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章
第 24 章
“果然有人混在裏面。”眼見着十幾個人攻勢驟然變得兇猛, 阮榮安說,回頭看了眼公冶皓,頗有一種你看我料對了的得意。
她剛才就覺得, 若是幕後之人打定了主意要刺殺公冶皓,那必然不會只是這些亂七八糟的人。
“如意聰慧。”剛才的急火早就已經散盡了,連這個那幾分無奈都已經散盡, 公冶皓一如從前般笑着開口誇贊。
阮榮安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下巴輕擡, 笑了。
那些人直直往馬車這邊沖過來,像這種被刺殺的事情,阮榮安還是第一次遇到, 她坐在馬車裏看着那些人不顧生死的往這邊沖, 護衛們邊上前阻攔。
鄭寧也在其中,他一邊打,一邊無奈, 前兒個自家姑娘說那些話,他還能說她不知事所以不怕, 可沒想到,今兒個竟這麽大的膽子。
可見她之前所說,皆是出自真心。
最後所有人都被攔下, 無一人能靠近馬車,有人彎弓射箭, 也都被護衛們手持盾牌攔下了左右。
也幸好公冶皓的馬車足夠結實,等關上門窗後,即便有漏網之箭, 也連車廂都穿不透。
聽着耳畔的篤篤聲,阮榮安好奇的敲了敲車廂。
盒子裏放着幾顆夜明珠, 散發着柔和瑩潤的光芒,瞧見她的動作,公冶皓不由一笑,溫聲解惑,“是鐵木。”
“果然。”
阮榮安剛才聽到的時候就有這個猜測,眼下頓時恍然。
“是千年的嗎?”
“嗯。”
“能炮制千年鐵木的匠人!”阮榮安不由驚嘆,而後又問,“還能接生意嗎?”
鐵木顧名思義,質地如鐵般堅硬,并且年歲越深,越是堅硬。
這種樹不算稀罕,只是若要找年歲深的,卻不容易,就算找到了,也不一定能尋到可将其制成馬車的匠人。
何況是千年鐵木。
千年鐵木,尋常刀兵只能留下一道淺淺的印子,更別說要炮制了。
“自然,回頭我讓人将與那匠人聯絡的法子給你。”公冶皓道。
阮榮安立即笑開。
說話間,外面的動靜越來越小。
在眼看着無望的情況下,餘下的刺客開始奔逃,這場刺殺以失敗收場。
護衛們原地修整,開始上藥療傷。
林間一片血腥氣,阮榮安不由捂住口鼻,一轉頭,就見公冶皓微微蹙眉,與她正做着同樣的事情,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感覺他的眼透着些許虛弱。
“不舒服嗎?”她忙問。
“這個味道有些不适。”公冶皓解釋了一句,馬車随之動了起來,離開了這裏。
随着馬車的前行,很快就把那邊淩亂的臨時營地抛在了後面,又花了一會兒時間,重新尋了一塊地方。
新鮮的空氣撲面而來,沖淡了車廂內淡淡的血腥氣。
公冶皓的緩緩調整着呼吸,那種悶悶的喘不過氣的感覺漸漸散去。
阮榮安一直注意着公冶皓的神情,見着他神色好了些,才放下心。
公冶皓的身體是真的越來越不好了。
六年前那會兒他身體雖然不好,卻也沒到這個地步。
阮榮安想着,有些憂慮。
終于吃到遲來的午膳,阮榮安回了自己的馬車,之後又是一下午的趕路。
因為中午的耽擱,到底影響到了原定的行程,下午得快些才能到預訂的地點去休息,不然只能露宿野外了。
野外并不安全,尤其是他們被人盯上的情況。
一路緊趕慢趕,終于在天黑之前進了城,入住客棧。
痛痛快快的洗漱了一番,換上幹淨的衣服,只覺一身輕松。
晚膳兩人是一起吃的,阮榮安一直惦記着今天刺殺的事情,等到晚膳過後,那個叫做高程的護衛就過來禀報了查到的事情。
白天刺殺的人力,那些身手高強的人明顯是死士,暫時沒查清楚來歷,至于其它,則是附近一個土匪寨子裏的人。
“把那個山寨繳了。”公冶皓始終平靜,吩咐一句,再無其它。
眼見着高程領命下去,阮榮安指尖輕點桌面,思考着剛才一月收到的關于本地勢力分布的消息。
這裏屬于京城所在的秦州邊界,山多林密,地勢複雜,附近林林總總好幾個寨子。據說周圍好幾個縣衙組織了人手圍剿過好幾次,但那些人就跟未蔔先知似的往林子裏一鑽,最好都無功而返了。
今日來襲的是猛虎寨,背後的勢力暫且不清楚。
掃了眼從從容容的公冶皓,阮榮安沒按捺住自己心中的好奇,直接問道,“先生覺得這次動手的是誰?”
“是誰都不重要。”公冶皓笑道。
阮榮安眉梢不由一揚。
“想要我命的人無非就是那些,不管是誰,打疼了,就知道厲害了。”公冶皓平靜道。
阮榮安若有所思。
當時的阮榮安想的是公冶皓會拔掉一部分勢力,殺雞儆猴,但她還是小瞧了公冶皓的手段。
距離刺殺兩天後,阮榮安收到飛鴿傳書。
當地的幾個寨子全都被拔除,縣衙的人被清洗了一遍,但這還沒完,有人押着人往京城去了。
阮榮安仔仔細細将信看了好幾遍,眉目婉轉,粲然一笑。
親身經歷了一次,她終于見識到了權相風采。
京城中關于公冶皓的傳言有很多,有厭惡他的,有崇拜他的,也有憐憫他的。但更多的是說這個人手腕如何厲害狠t辣。
可惜阮榮安從未見過,所以哪怕聽到,也只是聽聽。
直到這次。
“不愧是相爺。”阮榮安團扇輕輕點了點鼻尖,笑道。
真是太厲害了。
經過這一遭,之後幾天還算安生——
如果不算那幾次投毒和混進來的刺殺的話。
阮榮安也深刻的意識到了鄭寧所說的,很多人都想要公冶皓性命這句話的含義。
她有些不悅,甚至還有些憤怒。
這些利欲熏心,蠅營狗茍之輩,一心只有自己的野望,何曾想過這天下百姓。
阮榮安沒見過戰亂的模樣,畢竟書中寫的那些都在她死後發生。但她見過災後百姓流離失所,無家可歸,面黃肌瘦的模樣。她也聽過那些人到絕境,賣兒鬻女,争食人肉的慘劇。
然兵禍尤勝天災。
阮榮安不信那些人不懂這些,他們只是選擇性忽視,不想理會,也不在意罷了。畢竟比起他們得到的權勢地位,百姓的命又算什麽呢?
越是如此,阮榮安越是意識到公冶皓的好。
一心為民,力挽狂瀾。
她一定會好好保護他的!
出發上路的前幾天,阮榮安還很有精神,但三四天後,她就老實了下來。
面對日複一日的路途,哪怕外面的地形漸漸從山地走到丘陵,也只是讓她提起了些許興致,但更多的依然是枯燥。
每日睜眼就要上路,面對的除卻馬車就是客棧。
連日的奔波下來,阮榮安漸漸有些心神疲憊。她都這樣,更何況公冶皓。
“咦,充州城?”又到了一個新的城池,看着外面高大的城牆和城門上的名字,阮榮安有些驚喜的道。
充州城也是大城之一,宮燈和牡丹天下聞名,便是她也聽說過。
只可惜,現在不是牡丹花季,也沒有燈會,無緣盛事。
阮榮安琢磨着等回京的時候可以選一下日子,來看一看。
等進了城,阮榮安就被街邊廊下垂着的燈籠引去了目光,入目之處,只覺各個精巧別致,竟比起京城還要勝上一籌。
她看的歡喜,心裏打定主意一會兒要出來逛逛。
照舊是城中最好的客棧,包下兩個院子。
安頓好洗漱完之後,天将将暗下,二月已經命人準備好了晚膳,阮榮安看了眼,下意識問,“先生呢?”
這段時間以來,兩人每天晚上都是一同用膳的,她不知不覺都習慣了。
“剛才那邊過來傳話,說是有人來拜訪先生,怕是要耽擱一陣,請姑娘您先用。”
阮榮安來了興致,“知道是誰嗎?”
“奴婢打探過,似乎是充州知州,陸籍陸大人。”
阮榮安認真想了一下,她對京城外的官員都不怎麽了解,但知州這等官員的消息還是聽說過的。
陸籍,出身世家陸家,陸家與公冶家乃世交,似乎還有姻親的關系。
再具體的,她就不清楚了。
“那我們就自己用。”阮榮安早有主意,笑着說,“等吃過晚膳,我們去外面逛逛這充州城。”
“對了,你跟公冶家那邊的人傳個信,問明天在充州休息一天可否。”
二月領命退下。
兩邊的院子挨着,她出門一拐,沒幾步就到了隔壁的院落。
護衛守着門,見她來了笑着招呼了兩句,知道她是要找高程,直接就說在屋內守着家主,就讓她進去了。
二月謝過,進門後繞過影壁,寬敞的院子一眼就能看到後面的正廳。
廳內公冶皓正與一個瞧着四十多歲的男子說着話,二月垂眼沒有多看,尋到高程後就說了來意。
高程心下一松。
這些天趕路下來,他早就想讓自家家主休息一下了,只是公冶皓素來堅忍,從不将身體上的不适當回事。
大約是受多了苦,習慣了。
不過阮姑娘的意思,自家家主素來只有依從寵着的,現在她有意,自家家主一定會同意的。
高程是個高大的漢子,瞧着不愛說話,聞言悶悶的應了聲,說,“屬下會轉告家主。”
二月和高程也算熟悉,之前阮榮安救下公冶皓的時候就相處了不斷的時日,早就已經習慣了這位護衛首領的性格,見狀立即跟着叮囑一句,“相爺回複後高大哥記得讓人來告知我一聲。”
高程點頭。
二月這才滿意離去。
屋裏公冶皓一擡眼就瞧見了二月的背影,心思立時微動,這丫鬟來定然是如意的意思。
她是有什麽事?
這點微的分心,別人察覺不到,卻瞞不過陸籍,他若有所思的轉頭看了眼。
是個丫鬟。
公冶皓很少用婢女,不過他倒是聽說此次公冶皓離京,是和阮家女同行。
陸籍想着,就笑着問了一句。
“最近我可沒少聽說你的風流韻事,你和那阮家女是何情況?”
“她救過我。”公冶皓淡淡一句。
陸籍微訝。
他有心想問,但瞧着公冶皓沒有再說下去的意圖,就忍住了。
“可惜,我還以為你終于改了主意。”陸籍笑道。
以公冶皓這個年紀,尋常人家孩子怕是都已經知理了,只是他因為自己身體的原因,不想拖累旁人,也一直不肯成婚。
一轉眼,就過去了這麽多年。
公冶皓笑了笑,說,“我這樣的身體,何必耽擱人家姑娘。”
陸籍搖頭,顯然不以為意,“這樣的借口也就你拿來說,若是能嫁給你,那是幾世修來的福氣,多的是願意的人。只是你不願罷了。”
只要能嫁給公冶皓,那就是權相的夫人,公冶家的女主人,抛去這些,只公冶皓本身的才學人品,就已經足夠讓人欽慕了。
“若非意中人,更不必娶。”公冶皓也不否認。
“可意中人你又怕耽擱了人家?”阮籍算是懂了他的意思。
公冶皓垂眸,溫笑不語。
“真是不懂你怎麽想的。”阮籍無奈。
“不過你眼下想不想不要緊,我聽家中傳信說,自從知道你要回去的消息,公冶家可是多了不少嬌客。”阮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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