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可以坑媽,但是不能這麽坑
第066章 可以坑媽,但是不能這麽坑
殷誦剛要關上暗格,忽然想到,錦盒中的畫軸說不定是自己母親的畫像。
殷誦在豆腐店,遠程監控了姬發大半旬,一次沒見過姬發接觸女性,更別說讓他找到母親下落的線索了。
殷誦對此有些猜測。要麽母親遠走,不在西岐;要麽母親真的被姬發囚禁了。
當然,最大的可能是他的母親和姬發早就鬧掰了,各走各的陽關道。
殷誦連忙将錦盒翻出來,重新打開。
從錦盒中取出畫軸,殷誦将畫軸一點一點的展開。
殷誦猜中了一半,這确實是一副人像畫,但是畫上的人不是他的母親,而是他的父親殷郊。
殷郊盯着畫上的人,觸不及防下眼睛瞪得大大的。精明能幹的大腦在這一刻整個爆炸開來,将的思維炸得一片空白。
殷誦整整呆愣了五秒鐘,才把自己從靜止畫面裏“自救”出來。
大商小王孫狠狠地倒抽了一口涼氣,再次為大人的世界之複雜而震驚。
拿着父親畫像的雙手情不自禁地顫抖起來。
殷郊覺得這一幅畫燙手極了。他實在不懂,為什麽父親的畫像會在這裏,在武王姬發的寝室,藏在暗格裏!
姬發對他的父親抱着怎樣的感情?
母親知道嗎?父親知道嗎?
所以父親當初想要撕了姬發,是因為姬發這個“基佬”不僅搶了他的女朋友,還想掰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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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母親,還有一個姬發,這三個大人究竟在搞什麽?
殷誦抖着手,仿佛發癫一般,顫巍巍地将畫軸卷回去。他現在極度懷疑這三個大人在玩某個特別的play。
這個play好像還有一個專有的名詞。叫什麽來着?
殷誦回憶了一下,這個詞好像是叫《冬日裏的一把火》,也可能是《火焰山下的冬天》,總歸就是那麽個意思,又好像字兒沒這麽多。
不想了,他怕自己變得不純潔了。
殷誦癫痫着将畫像放回錦盒。就在他準備再次将這個造孽的紅色錦盒塞回暗格時,他再一次猶豫了。
不能……不能再把父親的畫像留在這兒了……萬一被別人看到怎麽辦?
“家醜”絕不能外揚啊!萬一被記錄到史書,如何是好?
就算正史不寫,肯定有多的稗官天馬行空亂寫的!
史上第一位男王後不能是他的父親,更不能是武王姬發!野史上的都不行!
心靈深受震撼的殷誦,思及後世野史之野,冷不丁打了哆嗦。他火急火燎地把畫軸收進儲物袋,然後将錦盒塞了回去。
将暗格恢複原狀,殷誦拍了拍激動亂跳的小心髒,然後用手捂了捂儲物袋。要不是要找玉佩,他現在肯定飛也似的逃出王府。
殷誦迅速遠離暗格所在的位置。他快步到另一排書箱旁邊,腦中依舊一團亂麻。
殷誦一會兒想着趕緊将武王的寝宮搜一遍,把玉佩找出來;一會兒想着此地不宜久留,他應該先行撤退,尋找玉佩這件事完全可以回頭找伯邑考幫忙。
殷誦剛剛伸手要去揭開書箱,突然心驚了一下。他猛然扭頭,向門口看去。
殷誦赫然看到寝宮的主人正靜靜地駐足在門口,背着光幽幽地看着他的一舉一動。
殷誦不寒而栗,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
被主人當場抓包,殷誦立即漲紅了臉。又被他強行壓下羞恥心,臉色迅速地恢複了正常。
殷誦強裝鎮定,施施然起身。他還很有禮貌地向對面身着紅袍,身軀高大的男人行了一個禮。
武王收回視線,擡腳走入室內。他徑直向隐藏錦盒的暗格走去。
武王出聲問殷誦道:“辟疆一刻鐘前,禀報他已經護送王孫回去家中。王孫怎會在此。”
殷誦看到武王筆直走向暗格,心中大叫要糟,暗道這個人肯定在外面站了許久,将自己偷拿畫像的過程全部看在眼底。
殷誦下意識往門口望去,就看到走廊上跪坐着兩個王府侍從。
殷誦微微皺眉,他倒沒想着沖出去,這樣實在有失風範。
殷誦果斷先聲奪人,在武王即将打開暗格開關時,借着回答想要引走對方的注意力:“誦回去後,發現身上玉佩不見了。故此回頭尋找。”
“還望殿下通融,容我尋找這塊玉佩。”
武王聞言,果然被吸引了一點注意力。只有一點,并不多。武王手上動作只是微微頓了一下,便繼續打開暗格。
姬發垂眼看着暗格中的錦盒,直截了當地對少年說道:“不必找了,那塊玉佩在我手上。”
殷誦看着武王打開暗格,聽着對方直言不諱的承認,呼吸為之一窒。
他沖口而出:“還請殿下将它還給誦。它雖然不值錢,卻是我一直帶在身邊的。”
姬發将收藏畫像的紅色錦盒取出擱在手上。他輕輕地笑出聲,意有所指:“‘不值錢’?殿下知道這塊玉佩原是誰的貼身之物嗎?”
殷誦立刻想到姬發與自己父母,他們三人之間可疑的關系。
少年輕輕地咬了一下嘴唇,豁出去道:“這塊玉佩是我甫出生時,我母親留給我的。”
姬發着實沒有料到王孫會說出這番話來,他不由得驚奇道:“你父親是這樣與你說的?”
殷誦聞言,仔細地回憶了一下。然後他照實道:“父親倒不曾這樣說過。但是誦明白……”
姬發打斷少年:“那就是你自己的猜測了。我現在告訴你,你猜錯了。這塊玉佩與你母親無關,它是我送與你父親的。”
可是你剛剛才說這塊玉佩是貼身之物!他把它送給我父親,到底想要做什麽?!!
殷誦的聲音頓時卡在了喉嚨裏,出不來又不甘心吞下去。他張了張嘴,想要反駁,但是理智告訴他,姬發根本不必在這件事上撒謊。
少年随着青春期凸顯出來的喉結上下滾動了兩下,終于化成一句話:“就算那塊玉曾經是殿下的,如今它是我的了。我不曾許諾将它贈還殿下,殿下理應将它歸還。”
殷誦自覺有理有據,但是武王只是輕輕斜眼瞥了他一眼,根本沒将他的話放到心上。
自然,武王也不會還他玉佩。
殷誦眼睜睜看着姬發打開錦盒,而後又合上。
武王轉過身來,向他伸出右手,命令道:“将畫還來。”
還個屁!殷誦在心裏大罵。他轉了轉眼珠,擡起下巴。他如武王一般,也向對方伸出右手,佯裝交涉道:“你先還我玉佩!”
武王不屑地戳破殷誦的“文字游戲”:“我便是将玉佩給了王孫,王孫也不會将畫還給我吧?”
殷誦不禁抿住了嘴唇,臉上俱是被誤解、羞辱的受傷,心裏則是在大罵:“這厮吃什麽長大的,這麽不好騙!”
殷誦努力了一把,硬是将淚水擠到眼眶裏,一雙杏仁眼睛立刻變得盈盈汪汪,仿佛受了傷的貓崽。
殷誦不服氣地說道:“我雖然不是出生在朝歌王宮,也是受了細心教導長大。在‘誠信禮義’這四字,我自認不比別人做得差。”
武王不為所動:“殿下連那幅畫都不肯拿出來,叫孤怎麽相信你是一個誠信的人?”
殷誦頓時激動起來,不服氣地快步走向武王。他一邊走,一邊伸手到儲物袋:“那幅畫就在儲物袋中。我不願意将它拿出來的原因,武王理當比誰都清楚。”
“你既要我拿出來,那便拿出來給你看吧!”殷誦來到武王三步外,一把掏出一包強效蒙汗藥,就往姬發的臉上撒過去。
tui,這西岐根本是虎狼之穴,指不定哪日親爹都讓人拖走。不待也罷!
武王少年時就在戰場厮殺,五感何等敏銳?他一察覺殷誦動靜有異,身體已經本能反應立刻擡手,用長袖将撲面甩過來的蒙汗藥擋住。不止如此,姬發手臂一抖便用長袖将藥粉裹住,反手毫不留情地甩回殷誦的臉上。
殷誦看到武王擡手時,已經疾步後退,轉身就跑。他成功地向門口跑過去三步,剛好撞上姬發甩過來的蒙汗藥。
這貼蒙汗藥是殷誦在乾元山,耗時三十五天精心研究出來的迷藥,講究的就是“快、狠、猛”三個字。
殷誦被淡綠色的蒙汗藥兜頭兜臉撲了個正着,連一句罵人的話都沒來得及爆出來,他就中了自己的招,兩眼一閉,暈死撲地。
武王捂住鼻子,謹慎地沒讓自己吸入飄在空氣中的藥粉。
直到粉綠的藥末盡數沉落到地上,姬發才走到暈死過去的少年身邊。
武王擡腳碰了碰殷誦。确認這小子确實暈了過去,姬發蹲到地上,單手将殷誦的身體翻過來,然後将他腰間系着的兩個儲物袋都解了下來。
殷誦藥效解除時,人已經回到了豆腐店。他一睜開眼就看到了哪吒曲着一條腿盤坐在床尾。
哪吒後背倚靠在白牆上,雙眼眯着,俨然正在小憩。
今天,張桂芳親自叫陣。西岐這邊衆将士經過公子乾被斬首這一樁,不論是哪一派都不敢張狂。最後由着哪吒和黃天祥主動請戰。
姜子牙一時之間也沒有辦法,只能相信殷誦給的一套東西能有用。
哪吒和黃天祥兩人得了姜子牙的授命,各自取了一副耳塞塞入耳朵。然後一個腳踩風火輪落下城頭,另一個身騎黑色烈馬,手握鋼槍,從城門“噠噠”出去。
他們和姜子牙不同,對殷誦有着盲目的信任。姜子牙應他們的請求讓他們對戰張桂芳,就是指望張桂芳不知道他們兩個的姓名,邪術吐語捉将派不上用場。哪吒和黃天祥可以一舉将張桂芳擒拿,立下戰功。
沒想到,他兩個來到張桂芳面前,不等張桂芳使用激将法,他們就各自報出了自家姓名。
張桂芳一見如此,欣喜不已,只當哪吒和黃天祥是初生牛犢、揚名心切。
張桂芳當下就沖哪吒喊了一聲:“哪吒還不速速跌下風火雙輪!”想要為風林報仇。
哪吒戴着耳機,耳朵裏盡是城門上悶隆隆,用來激勵士氣的鼓聲,哪兒聽得見張桂芳嘴裏在往外蹦什麽?
哪吒只看張桂芳朝向自己猙獰的面目,就知道對方說的是什麽。他心頭一動,直接從風火輪“摔”了下來。
張桂芳看見哪吒從半空中落下,當即迫不及待地沖上去。
一把鋼槍在手,雖說質地不及黃天祥手中這一把的一半,但是張桂芳強悍,也能做到寒光閃爍,夜星一點,直直向哪吒的胸口刺來。宛然是要照着昨天哪吒捅死風林那般,将哪吒心口捅出一個窟窿。
黃天祥同樣帶着耳機,一眼瞧出哪吒在做戲,耍弄張桂芳玩兒。
他在旁邊冷冷一笑,胯-下一夾,烈馬揚蹄立即沖張桂芳撞了過去。
正是馬到人到,人到槍到。黃天祥仗着天生蠻力,手上轉過槍頭,猛地朝張桂芳精瘦腰身上抽了過去。
張桂芳被耳邊猛烈而至的呼呼風聲驚動,情不由己地分心,想要回手去應對黃天祥的攻勢。
哪吒好不容易演一場,哪裏肯放過張桂芳,當即趁他分心,乾坤圈一圈兒下去,砸到了張桂芳的胸口。
張桂芳受不得乾坤圈的力道,直接從坐騎上摔落到地上,張口“哇”地吐出一大口鮮血。
西岐城頭上衆将領看到兩員小将竟然真将張桂芳拿下了,方才為他二人自報家門而提起的心立刻放下,轉而紛紛叫好,為哪吒和黃天祥加油鼓勁。
黃天祥卻沖哪吒埋怨起來:“你用火尖槍捅死他得了!”
昨天回去,黃天祥就殷洪那番話想了一晚上。黃天祥現在知道,公子乾死了,張桂芳絕沒有投降的路子可走,只能死在西岐南門外,祭奠公子乾的亡魂。
在黃天祥看來,能将張桂芳直接斬殺在此是最好。萬一這厮是個軟骨頭,見敵不過直接投降了,豈不是叫武王與丞相爺難做?
哪吒同樣聽不見黃天祥的聲音,但是他大體猜到黃天祥在說什麽。他白了小不點一眼,嗤笑一聲:“你看不到他胸前的護心鏡不是凡物?”他能用火尖槍直接捅死,他會費這番功夫?
好吧,硬要用火尖槍去捅,也不是不能捅死張桂芳。只是哪吒護着自己的寶貝,怕損傷了火尖槍的槍頭,這才用乾坤圈砸了張桂芳的護心鏡。
張桂芳失了從他師父那裏得來的護心鏡,已然收起了方才的輕敵之心。他急忙爬上馬背,調頭就跑。
哪吒和黃天祥緊追在後。
張桂芳眼見這兩個殺神追上來,當即一聲令下,十萬大商兵馬沖出轅門,如蝗蟲一般向哪吒、黃天祥奔襲而來。
哪吒和黃天祥半點沒有退縮,反而十分興奮。在他們身後,姜子牙早在張桂芳敗逃時,就下令打開城門。西岐的兵馬同樣沖了出來,沖向殷商的兵馬。
這一場仗從白天打到夜裏,月上中天才歇戰火。
張桂芳被哪吒打傷,又被哪吒和黃天祥追擊着,不能專心指揮軍隊,只得率領兵馬邊打邊退。殷商大軍因此死傷無數。
直到張桂芳退兵三百裏之外,姜子牙看看天色,謹防有詐,一聲令下,全軍收兵。
西岐這邊大勝了一場,但是沒能叫張桂芳給公子乾償命,衆将士也不好意思大肆慶祝。
姜子牙做完戰後總結後,哪吒、黃天祥、哪吒三人匆匆回到豆腐坊。他們本意是擔心獨自在家的殷誦,久不見他們回來會擔憂。
沒想到,他們剛剛到家,兩個夥計就迎上來,告知他們殷誦昏迷着被王府的侍從送了回來。
殷誦看到哪吒,立刻安心了。他雙手伸出被子,抓緊背面,掙紮着一副沒有緩過勁的身子骨,坐起身。
殷誦拿出來潑武王的蒙汗藥,以前只在乾元山的老虎、黑熊這類大型動物身上試驗過。如今他自己算是做了一回“試驗品”。
通過八個時辰的沉睡,殷誦證明了這劑蒙汗藥是家居旅行的必備“良藥”。
殷誦連忙摸了摸腰間,發現儲物袋還在,那張殷郊的畫像也沒有不見。
殷誦不禁松了口氣。他看一眼蒙亮的窗外,空氣中帶着露水的濕氣告訴他自己昏睡了多長時間。
殷誦回頭,詢問哪吒自己是怎麽回來的。
哪吒起身,走近到殷誦面前:“是王府的侍從護送你回來的。你在王府遇見了什麽?”
殷誦撓撓頭,老實地回答了哪吒:“昨日我去祭拜公子乾。這位公子好生過分,竟然把我弄倒,進入我夢裏,叫我帶話給他兄長。”
“我好心替公子乾帶話,沒想到武王竟然把我的玉佩拿走了。我向他要,他還不肯給我。”
殷誦越說越委屈,覺得自己可憐極了。
哪吒聽着殷誦的描述,詫異地“噫”了一聲。
哪吒其實已經與武王接觸了許多次。在他看來,武王姬發以仁德治理西岐的百姓,是一位極好的掌權者。因而,哪吒十分贊成闡教支持武王伐纣的主張。
哪吒皺了皺眉頭。他感到十分不解:“武王這般富裕身家,緣何要拿你一塊玉佩?他拿走的莫不是殷郊交給你的那塊墨玉?”
那塊雕刻成玄鳥的墨玉,是證明殷郊、殷誦大商王族身份的信物。武王姬發若是拿了這件玉佩,哪吒便要重新琢磨琢磨這位未來天子的人品了。
殷誦搖頭,沒有欺騙哪吒:“是另一塊雕琢成雉雞的彩玉。武王說這塊彩玉不是我母親留給我的,而是他贈與我父親的。”
殷誦不禁回想昨天自己與姬發面對面的對話,對方分明是對這塊玉佩落到他手裏有意見——很大的意見。
殷誦想着若是這塊玉佩真是武王姬發的,于他就沒有那許多的意義了,被姬發拿走就拿走了。
不過他還需要向父親殷郊确認過這件事才行。
殷誦向哪吒問起殷郊何時回來。
哪吒見殷誦自己放下了這件事,他也沒追究下去。哪吒看得出,這件事上恐怕還是殷誦不占理一些,不然殷誦不會這般輕易放過這件事。
哪吒沒有揭穿這一層,讓殷誦窘迫叫他難看。
哪吒順着話說道:“殷郊是頭一趟督糧,想來要拖沓一兩日方能回來。”
所幸,西方二百諸侯受歷代西伯侯與武王的教化,尋常不會出現拒不交糧的刺頭。不然殷郊毫無經驗下,肯定要再晚上幾日才能返程。
殷誦嘆了口氣。他現在非常想見到父親,既想和殷郊問清楚他們三人究竟是什麽關系,又害怕真的問出什麽,便琢磨起來幹脆什麽都不理直接拉着殷郊遠離西岐。
殷誦愁眉苦臉,不禁向哪吒說道:“我不想呆在西岐了。哥哥可以陪我去東魯見舅姥爺嗎?”
哪吒挑了眉:“我陪你去東魯自然是可以的。也該叫你舅姥爺将當年的官司說明白了。”
“只是如今,我受師命下山輔佐武王,不能說走就走的。”
哪吒想了想,和殷誦推心置腹道:“我與你說實話,我是真心輔佐武王,願他能替代纣王,叫天下百姓都能受他的庇護。”
當年哪吒陪着殷誦回了一趟朝歌,又從朝歌返回陳塘關。沿路走了兩遍,十室九空的場面哪吒不知道看了多少。他雖是天生仙骨,卻真心憐憫這些受暴政迫害的凡間百姓。
師父太乙真人常與他說,煉氣修仙,講究一個“自然”。哪吒便常常想着,自己見過那般人間慘象,心中不愉,便要出力改變這人間,叫這凡間如表弟給他看過的那些書中所寫,“人人可飽腹,人人有衣穿”,這就是他要修行的“自然之道”。
殷誦輕輕嘆了口氣。他知道哪吒既然說了這番話,那麽哪吒就會踐行到底的。
殷誦現在後悔了。他沒想到武王姬發的“蠱惑力”竟然這麽強!當初從乾元山下來的時候,他就應該直接求着哪吒,還有父親和叔叔,将他們拐去東魯。
殷誦由哪吒想到殷郊、殷洪。思及自家雙親與姬發複雜的關系,殷誦更加不敢讓殷郊繼續留在西岐。
正被兒子心心念念的太子,今日一早起來,就帶上人馬,将收上來的糧食裝上馬車,準備回去西岐。
太子殿下接受當地一員老農的建議,叫手下兵士收集了一些幹燥的稻草,鋪在糧食上。一來防止路上颠簸糧食從車廂裏撒出來,二來遮風擋雨,防止糧食在運回去的路上遭災,白白浪費了。
其實催繳和運送糧食回去,對殷郊而言都不是難事。叫他嫌棄的是,收繳糧食時要登記的賬簿。每一戶、每一村乃至每一州,交了哪種糧食,交了多少,都要登記造冊
若是西岐這邊和朝歌一般,只管催繳,太子其實費不了什麽心思。但是早在文王時期,就制下規定,百姓有特殊情況的,可以免交部分或者全部糧食。
這可就讓殷郊頭疼了。殿下卻不敢不注意,就怕哪邊出了差池,叫百姓在自己手上受了委屈。殿下何等憎恨纣王,自然不願意在百姓眼中成了同纣王一般的惡人。
因為方方面面做得仔細,殷郊這頭一趟收糧真如哪吒推測的那般,比正常時間慢了兩天才返回西岐。
此時,姜子牙不知何緣故,離開了西岐,只叫哪吒諸将好生看守城門,嚴禁與張桂芳交戰,萬事等他回來再說。
因為姜子牙不在,軍營中氣氛頗為緊張。不論是老牌還是新貴的将軍,都格外緊張地警惕着城外張桂芳的動向。因此沒有人為殷郊晚回來兩天而責備他。
殷郊按着其他督糧官的提點,将糧草上交齊備。然後,他就準備回去城裏,休整一番。主要是這幾日離開,他對兒子殷誦頗為想念,想要立刻見一見這小子。
殷郊剛剛摘下頭盔,從營帳裏出來,迎面就走來兩名小臣裝扮的男子。
殷郊知這兩人是沖自己來的。他細細地看去,發現是“熟人”——他們初來西岐,姬發帶着姬鮮、姬旦私下來見他們一家時,這兩個侍從就跟在姬發身後。
殷郊微微皺眉,警鈴大作。他不禁将頭盔從左手換到右手,看着兩個小臣走到面前。
兩個小臣走到太子面前五步處,緩緩向他行禮。然後其中一人開口,告知殷郊武王召他去王府會面。
殷郊聽到武王尋他私下見面,渾身都不自在起來。他一點都不想和這位未來的天子有接觸。
殷郊不情不願地問道:“一定要去麽?”他就是西岐一個小小的督糧官,不曾在戰場上立過功,何須武王親自接見啊?
“殿下還是去一趟吧。三日前,王孫殿下不知何故潛入王府,還對武王使用了迷藥。”
“你是他父親,這件事上太子殿下無論如何都要給武王,給西岐一個交代的。”
當先開口的小臣,頗為苦口婆心地勸道。
這話把殷郊吓得不輕,暗中稀罕:兒子給老子下蒙汗藥,這都什麽事?
太子脫口而出:“我兒可有傷到武王?”
殷郊真的很迷糊,不明白殷誦為什麽要這麽做。他只能忐忑地望着和自己說話的小臣,希望對方不要告訴他殷誦差點搞死武王或者将武王重傷、致殘,他真的擔心兒子會被天打雷劈啊!
那小臣模棱兩可道:“還請殿下前往王府。殿下見過武王即一清二楚了。”
殷郊憂心殷誦在不知情下,犯下無可挽回的大錯。焦急之下,殷郊只将将從儲物袋裏取出一直備着的湯藥,喝下一大口,将聲音改變了,便急急忙忙地同兩個小臣一起趕去王府。
殷郊進入王府,立即被人迎去武王寝宮的偏殿。殷郊一見在這裏見武王,心裏一突,還想武王不會真的被殷誦捅了哪裏,躺下了吧?
殷郊正在胡思亂想,眼一擡,就看到武王不似有妨礙地從外面施施然走進偏殿。
殷郊連忙起身,想要參見武王,為殷誦辯解幾句。卻被從他面前走過的武王擡手壓下聲音。
武王走到主位坐下。他向下首的殷商太子微微擡手,示意對方不必行禮多言:“殷将軍方才督糧歸來,辛苦了。先喝口水吧。”
殷郊這才側身看向手邊早早由王府備下的茶水。此時,茶水溫熱,剛剛好是入口的溫度。
殷郊以為殷誦正被扣押在王府,忌憚之下不便違背武王這個“受害人”。
太子舉起茶杯,将杯沿靠在有些幹燥的嘴唇上,心下止不住嘀咕,不知道武王藏着什麽心思,殷誦又在鬧什麽幺蛾子。
殷郊喝了一口茶。西岐這邊做茶的手法和商朝完全不同,竟然是将茶葉直接擱在茶壺裏,用滾燙的開水浸泡。看着手法簡單,但是講究很多。
殷郊聽其他将領提及,這種茶水吃法西岐以前是沒有的,都是丞相姜子牙這邊帶起來的風潮。
姜子牙出身昆侖山,所以很多人誤會山上的仙人就是這樣飲用茶水的。這種泡茶法,在西岐又被稱作“神仙茶”。
殷郊清楚,仙人們根本不是這般用茶水的。至少他與殷洪的師父不這般喝茶。
殷郊心裏焦急,沒心情品茶水。他将茶杯放下,向武王看去,心裏琢磨着要怎麽開口為殷誦開罪。至于将殷誦的身世和盤托出,完全不在殷郊的考慮內。
——但凡他向姬發透露殷誦的身世半個字,他的名字就倒着寫!
武王卻搶先開了口。他整理了一下右手袖口,神情微帶一絲好奇地問道:“不知這杯茶水可合殿下口味?”
情勢比人強,殷郊十分識時務地稱贊了一遍王府的茶真不錯。
武王竟然笑了笑,意味不明地說道:“我們等一會兒。”
殷郊不明所以,只覺得上首坐着的男人渾身上下透着古怪。這讓他有點兒想跑路。
太子剛剛想到“跑路”,上面的武王突然說道:“殿下,你起來吧。”
太子一頭霧水,然後他遵照上邊男人的要求,準備起身。結果,他剛剛離開凳面,就感到渾身酥軟,竟然是全身的力氣都流失了。
殷郊沒有力氣支持,立刻坐了回去。他目瞪口呆地擡頭向武王看去:“你這是何意?”
武王右手張了張,然後用力握緊。他笑着對太子殿下道:“三日前,王孫潛入王宮,對我使用迷藥。”
“不過,被孤躲過去了。”
“事後,孤撿到他用來包住迷藥的紙包,發現上面還粘附着一些藥粉。”
“孤便拿來一試,想不到對仙人也是有效的。”
殷郊雙眼瞪得溜圓:感情他是被殷誦這小東西給坑了!
武王施施然走到太子面前,微微俯下身與對方瞪大的眼睛對上:“殿下既然抛下殷商太子的身份,抛卻了大商的王位。那不如……”
武王将太子的左手窩在兩手手心之間,輕笑起來:“……來做西岐的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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