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章

第 6 章

屋內四個月事最早看出阮榮安态度的,這會兒也不奇怪,見着自家夫人心情不好,忙上前安慰。

四月安排人準備洗漱,三月繼續為阮榮安按揉腰腿。

二月則輕手輕腳為她解了釵發,輕輕為她按揉腦袋。

“一月,來。”阮榮安閉着眼,喚了聲。

一月立即附耳過去。

“明日你找人去尋那位大夫,就說……”阮榮安壓低聲音一通叮囑。

一月立即稱是。

阮榮安的身體漸好,請來的名醫自然也要走了。

只是阮榮安讓人暫且請了他留下,好為自己調養身體。

按理說,調養身體這種小事,京都的醫者也能做到,只是阮榮安出了錢,這位姓高的名醫就留下了。

當然,最要緊的原因是,那個把他弄到京都來的貴人讓他聽阮榮安的話。

有了這個吩咐,第二天聽到丫鬟來小聲的叮囑,他雖然不解,但還是應下了。

他現在每天會為阮榮安診兩次脈,早晚各一次。高大夫準備了藥箱,等随着丫鬟進了寝室,才發現還有貴人在,正是府上侯爺的母親。

這段時間阮榮安的身體遲遲未好,上面的太夫人發了話,讓她好好休養,請安的事情先不急。

劉氏今兒哥看過了太夫人,就來看她了。

打了個招呼,高大夫上前為阮榮安診脈,而後便照實說恢複的不錯。

劉氏面上笑意更盛,看着很是歡喜。

這個時候,高大夫看了她一眼,似是忽然想起,提醒了一句,道,“夫人雖恢複的不錯,可這次險死還生,到底傷了元氣,需得好好休養上幾年,半年內,勿要與人同房,更不可懷孕。”

劉氏一驚,頓時有些急切。

“這,那得養上幾年啊?”她匆匆道,都忘了注意阮榮安的神情。

“起碼三年。”高大夫沉吟道,說的全是早上丫鬟找他時說的話。

實際上,阮榮安這次的确傷了元氣,但根本沒有他說的這樣誇張,最多休養上半年就好。這還是富貴人家精養的程度,若是尋常人家,養上一個月就差不多了。

說到底,她只是昏睡了一些時日。

但劉氏不知道這些,她一聽大夫的話就開始着急了。

宋遂辰今年已經二十有三了,別人家像他這個年紀,孩子都能到處走了,可他的膝下至今無子。她早就開始着急了,哪裏願意再等三年。

“大夫,可有別的法子?”劉氏不願表現的太過急切,掩下心緒,含蓄的問。

高大夫搖頭,說沒有。

“女子本就體弱,何況侯夫人這次病勢實在是太過兇險,需得養足三年,不然恐與壽數有礙。”

他一邊說,一邊在心裏嘀咕,這侯夫人可真夠狠的,一席話說的不留絲毫餘地。

壽數一說即出,稍微要些臉面的人家自然再說不出什麽。

劉氏忍不住看了眼阮榮安,她倚在榻上,面色微白,透着股虛弱。

看來的确不太好。

前兩日她還想着都養了半個月了,阮榮安該好了,但現在聽了大夫的話,她越看越是覺得不妥。

又仔細問了幾句,等到大夫告辭後,劉氏有些心不在焉的随之離開,而後直奔太夫人的院中。

事關子嗣,這可是大事。

太夫人吳氏年近劉氏,平日裏愛聽曲唱戲,再養些花花草草打發時間。

劉氏到的時候,就見二房的邱氏正帶着幾個女孩兒陪着老太太在那兒聽先生說書,一個個說說笑笑,好不熱鬧。她側目看了眼,暗道老二家的心眼多,又來讨好賣乖。

“嫂子。”見了劉氏,邱氏起身笑道。

幾個女孩兒也都忙起身,‘娘親’‘伯母’的叫着。

劉氏笑着回應,多看了眼長房的兩個女孩,對老太太見禮。

吳氏看了眼她,婆媳兩人這麽多年,她一眼就看出劉氏有話說,但也不急,比起這些事,她更想聽完這出書,就讓她坐。

一路行來,劉氏已經冷靜下來,甚至心裏也已經有了主意,聞言笑了笑坐下。

說書先生語調起伏,将一卷書說的引人入勝,一衆小姑娘不時輕哼,或憤憤哼一聲,為話本子的主角牽動心神。

一直到午膳前,将将講的差不多。

吳氏留了人用晚膳,等膳畢,大家一一告辭離開,劉氏留下,才說了正事。

吳氏神情微動,一直漫不經心的神情一整,若有所思。

“你怎麽想?”她不急不緩的靠坐好,反問一句。

自家這個婆母心思深,這麽多年劉氏都沒有猜透過,這次也不例外。

要出口的話在心中斟酌着打了幾個滾,面上笑着說,“重光年歲不小了,總不能就這麽耽擱下去,我想着,是不是給他安排一下妾室。”

說完,她看了眼婆母,見她沒有開口的意思,就繼續說了下去,“只是之前提過幾次,這孩子一直不願意。”

宋遂辰是祖父養大的,一應脾氣性格都像了七分。

老侯爺宋乘雲一生只得吳氏一妻,夫妻恩愛,他就也沒有納妾要通房的想法。有吳氏這個婆母在,劉氏也不好逼得太過,只是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她也顧不得那麽多了。

“這孩子……”這事,劉氏知道,吳氏怎麽會不懂,她想着不由笑了笑。

“那你就好好選幾個人選,咱們再好好跟他說一說。”

劉氏心中一松,有婆母幫着說幾句,這件事應該能成。

“兒媳眼光有限,此事還得婆母您搭把手,您瞧着,選個什麽樣的人更好?”她想着給兒子安排幾個自己喜歡的,估計婆母也會這樣想,左右妾室也不是一個,她不介意借此賣個好。

“那就都挑幾個吧。”吳氏道。

“還有榮安那兒…”劉氏又道,略有些遲疑。

阮榮安可不是能任由人揉搓的性子,她們若是要執意為重光納妾,她自然阻擋不了,但難免會生出些事端來,說不得,能攪和的宋家不得安寧。

一想到這裏,她就有些頭痛。

“她雖驕縱,卻不是不懂事的性子,好好跟她說說就行。”

吳氏說着看了眼她。

劉氏覺得沒那麽簡單,但既然已經打定了主意,這些就都是些小事罷了。

心裏想着,她又高興起來,閑話幾句後告辭離開了。

吳氏收回眼,甫自出神。

“夫人,可是有不妥?”看她似乎有些憂心,伺候了她幾十年的嬷嬷輕聲問道。

“以後這家裏,怕是不得安生了。”吳氏悠悠嘆了口氣。

“這?老奴愚鈍。”

吳氏沒說什麽。

事關女子生育之事,一個不小心就會影響到在夫家的地位,無緣無故,那個大夫怎麽會貿然開口。人是廖家找來的,雖然覺得不可能,但八成是得了阮榮安的吩咐。

有些事,劉氏不懂,只有吳氏知道,阮榮安這樣做意味着什麽。

她怕是對自家那個大孫子死了心了。

若是別人,對夫君無情她覺得是件好事,無情就不會受傷,女子處世艱難,無情是好事。可壞就壞在,她能看出自家大孫子對阮榮安并非無意。如此一來,之後怕是要徒生波折了。

而且,女子無愛,往往要生恨。

阮榮安可不是好欺負的。

一想到t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吳氏就覺得頭疼。

還是要想辦法好好安撫一下阮榮安。

另一邊,劉氏高興罷了,也想到了這一點。

她沒想那麽深,只以為阮榮安這是在跟自家兒子置氣,琢磨着得快些才好,免得阮榮安改了主意。

劉氏立即忙碌起來。

十餘天的大雨,不出預料的鬧起了水災。

有了災情,就要考慮赈災一事,好在丞相公冶皓早早就安排了下去,一應事情的處理推進都還算順利。赈災的人在外面忙着,朝中額人也閑不下來,不知道多少人動了心思,想在裏面分一杯羹。

文官,武将,勳貴,宗親。

這些時日早朝那叫一個熱鬧,朝後,近臣們留下,往宣政殿繼續商議。

赈災這件事不是安排下去就不用管了的。

災民的安撫以及後續的安撫問題,還有那些借着災情牟利的人們,他們都要把事情想在前面。天子一如既往的對這些事情不感興趣,聽到一半就擺手離開,不多時,後面紫宸殿便響起了舞樂聲。

朝中衆人早就習慣了這位帝王的昏庸驕奢,面色都未變一下,在公冶皓的主持下繼續商議。

公冶皓坐在左側上首,不時輕咳。

他生來胎中不足,氣血虛弱,極易生病,前段時間連綿的雨就引發了他的咳疾,待到雨後天氣乍然變暖,又得了風寒。對別人來說只是氣溫的變化,落在他身上,說不得就要病上一場,幾乎常年都在吃藥。

喝了口溫茶,勉強壓下咳意。

衆人商議的時候,公冶皓很少開口,但他一旦出聲,就相當于敲定了這件事。

宋遂辰坐在末尾,他雖得天子看重,但到底年輕,沒做出多少功績來,只得了這麽個位次。但在這個只有是與人,類似于小朝會的議會中,他能占有這麽個位置,已經足夠證明他的地位。

大多時間,他都和公冶皓一般不開口,只是他不說,是因為知道平白開口也是無用。

眼下正争執的是康王和吏部尚書。

一宗親一文官,彼此相争。

宋遂辰聽得有些無趣,目光不由的就落在了公冶皓身上。

此人的才智和手腕都是當時一等一的,在他的主持之下,這個搖搖欲墜的王朝維持住了生機。若非如此,先帝和當今也不會如此重用。

但沒人羨慕他——

在座的所有人都知道,皇帝之所以如此信任他,是因為無數醫者斷言,他活不過三十。

若他身體康健,壽數綿長,第一個容不下他的,就是坐在龍椅上那位。

天妒其才,徒嘆奈何。

不過也正好他活不過三十,不然得有多少人睡不着覺。

那些等着這個皇朝走上末路,好分一杯羹的人,一個個都在眼巴巴的盼着他死。

這件事,宋遂辰知道,公冶皓也知道。

滿室的熱鬧中,沒人知道公冶皓走了個神。

放在廣平侯府的探子往回遞消息說,阮榮安自醒後對宋遂辰一直很冷淡。

公冶皓很在意這個消息。

阮榮安對宋遂辰如何情深,沒人比他更清楚,所以他更清楚,阮榮安絕對不會無緣無故變得冷淡。

宋遂辰,或者說,宋家,到底做了什麽?

公冶皓擡眼,目光略過衆人,徑直落在宋遂辰身上。

宋遂辰心中一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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