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無心良夜
第29章 無心良夜
【我等的人, 他叫周玦。
我癡心妄想有一天,他會再來接我回家。
——周楚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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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講到哪句精彩言論,課堂陡然響起一陣為人稱道的掌聲。
許織夏回魂, 迅速斂回目光。
盯着書上密密麻麻的字,心裏突突直跳。
人在醉酒時會不顧一切。
但眼下她是清醒的。
課堂接近尾聲,最後的幾分鐘, 許織夏沒再望向窗外, 只是相比平時有稍許的心神不定。
下課後, 學院行政秘書談近如約帶他們前往校內心理學科研中心觀覽。
“這是辦公處。”談近推開一面玻璃門,向他們介紹:“日常我們就在這裏協助導師做數據的統計和分析, 包括一些心理學實驗的設計, 和相關文獻綜述的收集。”
談近襯衫領子下挂着研究中心的工作牌,語氣不急不躁,講話時必定會含笑看對方的眼睛。
“我們也有與醫院心理咨詢科合作,進行臨床案例分析和心理幹預的實訓, 過幾天就有一堂實訓課, 關于心理咨詢師的培養,和催眠的原理及方法,如果有興趣,我為你們安排座位。”
他又說道:“你們可以到處看看,有任何問題都可以問我。”
談近目前同時在攻讀港大的心理學博士學位,作為交流生, 芙妮自來熟地稱呼他:“學長, 聽說你是港大的校草?”
她的思維總是很跳躍。
談近失笑, 還是作出回答:“這是一個沒有任何權威可言的結論。”
他把話拉回正題:“不如講講你們的想法或建議, 比如培養心理咨詢師這方面。”
他們一致表示好奇研究中心的催眠室。
同伴都熱情爽朗,就顯得唯一低調內斂的許織夏尤為突出。
談近目光落到她身上, 輕輕揚唇:“這位學妹呢,是不是話題太索然無味?”
許織夏一恍回了神思,在別人講話的時候走神實在是不禮貌,她回了個歉意的眼神,為了不讓對方難堪,思路飛速運轉:“我是想到,培養一名專業過硬的心理咨詢師成本太大,導致市面上心理咨詢費用普遍昂貴的問題,都說算命先生是窮人的心理醫生。”
談近笑着說:“這個問題很有趣,有空我們好好探讨一下。”
許織夏暗自松口氣。
“你就是許織夏嗎?”談近看着她的眼睛,帶着直白的欣賞但不含冒犯:“我們博導在研究課題的時候引用過你在SSCI一區期刊發表的學術論文,你很厲害。”
許織夏虛心道:“是教授指導得好。”
催眠室負責人領芙妮他們過去參觀,許織夏正和談近說話便沒走開。
等人都離開了,過道變得清靜。
談近饒有興趣地同她聊:“你剛剛說的,算命先生是窮人的心理醫生,他們是不是也自稱命理師?”
許織夏沒想到話題開始往玄學深入,那就是她沒過腦随口胡謅的,簡直誤人子弟。
而在幾分鐘前,還在表示觀點得要權威認證的高知分子,此刻居然對怪力亂神一臉求知欲。
許織夏忍不住笑了:“學長,我們還是得相信科……”
過道源頭有人出現。
許織夏窒住,男人防不勝防入了她的視野。
他逆着日光走進研究所,邁着長腿,依舊是在窗外時那副雙手抄兜,聽旁邊人講話的慵懶姿态。
墨鏡沒摘,看不見雙眼,視線便不由集中在他淺紅的唇,唇角淡淡抿着,沒透露出一絲情緒。
他由遠及近,眼前似有一扇窗,随着他的靠近,逐漸透明,直至消失。
距離每縮短一步,許織夏就感覺自己在水下浸深了點,視線不敢跟随過去,僵硬地盯在原處,不挪一分一毫。
直到他走過,襯衫袖子的面料似有若無擦了下她的肩頭。
她心驟然跳到嗓子眼。
他慢條斯理止步,停在了她的身邊,卻又視若無睹,沒有任何特別的反應。
許織夏心髒止不住狂跳,全部感官都在無限放大,明明穿着鞋,卻感覺腳下的瓷磚冰涼。
內心空落落的,就算她從始至終都對他的新身份不聞不問,不管這四年外界怎麽傳他的風流事,她都只當這個名字是另一個完全不相幹的人。
以為這樣心裏就能好受些,可終究是自欺欺人。
四年的長度在形同陌路的這一刻具象,他已是大家族位高權重的豪門繼承人,而她只是個平平無奇的女大學生。
原來熟悉又陌生的感覺是這樣的。
其實早知如此,但親身感受到,還是免不了難過。
“主任。”談近打招呼,同時替他們推開了隔壁招待室的門。
“紀先生裏面稍坐片刻。”主任客氣地做了個請的手勢,而後邊向資料室走,邊吩咐道:“談近,過來幫我檢索幾份項目數據。”
談近應聲,過去幫忙前笑着向許織夏使了個眼色:“我們下回聊,學妹。”
徒留下兩人的那一瞬,萬籁俱寂。
時間被拉得很長,其實談近只離開了兩秒,許織夏卻感到過了一個世紀。
她拽住肩上的托特包,擡腿就走,宛如一只鴕鳥,遇到危險就把頭埋進土裏,以此逃避現實。
“這位學妹。”
許織夏被迫站住。
男人不鹹不淡叫住她,他的音色一如既往,有着大提琴般低沉的質感,許織夏呼吸被勾住,她沒心思察覺他隐隐約約的嘲諷,滿腦子都是彼此間被這聲學妹拉到極致的疏離。
“我需要一杯水。”他慢悠悠說着話,走進休息室。
回憶是長在身上的鱗片,他的态度是一把鑷子,一片一片地将她的鱗片從血肉裏狠狠拔出去。
可這一身血跡斑斑,許織夏又清醒地明白,只能怪她自己。
人就是這樣吧,本能逃避,內心卻又總在期待,等到期待落空再流得滿身是血。
這四年許織夏沒有一秒鐘怪過他,人各有命,長大了就該走上自己的軌道。
但此時此刻,她确實有些怨恨他了。
許織夏僵持了會兒,深吸口氣,跟進去休息室,看都不看他一眼,直奔茶吧臺。
按下淨飲機,溫茶自動從出水口流入一次性牛皮紙杯。
水流很細,響着涓涓的聲音。
許織夏低着臉等待。
好慢……
心裏說不出的滋味,可能是心如刀絞,但絞痛都分散在過去四年裏的每一分每一秒了。
現在沒有過分劇烈的情緒,只是心很空,沒有着落。
不合時宜地,男人鼻息間逸出一絲笑。
許織夏大腦宕了下機,不明所以回眸,看到他颀長的身軀靠到吧臺邊,散漫抱着胳膊,朝向她歪着臉。
依然見不到墨鏡下的眼,但眼下他的唇邊,正勾着彎漂亮的括弧。
“給哥哥倒杯水,這麽不情願?”
許織夏神情呆滞住了。
他氣音懶洋洋地調笑,帶着拖腔帶調的欠勁,這個口吻頓時給她一種錯覺,自始至終他都沒有變過。
許織夏讷着,理不清現在的情況。
在門口,他是故意捉弄她的嗎?
水聲停止,許織夏沉默地拿起那只水至七分滿的牛皮紙杯。
既有沉寂四年,但一到他面前就積習難改的小情緒作怪,也有對他如今身份的隔閡。
她低低悶聲:“你不是……”
不是她哥哥。
紙杯擱到他邊上,許織夏扭頭就走。
剛回身,胳膊就被一把捉住。
她手臂很細,男人的大手握一圈足以,力道往回一扯,許織夏反應的機會都沒有,人一跌,徑直撞進他懷裏。
許織夏頃刻屏住了氣。
她的身高,還是到他喉骨的位置,人伏着,下壓的臉蛋就埋在了他的胸膛。
屬于一個男人才有的滾燙體溫,席卷而上,牢牢包裹住她。
紀淮周抱緊她,手掌按着她毛茸茸的腦袋用力揉弄了幾下,帶着失而複得的強烈心情,和小時候一樣,不溫柔,但把握着力度,把她的腦袋揉得亂晃,頭發揉得亂蓬蓬。
廊道有監控,現在他佯裝不下去了。
嗓音沙啞得仿佛喉嚨被撕碎過。
“這四年自己在外面,過得好不好?”
許織夏眼睛發酸,眼眶一下泛出一圈濕紅,瞬息之間,她感覺自己變回了四年前的周楚今,那個在她生命的墓地裏,靜靜躺了四年的周楚今。
即使那晚已經見過,但直至此刻,當他問出這句話,許織夏才真正感受到——
他們重逢了。
重逢了,卻也不能如何。
他們這一生都在身不由己。
許織夏埋了會兒,從他身前退出來,悄悄哭過,眼淚洇濕了一小片他的深色暗紋襯衫。
她垂着臉,別扭地“嗯”一聲。
紀淮周輕輕掐住她的臉肉,用陳述的語氣問她:“沒給我打電話。”
許織夏悶聲不吭。
紀淮周又說:“幾點結束,哥哥帶你吃晚飯。”
分明實實在在分開了四年,但三言兩句,就把積得厚重的灰塵一吹而散,往日的樁樁件件又歷歷在目。
可他是紀淮周。
比起曾經青春年少的感性沖動,經過四年,許織夏要理智得多,她搖搖頭:“晚上有公開課,聽完九點了。”
紀淮周不假思索:“那就九點見。”
她擡眼,觑了他一下。
“小尾巴,”紀淮周低喚,看她的眸光漸漸深刻:“哥哥見你一面不容易。”
一直到回到宿舍,坐在書桌前。
許織夏的腦子裏都還在反複回放着,他最後的那句話,和那個無可奈何的惆悵眼神。
那是許織夏沒見過的樣子。
在她的記憶裏,哥哥不曾無奈過,他表現出的永遠都是理智之內的游刃有餘,再崩潰的事他都能冷靜。
認祖歸宗了,他也是高高在上的紀淮周,是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可她卻有種,他被人一棍子打在膝蓋上,驀地跪進了塵土裏的感覺。
好讨厭這種感覺。
桌前小臺燈亮着,在書上照下暖白光。
許織夏一不留神把頁邊捏得微皺,心髒被勒住似的,呼吸都悶悶的。
腦袋裏纏着一團打了死結的線。
她重重嘆出口氣,心緒被左右,實在看不進去,索性合上書,準備去洗個澡。
起身時,桌面上的電子小鐘正好閃到晚九點。
許織夏頓在那裏,過去半晌,她鬼使神差地走向陽臺。
她在九層,望下去。
宿舍樓下的空地,有一盞供電不足的路燈,那束半明半暗的光下,他人在車外,倚着臺低調的黑車子。
看不清楚臉,但許織夏就是知道是他。
其實她今晚根本沒有要聽的公開課。
許織夏坐回書桌,每次都坐不住幾分鐘,就要悄悄到陽臺再看一眼他還在不在,來來回回跑了有五六趟。
第七次回去坐着,許織夏心煩意亂地伏到桌面,下巴耷着胳膊上,內心很矛盾。
他為什麽還賴在她宿舍樓下。
這麽晚了,不是到他花天酒地尋歡作樂的時間了嗎?
她哥哥才不會這樣。
她一點兒都不喜歡紀淮周。
他好煩。
許織夏咬住下唇,在心裏自己跟自己鬧脾氣,這時候,耳畔回響起他自帶蠱惑的聲線。
——哥哥見你一面不容易。
許織夏斂着眼睫,聽着自己的心髒慢慢在跳,過片刻,她突然又起身,到陽臺,往下望了眼。
車前空空的,一個人影都沒有了。
許織夏心跳空了拍,當即趿拉着拖鞋奔出卧室,驀地拉開門。
帶着慣性正要沖出去,迎面就是男人高大的身軀。
許織夏急剎步,錯愕地看到樓下那個不見蹤影的人,就在眼前。
“你那個三分球太爛了!”
“講講道理,今晚輸掉的兩分都是你沒防守住……”
過道盡頭的電梯間,傳來裏斯和桑德的聲音。
許織夏一驚,顧不得想其他,慌忙拉住他的手,把他往屋裏拽,低聲:“你進來。”
電梯間的腳步聲逐漸逼近,紀淮周卻巋然不動,只是淡定地靠着門框,好整以暇看着她。
許織夏擡高臉,眼巴巴望着他嗔道:“哥哥……”
他翹了下唇角,這才給出反應。
“終于肯叫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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