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盛夏與葉随

盛夏與葉随

-

蟬聲聒噪。

“喂，葉随，你又搶我冰激淋！我去告訴姜姨了！”程語生氣的跺着腳，生氣的追上那個搶她冰激淋的少年。

“那你來追我啊，追到我我就給你。”葉随手持着冰激淋，還沒跑幾步就一不小心栽了個跟鬥，還好護住了手裏的吃食。

“哈哈，讓你搶我冰激淋。”程語幾步上去，還是沒有放任葉随不管，伸手想拉起他，被一把他拉到地上，摔了個狗啃泥。

“葉随！”

葉随起身，得逞的笑：“嘿嘿，來追我呀。”

太陽高懸在天空，風吹來，引的枝葉随風舞動。“小語，你說我們還能這樣躺在草地上多久？”葉随問她。

“會很久很久的啊，好想一直都生活在這裏。”程語躺靠在樹上，與他一起仰望天空。

“嗯，南城是個好地方。”

“葉随，你說，我們上了初中是不是就不會在一起了？”程語拿起一片樹葉觀望，透過薄薄的葉片，太陽将它照的格外翠綠。

“不會的，我們會在一起的。”

“嗯。”

-

“小語，随随，回來吃飯啦。”遠處傳來呼喊聲，兩人一起朝家裏奔去。

姜姨站在屋外喊，見兩孩子回來特別高興：“回來啦，快，吃飯吧。今天都是好吃的呦。”

“哇，姜姨你好厲害，好香啊。”

“哈哈哈，小語喜歡就天天都來阿姨家裏做客，我們家随随啊，天天念叨呢。”

葉随紅了臉，乖乖坐在椅子上乖乖吃飯，程語手叉着腰：“哼，我再也不要和他一起玩了，姜姨我和你說，他搶了我冰激淋，還吃掉了。”

“程語。”葉随慌忙跑來，捂住了程語接下來的話，卻被咬了一口：“姜姨，他搶了我的冰淇淋，自己還摔了一跤。”

姜母把她護在身後，程語朝他做了個鬼臉。引的葉随牙癢癢。

“随随，和你說過啦，不許欺負小語。”

“媽，是她！是她先告狀的…”

“那也不行，小語可是我的兒媳婦呢。”

這一句下來，兩人都紅了臉，乖乖坐上了飯桌。

“姜玫，在物色兒媳婦啦。”一個聲音傳來，三人反過頭一看，正是程語的母親。

“媽！你來啦。”程語開心的跑進媽媽的懷裏，畫面很溫馨。

“孟姐？你來了？太好了。”姜母開心的走過去拉起了她的手，很快就聊了起來，連飯都忘了吃。葉随和程語都挺無奈，不過先來到了飯桌。

“葉随，你說姜姨和媽媽是怎麽認識的？好像每次媽媽一來姜姨就會和媽媽聊一天。”程語夾起一塊肉放進嘴裏，開始浮想聯翩。

葉随想了想：“我記得我媽和我說過，她和孟姨是在上高中的時候認識的。是因為競選班長的事。

媽媽和孟姨都想被競選上，別人都說她們兩個會成為敵人，但沒成想她們成為了朋友。

最後她們都發覺到了對方的優點，紛紛退出了競選，然後就一直到了現在。”

也因為這件事，姜母和孟母一起上了大學，一起談婚論嫁，也在幾乎同一時間生下了葉随和程語，定下了娃娃親。

程語覺得不可思議：“媽媽和姜姨在一起玩了好久啊，真羨慕她們的友情。”

葉随摸了摸她的頭，表情顯得非常自豪：“咱們兩個也一定會在一起玩那麽久的，就像我媽和你媽一樣。”

“嗯嗯，一起玩到老！”

因為學業，他們的關系疏離了。

“葉随，我不能和你上同一所初中了。”程語嘆了口氣，坐在他們時常坐的草地上。“沒事啦，我們學校挨的很近，還是可以一起上學的。”

“可我想和你一起，在同一所學校。”

她的考試失策了，成績比平常少了将近三十分，想一起上學的願望最終化為了泡影。葉随沉默了。

-

程語在初中認識了林悸，一個做什麽事都會拼盡全力的女孩。

她還記得，林悸在無數次學校的大賽中獲得大獎，她是那麽厲害，但對人又是那麽真誠，也是在她的鼓勵下，程語決定努力，努力考得和葉随一樣好。

終于，她最終跟上了葉随的步伐，和他一起考上了市一中，南中。而一直和她玩的好的林悸也在這所學校，在那段時間裏，是她最開心的時候。

林悸不知道，其實，程語每次都會偷偷跑去看他。

會向他請教問題，會以各種各樣的理由去見他，會因為一點小事跑去找他。

可他們的關系，早就在潛移默化裏，決定了所有。

他有喜歡的人了，但不是我。

程語永遠記得，葉随看沈妤的眼神裏，充滿愛意，這是她從來都沒見過的神情。

她還記得，葉随請她吃飯的原因是，自己幫她追到了沈妤。

“謝謝你程語，幫了我這麽大的忙。”

“你開心就好。”

葉随，其實，說開心的時候，也會不開心。

她問過他：“你真的很喜歡她嗎？”

“嗯，很喜歡，喜歡了六年。”

程語終于知道，他為什麽要奮力考上一中，是因為，一中裏有沈妤，他在初中時就喜歡的沈妤。

可她并不後悔。那年的盛夏過于熱烈，讓所有人都忘記了，秋天已經慢慢到來，冬天離我們又是那麽近。

在那些歲月時光裏，她曾深深喜歡過一個人，那個人，是葉随。

南中，滿是遺憾。

-

程語想去江大的原因，是因為葉随在那裏。葉随跟她說，沈妤要考江大，他要去陪着她。

而她，只想一直陪着葉随，能看到他，程語已經很知足。

“小悸，你在幹嘛呢，要不出來玩一下？”程語對着電話那頭說道，“剛好今天放假呢。”

“嗯，咱們約在哪？”

“就我和你經常去的咖啡店吧，聽說出了新品。”

“好，什麽時候？”

“下午一點。”

“好。”

程語嘆了口氣，林悸在周慕言去國外後就再也沒怎麽出來玩，她知道，林悸一直都在等，等周慕言回去找她。

她勸過林悸很多次，但林悸都沒有接受。她感同身受，但沒有辦法。

程語早早坐在了位置上面，看着窗外的雨。

“小語。”一個聲音響起，她擡頭一看，正是林悸。

“悸悸，你來了，老樣子，我給你點了杯咖啡。”

“嗯，謝謝。”

過了一會，林悸從身後摸出了個禮盒。程語有點疑惑：“悸悸，這是…”

“傻，今天是你的生日啊，生日快樂。”

她這才想起來：“今天…是我的生日？我都快忘了。”

林悸溫和的笑了笑：“快打開看看吧。”

程語接過包裹，打開禮盒，發現是新出的手提包。

“悸悸…這…”

“看你看過好多次了，所以想買給你做生日禮物。”

“謝謝你，悸悸。”程語含着淚，如果不是林悸提醒，她怎麽也不會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林悸搖了搖頭：“你喜歡就好。”

看着嶄新的手提包，她不知道該怎麽感謝，沒有人記得她的生日，包括媽媽，連她自己都忘了。

兩人又暢聊了很久，林悸有事先回了學校，她也準備回家。

雨停了，外面正在慢慢放晴，因為是夏天，所以空氣中彌漫着悶熱的氣息。

她忽然在一棵樹下，看到一對情侶熱烈擁吻。程語在心裏默默為他們祈禱，互相喜歡的人在一起，才是這個夏天最美好的事。

一路上，似乎空氣都不再悶熱了。

程語提着禮物走在大街，天氣很熱，但人還是很多，大部分都是情侶，或打情罵俏，或說說笑笑。

這時，她忽然在一個冰激淋店門口，看到了兩個熟悉的人。

是葉随，而站在他旁邊的，是沈妤。

店員将冰激淋遞給沈妤，卻被葉随搶去。

“葉随，你不許搶我的冰淇淋！”

見沈妤生氣了，葉随趕緊把冰激淋還給她：“好了好了小祖宗，別生氣了。”

這一幕，程語無比熟悉，她呆愣在原地邁不開一步。

葉随發現了她，沖她招了招手，拉着沈妤的手朝她走來。

“程語，你也出來玩嗎？”他問。

“啊…嗯…好巧啊…”程語抑制住自己的情緒，勉強的扯了扯唇。

“嗯，真巧，對了，我們一會兒去吃飯，要不你也來吧。”

“我…我還有事，先走了。”

她加快速度，想趕緊離開那個地方，努力克制自己，但眼淚還是不停的在打轉，最後慢慢的淌了下來，停在了一家商店門口許久。

她安慰好自己，朝家的方向走去。連天空也好似在跟她開玩笑，淅淅瀝瀝下了一場雨。

這場雨，一直都沒有停。

-

“小悸，明天見。”程語朝林悸招了招手，往學校趕去。

臨近大學畢業，學校基本上都沒什麽課，所以她便經常和林悸出來玩，用來散心，雖然有時林悸沒答應，還是會被她硬拉出去。

程語看着天空，太陽很大，陽光逼的人睜不開眼，天氣依然悶熱，沒有一點微風。

“畢業了，好快啊。”

大學四年的時光就想一場夢，充滿悲傷和痛苦，就連時間都變的蒼白，沒有了意義。夢終會醒，逝去的時間變成了回憶，只存在夢裏。

那段刻骨銘心的日子，程語卻怎麽都忘不掉。

是和葉随在田野上奔跑的肆意，是自由，是再也不會回去的從前，是一起在樹下的談心，是共同的夢想，可是現在，早已四分五裂。

再也回不去，再也揮之不去。

從前的誓言無聲，夢想永遠止步。

走在路上，人好像漸漸的少了，耳邊再無人聲鼎沸。

“程語。”熟悉的聲音響起，程語擡起頭，對上了葉随的雙眼。他的旁邊，沈妤笑的很幸福。

葉随請她來到了飯店，不知道要做什麽，程語懵懵懂懂點了些菜，低着頭，不願意聽他們接下來要說的一切。

“程語，我們，準備在一起了。”葉随幸福的看着沈妤，眼裏很亮很亮。沈妤對她笑了笑：“小語，我和他過幾個月就結婚了，所以，想請你來當我們的伴娘。”

這一刻，程語耳朵好像靜音了，再沒有了聲音。她滞在原地，不願意相信一切是真的。

程語逃回了家。

結婚，她也沒有參加。

直到，那束耀眼的燈光，灑在了他的身上，她相信了。

聚光燈下，少年仍舊意氣風發，他笑的很開心，是她和他在一起時，從未有過的幸福。

-

六年後

“小念，在家有沒有好好聽爸爸的話？”程語邊開着車邊打電話，對着電話那頭問道。

“報告老婆，小念在家特別聽話，我也一樣。”一個男聲傳出，話裏透着愛意。

“真的？”程語試探着問。

“嗯嗯，飯我做好了，家裏也打掃好了，刷好了碗，疊好了衣服，就等老婆大人回來檢查，對了，有每天想你。”

“油嘴滑舌。”程語被說的笑了出來，車很快在一棟房子前停下。

“好啦，我到樓下了。”

“收到！這就來接見老婆大人！”

不久，一個很清爽的男生從樓下跑下來，一把将程語抱在懷裏：“老婆！你終于回來了！想死我了。”

“好啦好啦，我也想你。”

陸淮時又抱了會兒才依依不舍的松開，看程語拿行李箱，趕忙接過來提起：“老婆，這些東西我來拿，你只要負責開開心心的就好。”

程語幸福的笑了出來，被他拉起手上了樓。

電梯很快就到了，陸淮時率先開開門，一個長相可愛的女孩向程語跑來。

“媽媽！”

“诶，小念在家有沒有乖乖的啊。”

“嗯！念念在家特別乖，就是好想媽媽。”

“好，媽媽多陪陪念念好不好？

“嗯嗯！媽媽，這次回來，能不能不要離開了，念念在家好想你。”

“嗯，不離開，一直都陪着念念。”

母女倆抱了好一會兒，程語才松開：“好啦念念，去玩吧，媽媽一直都在。”

等女孩離開，程語看着周圍整齊，幹淨的家很滿意：“嗯，打掃的很幹淨，獎勵你。”說完，在陸淮時臉上落下一吻。

“老婆，再親一口嘛。”陸淮時紅着臉，不好意思的說，見他這樣，程語沒辦法：“好好好。”

這時，陸念忽然跑了出來，一時有些尴尬，她剛想扭頭被陸淮時拉了回去，在額頭上親了親。

“爸爸媽媽羞羞！”陸念手叉着腰，奶聲奶氣的說。程語紅着臉：“幹嘛在孩子面前這樣。”

陸淮時溫柔的笑了笑：“想你了呗。”

夫妻倆共同在廚房裏忙活，一個切菜，由陸淮時做，一個洗菜，由程語做，兩人配合的很好，很快飯便做好了，程語喊來陸念，和她一起洗手吃飯。

“老婆，多吃點，這段時間你在外面忙，一定沒有好好吃飯，都瘦了。”陸淮時一邊夾菜一邊絮絮叨叨，程語聽着他的關心，一點也不嫌煩。

到了晚上，程語哄完陸念來到了房間。陸淮時坐在床上，眼裏蓄滿了淚。

程語走過去想看看他，被陸淮時一把抱住：“我真的好想你。”

程語怔住，淺淺的笑了：“好了，我回來了。”

她明白，她的選擇早就做對了。

“你要找一個愛你的人，而不是你愛的人。”

直到睡着了，陸淮時都緊緊抱着她，生怕她離開。程語撫摸着他的頭，也慢慢進入夢鄉。

/

陽光溫柔，蟬鳴半夏。

程語從睡夢中醒來，發現陸淮時早已起床了，而旁邊的位置尚留餘溫。

揉着眼，程語起身穿好鞋來到客廳，陸淮時在廚房做早餐，聽見聲音看了過來：“老婆，快，我做好了早餐，快來吃吧。”

程語應下，先去了浴室洗漱。

等吃完早餐，一家人決定出去走走。

外面的陽光不再刺眼，因為陸淮時在旁邊幫她撐傘。

來到冰激淋攤，陸淮時買下了四個冰激淋。

“淮時，你怎麽買了四個冰激淋啊？”程語疑惑着，“有兩個是你的啊，你不是很喜歡吃冰淇淋嘛。”

程語臉紅了紅：“噢。”

路上陽光正好，風也溫柔。程語摸了摸陸念的頭：“念念想去哪裏玩呢？”

“念念想去游樂場！”

“好，爸爸媽媽帶你去。”

正說着話，程語看見了個熟悉的人，那張臉也慢慢清晰。

“葉…随？”

對方也認出了她，看到了她們一家。葉随旁邊站着沈妤，看到她有些驚訝。

“小語？”沈妤出聲，程語很自然的接下：“嗯，好久不見。”

“這是…”葉随問。

“這是我的丈夫，還有我們的女兒。”程語介紹着。

“他叫陸淮時，我們很相愛。”

在那些艱難的歲月裏，她似乎從來沒做過自己，直到陸淮時的出現。

是陸淮時把她拉了出來，她什麽都沒做，陸淮時就這樣小心的愛着她，從此，她的世界裏只有陸淮時。

原來，夏天的風也可以不熱，陽光也可以不刺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