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章
第 65 章
許小華在上班的路上, 還在想着媽媽早上和她說的話,她扪心自問了下,自己好像确實很沒有安全感, 即便是回了家,也輕易不敢和爸媽、奶奶提什麽要求。
就是上次,爸爸問她學習上有沒有什麽不懂的, 她明明有需要爸爸幫助的地方,也怕耽誤了爸爸的時間。
她這樣謹小慎微, 在她自己看來,是不給人添麻煩,但是在父母和奶奶眼裏, 或許又是另一番感受了, 畢竟真正的家人,本來就是會互相幫助、互相麻煩的。
一路上,許小華都在給自己做心理建設:要學會向奶奶和爸媽提要求。
剛到單位門口的時候, 就聽到有人喊她,回頭一看, 發現是梁安文,忙笑着打了聲招呼,不想, 梁安文拉住她道:“小華,你媽媽最近在家嗎?”
“在的, 梁姐姐是有什麽事嗎?”
梁安文笑道:“是我弟弟,他想去拜訪一下你媽媽,讓我問下你, 什麽時候方便?你回去幫我問問,這周末可不可以?”
許小華忙道:“不用這麽客氣, 梁姐姐……”
梁安文笑着拍拍她的手,打斷她道:“這事,你可沒法替你媽媽做主,我啊,也只是個傳話的,”又補充道:“學生畢業後,回去見見老師,也是正常的,你不要多想。”
“好吧,梁姐姐,那我今天下班回去就和我媽媽說一聲。”
梁安文點了點頭,又問她道:“你最近在實罐車間待得還習慣嗎?”
“挺好的,趙師傅人很好,教了我很多。”
梁安文笑道:“那就好,回頭你嘴巴也甜點,我們廠裏有些老師傅,人很熱心、樸實的,你客氣一些,總沒有錯。”
“好的,謝謝梁姐姐指導。”
梁安文笑道:“不用謝,回頭幫我問下你媽媽,可別忘記了。”
“哎,好!”
許小華轉彎就到了車間這邊,在休息室,準備換工服的時候,就聽一個大姐和她道:“小華,剛剛倉庫那邊的楊思筝來找你呢,像是有什麽急事一樣。”
許小華看離八點還有二十分鐘,就先去倉庫那邊找楊姨。
今天倉庫看着要整齊很多,楊思筝正低着頭清點賬本,眼底下的青黑很深,顯然這些天都沒睡好,看到許小華來,有些歉意地道:“小華,麻煩你跑這一趟。”她的聲音很啞,帶着點頹喪。
“沒事,楊姨,是有什麽事嗎?”
楊思筝微微嘆氣道:“還是上周倉庫被偷的事兒,曲廠長去出差了,大家都一推二五六的,不想接手這爛攤子。”楊思筝說起這事來,心裏都煩躁得很,倉庫是她管着的,掉了一百多罐罐頭,她都沒有發現。
廠裏要是問責起來,她簡直百口莫辯。
小華見她着急,忙問道:“那保衛科的李科長呢?這是他們保衛科的事,他們總得管的吧?”
“我去問了李科長,說是一直在廠內進行調查,廠外沒有領導的指示,他們不好随意帶人出去,”頓了一下又道:“那天我和他說了,外面有人借我們廠的名義賣臨期罐頭,他說會和負責這件案子的公安同志反應。”
許小華知道,這件事如果指望公安局破案,怕是有得等。實在是相比較其他人口丢失、搶劫、流氓或者人命類的刑事案件,一百多個罐頭的丢失,連重大財産問題都算不上。
就聽楊姨又道:“李科長倒是說了一句,如果有途徑,我們可以先搜集證據,然後提交給廠裏或者公安局。”
這話就有些無賴了,明明是他們保衛科該管的事兒,現在推給了楊姨。
許小華皺眉道:“李廠長這是篤定,廠裏不會問責到保衛科的頭上去?”倉庫的鑰匙,楊姨和李大牛各有一把,回頭廠裏追究起來,肯定倆人都要被問責,但是李大牛卻像是不怎麽擔心一樣。
楊思筝嘆道:“他說的也有幾分道理,他們保衛科主要職責是保護廠裏的安全和維護生産的正常進行,要是把人調出去了,回頭廠裏出事了,他們也擔不起責任。再者,這次倉庫被盜是保衛科的人發現的,明眼人都知道,他們不會賊喊捉賊。”
也就是說,因為這件事是保衛科的小邢發現的,所以幫李大牛摘脫了嫌疑。
許小華見楊姨眉頭皺得緊緊的,一直忍不住嘆氣,猜她現在心裏壓力大得很,斟酌了一下道:“楊姨,我就聽我哥哥提了一句,東門副食品店那邊有人說代賣我們廠的臨期罐頭,當時我哥是拎着幾瓶罐頭出來,才被搭話的,不然我們再試一次?”
楊思筝眼前一亮,“我喊我表哥去幫個忙看看。”
許小華想了一下,開口道:“既然保衛科的人不願意幫忙,那我找錢小山和程斌幫忙去看一下。”她怕萬一到時候發生争執,就向前叔和楊姨倆,沒法把人逮到。
上次許衛華遇到那個自稱“代賣”罐頭廠臨期罐頭的人,就是在中午,所以許小華和楊思筝也約好在中午12點左右守株待兔。
倆人聊完,楊思筝就匆匆忙忙地把倉庫落了鎖,去白雲胡同找人了。
許小華這邊,忙到車間裏把事和錢小山、程斌倆人說了,都說中午可以去幫忙,謝心怡在一旁聽了,提議道:“那我一會去問下小邢,看他中午有沒有空,多個人也好些。”
程斌道:“他是保衛科的,有他帶t頭,回頭我們真抓到人了,也能說是廠裏的意思,到那時候李科長肯定不會推着這麽大的功勞不要。”
中午,許小華和謝心怡負責給大家買饅頭填肚子,小邢帶着錢小山、程斌先就去東門副食品店周圍觀察了。
等吳向前和吳奶奶用網兜提着兩罐牛肉罐頭出來,就看似随口地嘟囔道:“這麽兩罐夠幹啥的,送人還嫌寒碜呢!”
吳奶奶道:“那也沒辦法,票不好湊,能買兩罐也是好的,回頭再想想辦法吧!”
正說着,就從斜刺裏,沖出來一個中年婦女,問吳向前道:“哎,我剛聽你們的意思,是不是罐頭不夠?我是京市罐頭廠代賣臨期罐頭的,我這裏還剩幾罐牛肉罐頭,你們要的話,我勻你們一點?”
吳向前推了推眼鏡,有些驚喜地道:“那真是太好了,京市罐頭廠的嗎?我就要買本地的,外地的不要,沒我們京市的品質好!”
“對,本地的,臨期,但還沒過期,送人也合适。”這婦女見吳向前點頭,忙比了個手勢,“1.8元一罐,500克,不要票。”
吳向前皺眉道:“這可比副食品店貴不少,副食品店才1.23元呢!”
這婦女笑道:“副食品店的雖便宜,但是你們沒票也買不上不是?你們要不要?我這裏也不多了,不要的話,就算了。”說着,就準備轉身走。
吳向前忙喊住她道:“要,要!”
婦女就讓他跟着過去,邊走邊道:“也就是你們運氣好,我們罐頭廠平時可沒這個活動,這是年前忘記處理這批貨了,現在倉庫放不下,托我們出來處理掉,我都是對接人家單位的,也就是還剩這麽幾罐,不想再多跑路。你們啊,這次不要,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吳向前附和着,應了幾聲。
等到了一個沒人的巷子裏,那婦女才從籃子裏拿了兩罐牛肉罐頭遞給吳向前,吳向前确認是京市罐頭廠的,點了點頭,遞了3.6元過去。
正在這個時候,小邢帶着錢小山和程斌沖了過來,把婦女按住了,厲聲問道:“說,罐頭哪來的,是不是從京市罐頭廠偷的?”
那婦女頓時吓得臉色慘白,忙辯解道:“不是,不是,我女兒是京市罐頭廠的工人,這是我們內部員工價拿的。真不騙你們,我一共也就6罐罐頭。”
小邢拉開了她菜籃上遮着的布,見确實還有四罐,皺眉問道:“你女兒是誰?這事你要是不說清楚,回頭我們就和廠裏彙報,你私下搞投機倒把!你們一家都等着戴帽子吧!”
“我說,我說,我女兒是李春桃,”王桢邊說邊哭道:“我也是沒辦法,我女兒最近被人害得摔傷了,動了個大手術,不能上班不說,還得多買些營養品給她補身體,我家孩子又多,七八張嘴張着等飯吃,我不想點法子,掙點錢,一家人都得餓肚子啊。”
抹了一把眼淚,接着道:“你們年輕人,不知道做父母的多不容易,半大的小子,都是正能吃的時候,我和孩他爸,都不敢多吃一口,可是孩子們還是頓頓喊餓……”
王桢一邊哭着,一邊道:“同志,饒了我這回吧?我這一共也沒掙多少錢啊,我把錢還給你們成不成?”說着,又咬牙道:“罐頭我也不要了,都給你們!”
她說得聲淚俱下的,錢小山和程斌都覺得,這事要不就算了,但是小邢跟着科長見過這種場面,怕王桢故意使得苦肉計,堅持要去王桢家裏搜查一下。
王桢沒辦法,只好把人帶到了家裏去。她家也就在這附近不遠,大概十五分鐘就到了。
此時是中午,大雜院裏有人問程斌他們是誰,王桢都點頭笑道:“桃子的同事,來看看桃子。”
李春桃正在家裏收拾碗筷,聽到媽媽的聲音,還有些奇怪怎麽回來這麽早,就見媽媽哭喪着臉進了屋,後頭還跟着保衛科的人和錢小山、程斌,一時有些摸不清他們的來意。
王桢看了眼女兒,低聲和小邢道:“你們查吧,我家真就這麽幾罐罐頭,你們倉庫丢的那批,真不是我們偷的。”
李春桃一聽這話,心口猛地跳了一下,望着錢小山,喊了一聲:“小山哥,怎麽說我媽媽偷東西?”這些人裏,她也就和錢小山熟悉一些。
錢小山沒想到,這事查到後面,會和李春桃家有關系,冷着臉,沒吱聲。
屋子也不大,二十來平,兩間半,用簾子隔了三間出來,小邢大概看了一下,正準備走,就聽旁邊的李春桃開口道:“邢同志,如果你們是為着倉庫失盜的事兒來的,我想我可能知道一點。”
她這話一出來,屋子裏立即就安靜了下來,幾雙眼睛齊唰唰地朝她看過去。
李春桃咽了口口水,才輕聲道:“我媽前段時間去了東門那邊的黑市,本來想拿家裏的老東西淘換點米面回來,然後發現那邊有人賣罐頭廠的罐頭,我媽就動了心思,讓我去廠裏找領導批條子買罐頭,再拿到外頭高價去賣。”
小邢立即問了具體的時間和地點。
得到答複後,就準備走,李春桃喊住了他,“邢同志,這件事可以不往廠裏報嗎?我家的情況你也看到的,弟弟和妹妹還指望着我這一份工作飽肚子,如果我沒了工作,那我們家以後就是勒上褲腰帶……”
她邊說邊哭,小邢想了想道:“下不為例。”
李春桃忙點頭,“不會,再也不會了!”
等人走了,李春桃一下子就癱坐在了地上,王桢也拍着胸口道:“桃子,這回真是把我吓狠了,誰知道他們還故意派人來引我上鈎呢!”
李春桃紅着眼睛,望了一眼母親,“媽,以後不要再做這種事了,家裏苦也就苦這幾個月,等我上班領工資就好了,要是再來一回,不說我這工作保不住,就是咱們家,怕是也吃不了兜着走。”
王桢也有些後怕地道:“桃子,你不說,媽媽也知道,媽以後再也不逼着你去廠裏找領導批條子了。”
一時之間,母女倆都沉默了會兒,像是需要從剛才的驚懼中,慢慢回神。隔了一會兒,王桢望着女兒,微微嘆氣道:“剛才你喊‘小山哥’的那個,就是錢小山吧?”
李春桃點點頭,“嗯!”她完全沒有想到,自己和小山哥的再次見面,會以這樣不堪的方式。她想,早知道如此,當時她無論如何也不會發瘋朝許小華沖過去。
許小華一點事兒沒有,她自己倒是厄運一個接着一個。
**
周三早上,許小華上班的時候,忽然就聽程斌和她道:“小華,我剛見到了小邢,他和我說,他前天把黑市的事情和公安那邊反應了一下,公安立即就組織人去抓捕了。”
說到這裏,程斌笑道:“你肯定猜不到,咱們倉庫失盜的事兒,到底是誰幹的?”
“是誰?”
“你先前不是被一夥流氓團夥圍堵嗎?你可能不知道,他們其實還真是一個黑分子團夥,本來是聚在一塊練武的,不知怎麽地,就有人動了歪心思,想在黑市上掙些錢,當中又有一個家中是祖傳的鎖匠。”
他說到這裏,許小華就明白了,“所以,不是我們一個單位被偷,是好些單位都被偷了?”
“嗯,食品廠、棉紡廠、汽水廠和咱們罐頭廠是大頭,我聽小邢的意思,公安局那邊大概會将這個案子列為典型呢!”
典不典型的,許小華沒什麽想法,她只關心楊姨那邊是不是沒事兒了?
不成想,她這邊惦記着楊思筝,楊思筝也惦記着她的好意。
所以,當周五面對記者的采訪,楊思筝直接道:“耿記者,這件事我也沒什麽能說的,你不如采訪我們單位的許小華同志吧,是她告訴我,有人在外頭以罐頭廠的名義兜售罐頭,也是她給我出的主意,說這事要怎麽辦?”
又補充道:“小華是上過你們黨報的,報紙我還留着呢,你去采訪她吧!”
陪着耿傳文一起來的許呦呦,因為進廠的時候,落了東西在車上,跑回去取了下,等她找到倉庫的時候,恰好就聽到“許小華”這個名字,腦子立時就有些發木。
最近因為她身體不是很好,單位裏體諒她,沒讓她下基層調研,而是将她臨時調在機動組幫忙。
今天聽說有一個重大黑分子團夥案,她t就主動跟着同事們過來采訪,沒想到,采訪對象是楊思筝不說,楊思筝又把事情往許小華身上引。
許呦呦正沉默着,楊思筝也看到了站在後面的她,忙打招呼道:“許記者你也在啊哎,你們可以問下許記者,許小華正是她妹妹。”
許呦呦木木地道:“不好意思,楊同志,因為許小華是我妹妹,所以這件事我們可能沒法采訪她,需要避嫌。”她現在壓根不想和許小華打交道,一提起這個名字,她都覺得頭疼。
楊思筝愣了下。
許家的事兒,她是門兒清的,大姨把她當女兒一樣,什麽事都和她嘀咕幾句,所以表哥可能都不清楚許家裏頭的彎彎繞繞,她卻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
她見許呦呦上次在《善惡之念:白毛女與楊思筝》裏,把小華寫的很好,還以為這個姑娘和她媽媽不一樣,今兒才說出這話來,想着許呦呦肯定是願意給自己妹妹這個出頭的機會的。
不成想,許呦呦竟扯出什麽“避嫌”的話來,當下也有些不客氣地道:“許記者,要說避嫌,你們做新聞的,總不能把當事人給‘避嫌’掉吧?不應該是你自己避嫌嗎?”
一句話,堵得許呦呦啞口無言,半晌道:“楊同志,我剛才是開玩笑的,我們做記者的,只專注于事情的真相,争取向大衆呈現事情的本來面貌,至于與新聞當事人之間,如果不涉及利益的牽扯,是沒有避嫌的必要的。”此時,她已然有些後悔,剛才自己當着同事的面,說這麽一番話出來。
這話騙騙不懂行的人來說還行,在同事們面前,就頗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思了。
楊思筝淡淡地笑道:“你們說的我不懂,我只知道,這件事你們如果想要知道頭尾,得去問許小華。”
楊思筝心裏清楚,自己這一輩子能安穩地在倉庫裏當個管理員,已經是祖上燒高香了,不需要上報紙出什麽風頭。但是小華不一樣,小華年輕着,又有幹勁,多給她點出頭的機會,說不準這姑娘的路,能更順一點。
許小華被通知,出去接受報紙采訪的時候,還有些發懵,等看到許呦呦也在來采訪的人當中,心裏就更覺得莫名其妙了。
幸好,這回的采訪比較簡短,只問了許小華為什麽會想到倉庫失盜的事,會與黑市有關?
又問,她為什麽會幫楊思筝出主意,還幫着找人。
許小華便把哥哥買罐頭,和自己與楊思筝的關系,大概說了一下。
得知許衛華是軍人,記者還多問了幾句,什麽軍人的警惕性和敏銳度,什麽軍民一家親之類的。
許小華心想,這回要是能帶她哥上報紙,她哥非得寫封信好好表揚表揚她不可。
想到這裏,臉上也不由帶了點笑意。
許呦呦看着面前,這個神采飛揚,面對記者提問,侃侃而談的姑娘,忽然有些想不起來,小華剛回家的時候,是什麽樣子了?
采訪快結束的時候,耿傳文還回頭問了許呦呦,“呦呦,你有什麽要采訪許小華同志的嗎?”他剛聽楊思筝說,許呦呦和許小華是姐妹,就想着,給許呦呦一個順水人情,回頭他們可以多給許小華寫幾句。
卻不妨見許呦呦搖頭道:“沒有!”
臨走的時候,耿傳文和許小華、程斌、錢小山、小邢等人握手,許呦呦也只是站在後面,沒有到前頭來。從頭到尾,許呦呦似乎真得只是過來湊個人數的。
他們一走,程斌還有些奇怪地問許小華,“那個許呦呦,和你是不是認識啊?我看她看你的眼神怪怪的。”
許小華點頭,“嗯,以前是親戚,最近兩家不來往了。”
程斌摸着下巴道:“怪不得!”
許小華沒心思理會許呦呦是什麽态度,笑着問錢小山、程斌和小邢道:“你們這周末有沒有空,我想喊你們去我家裏吃個飯。”她最近琢磨了好幾天,想着和媽媽、奶奶提什麽要求合适,現在就忽然想到,可以請同事回家吃個飯,讓媽媽和奶奶幫個忙。
另外就是,錢小山、程斌和小邢、心怡幾個,确實一直對她很照顧。
程斌笑道:“除了我們還有誰?”
“心怡也去,準備還喊下楊姨,”頓了一下,想起來梁安文和她弟弟可能那天會來看媽媽,又道:“梁幹事可能也會來。”
聽到梁安文也去,程斌沒忍住好奇,問道:“小華,你家和梁幹事是什麽關系啊?”
許小華搖頭道:“沒什麽關系,就是年前辦員工表彰大會的時候,我媽媽和奶奶也過來湊了個熱鬧,梁幹事認出來我媽媽是她弟弟的小學老師。”
程斌愣了一下,“就這樣啊?”
“嗯,不然你以為呢?”許小華覺得他這話有些奇怪。
就見程斌撓撓頭道:“我先前聽說,你是領導家的親戚,大家看在領導的面上,才會一個勁地誇你。”當時,他便是聽了這話,才會覺得許小華這人沒啥能力,純屬走後門來的,心裏便有些瞧不上她。
不成想,原來從一開始,他就鬧了個誤會。
許小華笑道:“這話是從哪來的啊?我不也是從臨時工幹起的嗎?”心裏隐約覺得,大概是前頭舒雯雯亂嚼舌根傳出來的。
程斌忙道:“對,對,這是個誤會,別的不說,就說上周師傅不在,你陪我熬夜休機器,我就知道你沒啥背景了,不然不會吃這份苦頭。”冬天夜裏,淩晨一二點,或者三四點,他什麽時候去許家找人,許小華都會立即出來跟他走。
不說小華一個女同志了,就是他一個男同志,都覺得夜裏的寒風冷得往人骨頭裏鑽。上周六,他聽師傅說,小華像是發燒了,就猜測和那幾天的夜班加班有關。
心裏至此,是徹底對許小華改觀了。
此時忍不住和她道:“小華,我覺得我師傅說的沒錯,你以後肯定比我們走得遠,咱們這罐頭車間未必能留得下你。”許小華雖然是個女同志,可是比他還能吃苦。他師傅總說,他要是有小華這鑽研和吃苦的勁兒,早就出師了。
許小華有些好笑地道:“那我往那去?還能當廠長不成?”
一旁的錢小山笑道:“當不當廠長,咱們不知道,但是我覺得,你肯定很快調離車間了。”
許小華笑道:“那就借錢哥的吉言了。”
錢小山點頭,“你還不信?你等着看吧,周末這頓飯,就當我們提前沾沾你的喜氣了。”他是覺得,小華現在在實罐車間都能獨當一面,廠裏技術科的人,只要眼睛不瞎,就該來把她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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