竈王爺的供品糖餅, 她踮腳,嘴巴湊上去啃一口,大人們都能被逗得大笑,誇她可愛。
沒有管束會無法無人, 當衆人都對許織夏無底線, 紀淮周就自然而然成為了那個要管教她的角色。
“為什麽要吃供品?”
小時候,許織夏總是低着頭被他教育,嘴唇滿是糖餅的甜油,神情懵懂無知:“阿公阿婆說,想吃什麽就吃……”
“……”
紀淮周都氣笑了,又被她無辜的眼神瞧得無處發作, 只能耐下心:“竈王爺的東西, 經過人家同意了麽, 就亂吃?”
“哥哥……怎麽辦?”
“能怎麽辦?”他一臉嚴厲, 卻兇不起來:“只能折哥哥幾年壽命,給你賠罪了。”
他們的書房裏有一面實木書架, 一部分歸屬許織夏的童話書,一部分是紀淮周的書。
他的書很雜,飛行器設計原理,數理化,全英版外國文學……人文社科全都有。
後來多了科學育兒類書籍。
陳家宿看見都忍不住感嘆一句:“二哥,你越來越有人夫感了。”
當初的紀淮周甚至為了能及時陪伴許織夏,放棄了保送京大和留學的機會,高考志願只填了蘇杭範圍內的學校,不過也是雙一流。
其他人都是放任型家長,而紀淮周是權威型,他算得上是這個世界上,真正養育她的人。
她任性犯錯的時候,他會有自己的方式。
“陪伴是相互的,我沒教過你麽?”
許織夏詫異看着自己被迫陪他鎖住的手,聞言擡頭,男人正也垂着眼,那雙威嚴的眼睛中,帶着絲好整以暇。
他故意的,算是小小的懲罰。
許織夏理屈詞窮,在他面前也向來不敢頂嘴,嘀咕:“哥哥,如果鑰匙找不到,我們就要這麽铐着了。”
他不當回事,另只手抄進褲袋裏,人懶懶散散朝前走去:“铐不铐着你都是小尾巴。”
兩只腕輪各圈住一只手腕,中間的小鎖鏈一扯,許織夏就被拖拽着跟上去。
小姑娘細皮白肉,輪圈稍微磨一下都腕疼。
她指尖本能去尋他那只手,他正也張開掌心,很自然地牽住她,似乎是算準了她的手肯定要伸過來。
從小到大,他們都是這麽牽着的。
那天上午,許織夏在田徑場尋了好幾圈,都沒能找到遺落的鑰匙,倒是時刻都有目光追随着他們。
或許是某人自幼惹眼,許織夏習以為常,因此沒有在意,當時她并未領悟到,那些目光叫羨慕。
香樟樹下,樹葉過濾後的陽光在眼前落下斑駁的光影,許織夏找得累了,臉靠着他胳膊打哼哼:“哥哥,我餓了……”
“老大!”陸玺大搖大擺迎面而來,一邊咬着自己的雪糕,一邊把兩支沒拆的遞過去:“你喜歡黑莓的還是摩卡的?”
紀淮周一眼沒瞟,慢悠悠從他身邊走過:“我喜歡她剩下的。”
他身軀撤開,陸玺才看到後面一小只的許織夏,想給她雪糕,先留意到她的手铐:“今寶,把自己鎖着了?”
許織夏望着走遠的人,擡起手,一只扇梁松着的铐體挂着晃,她愣愣問:“哥哥怎麽打開的?”
陸玺掰了下她那只的安全扣,扇梁自動彈開,手铐“咣當”掉到地上。
“……”
原來可以不需要鑰匙。
哥哥又捉弄她。
-
許織夏被紀淮周和陸玺帶出校門吃午飯,回行舟的時候,紀淮周一直送她到教室門口。
許織夏換回了藍白校服,她自己綁的馬尾總是很容易松垮,只過半天,額鬓就落了不少碎發下來。
“這麽大了,頭發都紮不好。”他稀松尋常,說着虎口攏住她那一把濃密的長發,解下發圈。
許織夏老實窩在他身前,感受着他的手指一下一下梳進發間,她悄悄擡眼,發現不知不覺,自己快要到他鎖骨的位置了。
前兩年還只到他胸口。
“哥哥,我長高了。”
紀淮周動作游刃有餘,重新給她綁上馬尾,手離開她頭發時,視線也随之降落。他的角度能将她毛茸茸的腦袋和睫毛翹翹的弧度看得很清楚。
以及她正兒八經的表情。
紀淮周似笑非笑,懶腔懶調地哄她兩句:“好,你已經很棒了。”
許織夏聽出他的挖苦,昂起臉,委屈又倔強:“真的。”
紀淮周又彎了下唇。
“進去吧,”他視若兒戲,揉了把她主動送上來的臉頰:“放學接你。”
許織夏回到座位,托着兩腮。
孟熙擠過去,倒着臉看她:“想什麽呢?”
許織夏頹頹喪喪:“哥哥嘲笑我。”
“周玦哥?”面對許織夏,孟熙有着一套獨一無二的腦回路:“他我可打不過啊……”
孟熙慫過後又問:“他講什麽了?”
“他嫌我矮。”
“……”
許織夏自言自語埋怨:“不跟他好了。”
“又不跟他好了?”孟熙說:“上周,他在咱們小鎮群裏發了張你小時候吃包子睡着的照片,你也說不跟他好了。”
孟熙回味照片,不由笑起來:“不愧是我們家小漂亮。”
許織夏苦着臉看向孟熙。
孟熙嘿笑,跟她一起捧着臉:“今今,你的理想型是什麽樣子的?”
許織夏脫口而出:“哥哥這樣的。”
“……”孟熙盯着她:“你半分鐘前還說不跟他好了。”
許織夏眼神飄忽着躲開。
孟熙哼聲:“我宣布你孤獨終老,這裏沒有比你哥長得帥,身材好的男人了。”
身材好?
許織夏沉思,但腦中想不出具體畫面,因為他就算是在自己房間,也至少會穿件純黑背心。
“男人……”
這個詞從許織夏口中說出略顯生澀,她懷揣着新奇和試探的心情問:“怎樣算身材好?”
這年紀的女孩子,對異性有敏感的幻想。
孟熙也情不自禁陷入憧憬:“就是那種……大高個,腰身精瘦,有人魚線、馬甲線、胸肌、鯊魚肌,腹肌至少要有六塊!”
許織夏眨巴着眼睛看她。
“但也不能太猛了,”孟熙強調,在自己身上比劃:“要健美的薄肌感,健美你懂嗎?”
她表情猥瑣,口水都快要流下來。
許織夏不經意彎起鹿眼,被惹笑:“熙熙,你笑得好無恥。”
孟熙理直氣壯:“健身是男人的美德!”
許織夏完全想象不出她的形容,清澈的雙眼充滿了疑惑:“誰能有這種身材,畫都畫不出來。”
“誰說的。”孟熙說:“保不準你哥哥就有。”
許織夏愣了一愣,茫無頭緒。
她沒見過。
過去九年,許織夏不曾有一刻在意過,但十五歲青春期,身形發育迅速,少女懵懂的思想也正處于萌芽的階段。
就像她養在花池裏,那年臘月後冬去春來,第一次冒出花骨朵的羅德斯玫瑰。
嘗過春天的滋味,此後,它便開始思春。
放學的鈴聲徜徉在校園裏,藍白校服的學生湧出校門,有山地車從身邊沖過,朝氣蓬勃的少年回頭笑望她一眼,飄逸而去。
許織夏背着書包,遠遠看見另一個人。
校門口一臺黑色牧馬人越野車,男人閑散倚着車門,皮夾克,隐約露出裏面的黑背心。
他抱着胳膊,夕陽的暖光落在他輪廓深邃的側臉。
相隔人潮,他的目光同時注視向她。
許織夏的心情在那一刻平靜下來。
校園裏耍帥的男生不能讓她感覺到踏實,痞帥的齊佑不能讓她感覺到心動,溫文爾雅的班長也不能讓她感覺到信賴。
只有在他身上,她才能找到歸屬的感覺。
孟熙理解錯了,其實她的理想型不是長得帥,不是身材好,而是無條件的陪伴。
他們彼此正式相伴了九年,從她六歲,到十五歲,枯葉和尖刺也一起長出血肉。
那時候的許織夏還不明白,人因什麽而照亮,就會因什麽而迷失。
那時候她依然确信。
她和哥哥永遠不會有分開的那天。
-
洗碗池的水嘩啦啦地響,鍋碗瓢盆一件件挂在實木置物架,冰箱頂蓋着純色紋理防塵罩,門上不少小女孩兒喜歡的冰箱貼。
廚房實木臺面前的雕花木格窗開着。
一擡頭,就是院子的視野。
晚六點半的天空灰亮,青瓦之上映着一抹紫紅的晚霞。
院子裏的綠植盆栽在風裏慢慢搖曳,日落後牆角花池的玫瑰像是要睡了,小橘倦怠地趴在椅子裏,毛發不見昔日光澤。
它也已是一只年邁的老貓。
拖鞋踏過木樓梯嗒嗒響,女孩子奔出院子,剛洗過澡,她穿着米白色棉睡裙,身形苗條。
“哥哥,我去書院寫作業了!”
她身影徹底消失在院門口,紀淮周斂回目光,垂眼擦拭濕手,上樓。
河道旁青磚黛瓦的房子劣跡斑斑,白牆被歲月侵蝕出了古老的痕跡,但橋下的河水始終清綠。
許織夏奔向書院,這條青石小路她走過千千萬萬遍。
書院的門沒關嚴實,裏面的吵鬧聲隐隐綽綽。
“我李家刀傳承了百年,出去卻只能給人表演雜技養家糊口,守在這小地方每天等客上門,能有什麽出息!”
“鬧裏掙錢,靜處安身,我們都在棠裏鎮活大半輩子了,你要掙錢你從這兒出去,別拖累大家!”
天井院裏的争吵前所未有的劇烈。
許織夏伏在門口,聽出是孟熙爺爺,和武道館李伯伯的聲音。
片刻後,有人疾步邁出書院,胸脯深深起伏,顯然忍耐着怒氣,撞見門口的許織夏,他遽然剎步。
氣氛太過壓抑,許織夏心生怯意,支支吾吾小聲喚他:“李伯伯。”
他眼底的火勢微微一暗,随即又湧上複雜的情緒,看了她兩眼,拂袖離去。
許織夏望着他漸遠的背影,想起李伯伯曾說過,他生在這裏,就是要舞刀弄劍一輩子的。
他有個很俠氣的名字,李吳鈎。
他的姐姐叫李銀鞍。
——趙客缦胡纓,吳鈎霜雪明。銀鞍照白馬,飒沓如流星。
每到臘月,李伯伯和李姑姑都會在武道館特意為他們表演刀劍,李伯伯身上有着威嚴的狹義之氣,而李姑姑則是俠骨柔情。
許織夏最喜歡看他們在船臺上練李家刀,這是她長大以來,每年臘月不可或缺的節目。
他們舞刀弄劍時的飒爽和豪情,有着憤世駭俗的氣勢,好像保護着簡而皎潔的棠裏鎮,不沾染外面世界的髒亂。
但剛剛那個瞬間,許織夏仿佛看到一名俠客被現實抽筋剝皮,打折了脊梁骨。
許織夏不清楚他們為何争吵,可她卻開始心慌,她從書院門口退出來,不假思索往回跑。
那一刻她莫名地特別想回家。
天暗了,河面的搖橹船罩進一層薄薄的夜霧,迎面的風攜着綿密的煙雨,拂到許織夏臉頰。
她奔回那間院子,又不停歇地上樓,着急忙慌去找那個人。
門猝不及防在她眼前打開。
許織夏吓一跳,後背抵到過道的牆壁上。
亮燈下,霧氣彌漫出浴室,男人短發濕漉,只圍着浴巾,上身裸着,筋肉結實塊壘分明,皮膚的水痕沒完全擦幹,不知是不是因為他的體溫灼熱,那幾滴水珠看起來是滾燙的,沿着他身前的肌理,滑入浴巾下的腹股溝。
她突然想到孟熙下午說的。
大高個,腰身精瘦,有人魚線、馬甲線、胸肌、鯊魚肌,腹肌至少要有六塊……但也不能太猛了,要健美的薄肌感。
可能是跑急了,許織夏雙腿有些站不穩,緊緊貼着牆,心跳得厲害。
此刻頻率似乎又加快了。
紀淮周出來的剎那也是明顯的驚愣,随後神情中有不可捉摸的後悔。
沒想到她幾分鐘就回來了。
那一絲不自在轉瞬即逝,他若無其事,語氣尋常地問:“怎麽了?* ”
許織夏喘着氣,目光從他腰腹間瞟開,又不知道該看哪裏,眼睫簌簌眨動。
“哥哥,孟爺爺和李伯伯吵架了……”她手心都出了層薄汗,腦子已經分不清更在意的是哪件事,聲線不平穩:“棠裏鎮是不是要沒了?”
浴室氤氲的霧氣還在往外蒸騰,紀淮周看了眼她,神情不着痕跡。
“有我在這兒你怕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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