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章

第 15 章

“廣平侯這是要回城?”将這抹奇怪的心緒壓了下去,他聽到公冶皓說。

“正是。”

“這樣大的事,廣平侯接下來怕是要好生忙碌一番時間了,還望你能早日找到兇手。”公冶皓微微一笑。

宋遂辰正要回答,裏面就有丫鬟就匆匆出來,他一眼就認出是阮榮安身邊的貼身丫鬟二月。

二月沒有理會宋遂辰的意思,徑直朝着公冶皓彎腰恭敬道,“丞相大人,夫人請您進去。”

公冶皓對宋遂辰微微颔首,便直接往院內走去。

宋遂辰側身回首,看着他的身影漸漸走遠,心中忽的泛起了些許不安,絲絲縷縷,萦繞不去。

公冶皓一路走得并不快,一如往常,所有便就沒有人能看出,他得到消息後便往城外走時有多麽的急切慌亂。

明明不應該的。

阮榮安既然能讓人來報案,而他手下的人也沒有傳信,就說明她好好的,可他還是沒忍住。

這份隐約的擔憂和關切如蛛絲懸在心尖,直到看到含笑站在正堂門口看着他的阮榮安,才終于被風一吹,就散去了。

公冶皓微微一笑,“眼見夫人無恙,實在是一件高興的事。”

他這樣說,在場的人大多都覺得單純只是一句客套話,沒有人多想,只有阮榮安知道,他這句話大抵是出自真心的。

“勞煩相爺關心,不勝榮幸。”團扇半掩面,她笑道,一雙明眸顧盼生輝。

公冶皓一見,便覺心情為之舒展,所有的煩惱都消失不見。

“相爺,請。”斂了格外燦爛的笑,阮榮安轉身時已經恢複了從容,客套道。

公冶皓擡步進屋,和永樂長公主互相見禮之後,在阮榮安的邀請下坐在了左側上首。

安頓好了客人,阮榮安這才坐下。

“匆忙之中只聽說夫人這裏出了事,倒還不知,究竟怎麽了?”公冶皓看向一側的衙役們。

衙役們接連遇見貴人,只覺這樁差事實在是不好處理。

當然,事關這些貴人的事情,就沒有好解決的就是了。

一群人不敢出聲打擾,見着公冶皓提起,匆忙彎腰見禮。

阮榮安執着團扇輕搖,靜靜說了事發時的種種。

既然報官,那就是存了心要鬧大的。

王瑞君輕哼一聲,做足了這件事有內情的模樣。不過她心知,公冶皓素來極少過問與他無關的事,此次開口估計也就随便問問,便沒有在意。

事實似乎也的确如此。

公冶皓一副了然的模樣,很是關切了幾句,再多的就沒有了。

王瑞君接過話,關懷起公冶皓。

她深知大曜能維持住今天的局面,其中一半都是公冶皓的功勞,碎玉在面對對方之時,很是禮敬。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了起來,那邊衙役也總算将事情的始末和證物采集完畢。

其實也就詢問的時候費了些功夫,至于證物等阮榮安保護的很好,他們直接就能接手。

這件事乍一聽,似乎和安定伯府脫不了關系,人是伯府的熱鬧,東西也都是從伯府來的。

但衙役們清楚,這只是個開始。

要是事情真的就這麽簡單那就好了。

衙役們告辭離開,至于安定伯府來的人,自然也是要全都帶走的。

阮榮安微微一動,略有些遲疑。

別人她都無所謂,可秦嬷嬷——

她已經上了年紀,不年輕了,将近六十歲的人,本該在府中養老,但這次卻要因為她和府中的矛盾出現在這裏。

“嬷嬷上了年紀,是我親近的長輩,料想應與這件事無關,可否通t融一二?”她看向衙役們說。

衙役們也為難,看一眼堂上坐着的人,硬着頭皮說了不行。

秦嬷嬷到底和這件事有關,還是關鍵的人,那藥到底是怎麽下到她身上的現在還沒弄明白,若想查清這件事,她必不可缺。

“夫人不必擔心老奴,眼下您的事情最要緊。”

秦嬷嬷卻不在意,在度過一開始的慌亂之後,她更多的是憤怒和擔憂,忍不住就說,“這件事絕不會是伯府做的,夫人,您千萬不要多想,老爺雖然不說,但他是疼您的。一定是有暗中的人不懷好意,老爺只是被算計了。”

阮榮安父女感情本就疏淡,她實在是擔心經過這件事,兩人會鬧得更僵。

“我知道。”阮榮安安撫的對她笑了笑。

秦嬷嬷這才放心。

目送衙役押送秦嬷嬷等人離開,阮榮安捏着團扇轉了轉。

這件事她從一開始就知道,大概率不會與安定伯有關。

雖然父女兩人感情很淡,但她那位父親除了在面對她娘時有些涼薄,其實并不是一個多麽狠辣的人。

他溫厚,斯文,雖然聰慧,但不世故,甚至有些不被勳貴容納的清高。這也是他雖然竭力經營,但安定伯府也只是維持住不繼續沒落的原因。

宋婉婵和阮榮容母女倒是有點可能。

但阮榮安最懷疑的,還是廣平侯府的人。

王瑞君也是這樣想的。

衙役離開後,公冶皓便告辭離開,阮榮安留下王瑞君用晚膳,兩人又說起這件事。而這個時候,王瑞君提起一個人。

“這件事,我估計和宋遂辰那個祖母脫不了關系。”

吳氏?

阮榮安精神一震,先有公冶皓的警告,又聽到王瑞君這樣說,倒是讓她好奇起來。

“為何這樣說?”她忙問道。

王瑞君到底年長,所以聽說過不少秘聞,便就不疾不徐的說了起來。

早年間,先廣平侯宋乘雲有一個表妹,年紀輕輕就守了寡,被當時的侯府老夫人接到侯府照顧,一來二去,竟和宋乘雲生了情愫,要納她為妾。

阮榮安團扇半遮面,眼睛睜大。

“竟有此事。”她細細思量,從小到大這麽多年,竟沒有聽說過分毫有關這件事的消息。

“宋乘雲與那吳氏成婚十餘年不近二色,京中誰不羨慕,此事一出,兩人那鹣鲽情深,頓時成了笑話。”

“但還不等消息傳出來,那表妹就死于一場急病,納妾之說,也就落了空。”

“這件事極其隐秘,知道的人也就寥寥幾個。”王瑞君邊想邊說,道,“雖沒有證據,我感覺,和吳氏脫不了關系。”

“在那之後,宋乘雲和吳氏的關系隐約有些疏淡,但再細節的,我就不清楚了。”

阮榮安神情頓時一動。

“你那祖母劉氏雖然有些心思,但我看着她做不出這種事。”王瑞君說着一笑,“不過倒也說不定,不過是猜測而已。”

“到底怎麽回事,查一查就知道了。”阮榮安微笑。

用過晚膳,王瑞君告辭離開,阮榮安才有心情開始收拾剩下的事。

亂糟糟的過了大半日,似乎有好些事沒做,但真的處理起來,倒也沒什麽要費心的,很快就處理好了。

自從來了這裏,阮榮安幾乎每天都要去泡池子。

建造這座別院的人用足了好料,湯池是漢白玉所造,池中還放着幾尊石獸,帳幔重重,水霧缭繞中,珠簾晃動,只是看着,就分外快活。

泡好了池子,阮榮安披散着頭發,坐在廊下賞月吹風。

夏日溫熱的風穿過重重山林,走到這裏的時候已經裹滿了山間的清涼,盡數撒在她的身上。

将頭發拂去耳後,她悠然的舒了口氣。

夜色如此靜谧,阮榮安捏着團扇,忽的就出了神。

腦中一片紛紛擾擾,待到醒神,她竟回想不起來自己剛才都想了些什麽,只餘下一腔複雜。

她與宋遂辰青梅竹馬長大,夫妻三載,最終卻走到了這一步。

經過今天這一遭,她與宋遂辰的不和很快就會人盡皆知。

開弓沒有回頭箭。

落子無悔。

既然動手,便沒有必要再想那麽多了。

複又搖動起團扇,阮榮安牽着嘴角,勾起一個淺淺的笑。

這邊阮榮安悠然自在,京中廣平侯府和安定伯府兩府卻不得安寧。

宋遂辰回府之後就命人嚴查這件事,而另一邊,安定伯府也正在徹查,現在最要緊的是兩件事。

第一,信紙的毒是怎麽浸上去的。

第二,秦嬷嬷身上的毒是怎麽粘上去的。

而在前來的衙役口中,他也知道了之前永樂長公主所說的那些話,知道了阮榮安所受的委屈。

阮世清立即就想到了宋家。

就在今日上午,劉氏來過阮家。

“宋家欺人太甚。”阮世清怒道。

好不容易送走了衙役,阮世清怒極終于冷靜下來,卻又不由難過。

這樣大的事情,阮榮安一字都未對他說過,他們父女二人竟疏離至此。

阮世清命人備車,要明日去看阮榮安。

他一心惦記着女兒,連晚上和宋婉婵說話都有些心不在焉。

宋婉婵心裏不滿,但面上絲毫不顯,依舊是那副溫婉體貼的模樣。

她暗自心驚,沒想到阮榮安竟然會遇到這件事,總是她之前生過心思,卻也只敢想一想。

她出身的宋家近些年來已經逐漸沒落,身無依傍,做事自然要格外小心一些。

宋婉婵好生做她的伯府夫人,又有兒子,以後自然有她的好日子,所以這個險她不想冒,也不能冒。

而且,阮榮安已經要和宋遂辰和離了,她更不必冒這個險。

倒是宋家……

心中種種思量,宋婉婵卻是一個字也不敢說。眼下阮世清并不懷疑她,可若是知道了阮榮容的心思,怕就難說了。

第二日一早,阮世清便出城去了。

阮榮安沒想到他會來,聽到消息的時候還怔了一下。

她們似乎已經很久未見了,到底是多久,她竟然都有些記不清了——

“父親。”照舊是正堂接見,阮榮安進門後便含笑颔首,從容道。

阮世清從她進來時就看了過去,眼見着她面色有些蒼白,但神色還好,心下才微的一松。

“昨日那毒,于你可有妨礙?”他立即問。

“一月發現的早,女兒無事。”

“那就好。”阮世清慶幸道,“你沒事就好。”

阮榮安只是笑了笑。

她沒有接話,屋內頓時就顯得有些安靜。

默了默,阮世清又道,“這別院清靜,的确适合修養。”

“是的。”

阮世清面上的溫和笑意愈發的淡,之後他又找了幾個話題,看的出來他的用心,但父女兩人之間實在是沒多少可說的話,屋內氛圍不可避免的越發凝滞。

“宋家如此行事,這般欺負你,你怎麽不跟我說。”阮世清本是想多說幾句,等到氣氛更緩和的時候再問,但眼下如此,他也只好直接問出口了。

可等到話出口,眼見着阮榮安面上的笑意一頓,轉而平靜的看向他,阮世清卻不由生出自己說錯了話的感覺。

這句話有問題嗎?他想。

阮榮安笑了一下,她持着團扇,輕輕抵住下颌,用一種帶着惡意的想法看着自己的父親。

“告訴父親?父親可知道他們商量好的繼室人選是誰?”她的靈魂仿佛抽離,一邊冷靜,一邊譏诮。

“是誰?”

阮世清忽覺不妙,一時竟有些坐立不安。

“是阮榮容。”

“我那好婆母說,等我死了就去提親。”

“可你知道宋遂辰說什麽嗎?”阮榮安說着竟然笑了,“他擔心太急了,會委屈阮榮容。”

阮世清從在阮榮安口中聽到阮榮容這個名字後,表情就已經僵硬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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